一早。
滿屋的神兵,每一件拿出去都能讓拍賣場狂歡,然則此刻卻被它們的主人隨手丟在地板上。
煞氣重重的長劍、血光側漏的□□、以及諸多聞名人世的刀鞭棍棒,各種武器一樣不差,有些不甘於現狀,高高懸空以向主人抗拒,一時間整個殿堂的氣氛變得緊張兮兮。
如果在場有人識得這些兵器,肯定會大跌眼鏡,因爲這些兵器無一不是一言不合就會噬主的棘手之器。
從古至今被它們吞噬過的人加起來可能都有七境五域當今的總人口了。
它們齊聚一堂,單是那戾氣就能嚇退千軍萬馬。
然而現在,被它們緊緊包圍在中間的人卻安然無恙地坐在地板上,背靠塌邊,頭部微側,毫無疑問是在睡覺。
當殿堂照進第一縷陽光時,沉睡的男人才終於睜開了眼睛。
“可惡的陳玄。”
趙冉一醒,第一句話就是怒斥自己的宿敵。
他這一怒斥,殿堂內原先氣勢洶洶的神兵頓時一顫,立刻服服帖帖地落在地板上,一個接着一個,排列整齊,一陣噼噼啪啪聲後,地板上邊圍成了一個半圓,不夠地的還得互相擠一擠。
趙冉看都不看。
開始估摸起自己的身體情況。
身上的傷和詛咒起碼一個月才能痊癒。
這三天,就算他不惜陷入沉睡也要加快治癒速度,但還好的不到三成。
以這個身體狀態,再在上面疊加禁術,無疑是傷口撒鹽,治癒搞不好會拖得更晚。
但是爲了陳玄,這點小事算什麼。
趙冉表情不屑,慢條斯理地解開身上的繃帶,露出了胸口猙獰的暗紅咒紋。
破魔槍的詛咒能夠吞噬血肉,普通人一瞬就會被吞噬到骨頭都不剩。
現在看着皮□□全,五臟六腑也還完好,但只要趙冉有一瞬停止體內靈力的運轉治癒身體,填充血肉筋骨,那詛咒就會立刻吞噬此身。
運化詛咒和治癒身體必須一齊進行,這無疑是一件非常消耗體力的事情。
更何況趙冉還得在這之上施加他專研了一個月的隱蔽禁術。
靈力三成用於運化和治癒,七成用於維持禁術。
剛好夠自己僞裝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煉丹師。
“嗯。”趙冉滿意地點了一下頭。
……
一路上。
“趙哥,到底什麼事情要去齊國啊。”
李引之終於問出了這個問題,說實話他整整忐忑了一個晚上,百思不得其解。
趙冉面色黑沉,瞥了李引之一眼,沒有直接回答問題,轉而問道:“你覺得陳玄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李引之一愣,沉思了很長時間才道:“舉世聞名的溫和派?”
“沒錯。”趙冉自豪道。
陳玄是他趙冉引以爲傲的宿敵,除開外貌與實力外,更重要的是人格。
溫和親善,平易近人,從來不會主動跟人爭執,即使擁有匹敵他趙冉的實力,也從不自傲,總是謙和待人,安分守己。
跟他趙冉完全相反。
“這個跟我們去暉元境有什麼關係麼。”李引之剛說完就覺得渾身發冷。
趙冉渾身煞氣,低下了視線,沉聲道:“陳玄的確很溫和,這很好,我喜歡。”
一個停頓,李引之暗自吞了口水。
“但是。”趙冉眼神忽變,惡狠狠道:“這不代表可以被那羣雜魚肆意使喚!”
李引之禁不止寒毛四起,趙冉說到這個地步,他也明白了趙冉費盡心思混進暉元境的理由了。
敢情就是記恨這個啊!
趙冉一開了話匣子就忍不住繼續罵道:“你想想看,陳玄他多好的一個人,我趙冉的宿敵,怎麼能被那羣雜魚指手畫腳!”
事實上也沒有到指手畫腳的地步吧,李引之壓住心裡的反駁,表面唯唯諾諾,同意道:“趙哥說的沒錯,那羣雜魚該死!”
趙冉目光幽幽,接着又道:“這只是其中的一個目的。”
“居然還有啊!”李引之禁不住吐槽。
“嗯?你驚訝什麼,莫不是不知道那件事?”
“呃,”李引之絞盡腦汁想了一想,脫口而出道:“收徒!”
趙冉看向李引之的眼神終於開始像看人的眼神了,他點頭道:“沒錯,那羣雜魚竟敢逼陳玄收徒,要不是陳玄攔着我早滅了他們。”
敢情前幾天那次對戰的原因就是這個麼,李引之感覺自己知道了一個非常重要但卻十分微妙的內幕。
“哼,陳玄攔得住明的,我就不信他能攔的住陰的。”
這句話說的義憤填膺,聽着就好像是要去除惡揚善,而不是什麼耍陰招。
“沒、沒錯。”李引之心累不已,他總算知道趙冉此舉根本不是心血來潮,而是經過長年深思熟慮,甚至於深謀遠慮後的結果。
被趙冉盯上,誰頂得住啊!
這時,趙冉忽然擡起眼,望着城門道:“這也只是其中的一個目的。”
臥槽,居然還有!
李引之頓時氣血上涌,有苦說不出。
但他仔細想了一想,發現最慘的還是陳玄,自己一陪襯的,根本不算什麼。
不過話說回來,暉元境與壬離境不一樣,世俗程度比較低,雖有一王國統治,但也諸多修煉門派林立,王權相對薄弱。
所以這樣一個主城的門衛都是練氣期。
李引之擡頭一看,眼前的城牆起碼都壬離境主城的兩倍之高,外面還附了幾層陣法,估計練氣期的修爲連劃個口子都做不到。
聽線報陳玄會出現在這裡,但還沒有確切的消息,好歹是一國掛名將軍,一宗聖尊,總不能那麼簡單地給查出行蹤。
“下一個。”城門守門的將士機械式地喊出聲音,視線放到了趙冉和李引之兩人身上。
其眼光暗含鋒芒,倒不像是一般的守門將士,也許以前上過幾次沙場,渾身透露着經歷過修羅場的戾氣。
沒等趙冉說話,李引之就走上前來將通行證舉起,嘴裡喊道:“大人辛苦。”
那將士似乎很吃這一套,眼神掃過趙冉,微微地停滯了一下,又很快地收回目光道:“快走。”
“是是。”李引之哈哈一笑。
趙冉沒吭聲地看着這一幕,等走了一段時間他才突然對李引之說道:“我僞裝得很好吧。”
李引之看着趙冉,像是在仔細打量,回了一句:“我覺得你這樣,陳玄一定萬萬沒想到。”
好一個主觀的我覺得。
趙冉其實還是對他這一身僞裝挺有自信的。
一身文弱書生裝扮,黑髮束起,長袖長裝,除了頭跟手渾身不漏一絲肌膚,身材修長,配合一身書生裝飾,整個人發散着絕無僅有的弱氣,十分軟弱可欺。
臉當然不是他趙冉原來的臉。
趙冉以前得過一個可以變臉的法寶,是一個帶着奇異圖案吊墜的銀色耳環,帶着身上只要心裡想着一個形象就能變成那張臉,遺憾的是不能改變身材,據說還能影響氣場。
趙冉自己對這個沒什麼感覺,以防有人認得那耳環,他只當個吊墜掛在脖子上,並藏在衣服裡。
沒有人會從這臉這氣質聯想得到他趙冉。
趙冉上下看了眼李引之的僞裝,這人好像天生就適合僞裝自己,說變就變,而自己卻只能通過這些手段來保持着一身文弱的樣子。
“我覺得你這一身也是。”趙冉對李引之說。
“哈哈哈,那當然,我可是李引之啊。”
李引之顯然十分得意,不過他又略擔心地道:“我倒是擔心你會暴露啊,平日裡都是渾身的煞氣,也不知道你用的什麼方法藏住。”
趙冉當然爲隱藏自己做足了功夫,甚至不惜延緩傷勢的痊癒。
本來他只要一踏入暉元境,陳玄就會感知到他的存在立刻現身,但現在他都已經走到暉元境主城了,陳玄依然沒有出現。
這無疑證明了他的禁術確實成功了。
“一個特殊的法術罷了。”趙冉回答。
李引之聽完若有所思。
趙冉停下腳步,眼前一座高樓。
這就是此行的目的地,大陸著名的三大樓之一,歌舞生平之地,也是暗殺的好地方。
來人有身份有地位,服務的人也是大陸頂級,單是門口迎客的人都一身氣質。
今日據說是暉元境第一富商齊孟一年一度舉辦的千易聚會,大陸各地的知名人士都會來參加,交流消息,放出消息,混水摸魚,各懷鬼胎。
趙冉從沒來過這種地方,趙輕說他一身煞氣影響氣氛,嚇壞姑娘,從來沒讓他來,所以儘管三大名樓之一的三遠樓就在壬離境主城,他也從來沒有去過。
而陳玄跟趙冉不同,據說經常出入這種地方。
令人費解的男人,趙冉完全不知道陳玄到底在想什麼,他享受跟陳玄的廝殺,但他完全看不透陳玄到底對和自己之間的廝殺如何看待。
一直都是一副波瀾不驚的表情,眼底好像有無窮的戰意,有時又好像看什麼都漠然,天生的傲慢無禮。
想到陳玄可能就在此地,趙冉就忍不住想祭出武器打一場,而他一想身上被破魔槍捅傷的部位就隱隱作痛,只好作罷。
趁這次機會接近陳玄,說不定就能知道什麼,趙冉心裡莫名浮現了一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