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
程曦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人身上的道道傷痕,就算是她也看得出來,那其中起碼有八成是致命傷,尤其是那道從肩部直接砍到腹部的猙獰傷痕,根本就已經砍穿了心臟。
這人究竟是怎麼活下來的!
她所受過最嚴重的傷也不過就是擦傷一下手臂,那時她就痛得直叫,現在眼前這些傷的痛苦絕非她所能想象領域。
只是看了一眼而已,程曦就差點嚇到暈死,雙腿不爭氣地跪倒在地,眼淚一滴一滴地落到地面。
“他殺我都來不及,又怎麼可能放過我。”趙冉閉上眼睛,合起衣襟,口氣愈加淡漠。
“對、對不……”程曦一邊抽泣一邊說話,口齒模糊,雙手一左一右忙着擦淚。
趙冉一時沒聽懂程曦的話,不由問道:“你說什麼。”
“對、對不起嗚嗚、對不起嗚嗚嗚……”程曦哭得臉上的妝容都花了。
居然是道歉。
趙冉有些奇怪,適才的怒意竟也平息了一些,又問道:“你爲什麼要道歉。”那都是陳玄做的,關你一個小鬼什麼事。
程曦一聽,哭的也就更賣力了,一看就是哭到了說不出話的境界。
趙冉等了程曦一段時間,也不覺不耐煩,片刻又問:“所以你爲什麼要道歉。”
“我、我不知道,但是玄哥,玄哥他一定不是故意的。”程曦哭得聲音有些沙啞,但顯得沒有在說謊。
那你還真是誤會了,你若是看見陳玄那雙眼就知道他是不是故意了。
但凡是人,都不會從那雙眼睛中看出任何除了殺意的東西。
那是絕對純粹的殺意,僅僅針對他趙冉的殺意。
不過被程曦這麼一哭,趙冉頓時什麼興趣都沒了。
他微微睜眼看了一下這個還在不停抹眼淚的少女,想到這小鬼好似對陳玄的心思很是瞭解。
不如……
但是這太麻煩了。
一定會被李引之那傢伙取笑。
趙冉想了一下,得出的結論還是殺了這少女比較省事,故他還是擡起了手,只要稍微伸前一些,他無疑就可以折斷這少女的脊骨,停止這麻煩的哭聲。
“前輩!請住手!”
程立突然插到兩人之間,雙手大張,護着身後的程曦。
“要殺就殺我吧!她什麼都不知道,都是我讓她做的!”
“叔、叔父嗚嗚嗚——”
“……”
伸出的手不由僵硬,趙冉面色閃過一絲遲疑。
罷了,就讓李引之取笑算了,先留這小鬼一命,估計能知道很多陳玄不爲人知的一面。
趙冉終於放下手。
程立一見,感激涕零,連連謝道:“謝謝前輩!謝謝前輩!”
“不說這個。”趙冉表情忽變,道:“所以,讓你們這麼做的幕後黑手是誰呢。”
憑你們兩個,是想不到這麼設計陳玄的吧。
程立渾身一震,面若金紙,聲音顫抖道:“那人突然出現,說是能夠給我們一個萬全之策,我們聽完,抵不住誘惑,所以才……”
萬全之策,那也的確是一個萬全之策,趙冉想了一想,畢竟如果不是他們運氣不好碰上了自己本人潛進暉元境,說不定後面還真會讓他們得逞了。
因爲只要他們宣稱他趙冉就在永明谷守着,全天下估計也只有陳玄敢來。
“說起來,你們程家那個老頭子還活着嗎。”
“前輩說的可是上一任家主程烈?”
趙冉回憶了下,好像還真是這個名字,點頭道:“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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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立有所遲疑,他是程家爲數不多知道現在程烈行蹤的人,即便程烈壽命將盡,早已不在程家居住,但好歹也曾是一家之主,輕易透露情報,恐會對家族不利。
但是……,程立看了一眼程曦,雙拳緊握,又鬆開,回頭道:“前任家主自五十多年前就已神志不清,現在暉元城一宅隱居。”
竟是五十多年前,那不剛好是陳玄在暉元境橫空出世的時候嗎。
趙冉之所以問程烈的境況,原因無他,正是因爲程烈曾經在他手下救過陳玄。
當時陳玄修爲遠不及他,卻屢次上前挑戰,飛蛾撲火不過如此,趙冉當然有夠多的機會下殺手,事實上他也燒了陳玄不下千次。
但每一次,陳玄無不從那絕死的境地中死裡逃生,下次再見時,必然修爲大漲,脫胎換骨,好似浴火重生。
一想到陳玄那雙不屈的眼瞳,趙冉就不由勾嘴微笑。
他不知道,他這一笑,程立的心跳差點就停了,那種恐怖就相當於你的心臟被高高懸起,轉瞬就把狠狠摔爛一樣。
程曦也被嚇得停止了抽泣。
遠山之外,看到這一幕的人也停止了動作。
東邊曙光初起,狂亂的北風甚至不能吹亂他的衣襬。
他就只是看着,不再有多餘的動作。
一早。
得知程烈具體位置後,趙冉就立刻來到了所謂暉元城一宅前。
這裡雖門前冷清,毫無人氣,但作爲一代元嬰強者的末路也不算悽慘。
據程立所說,程烈的發瘋非常突然,沒有任何預兆,早上一出門,晚上回來的時候就已經披頭散髮,認不得人。
趙冉對陳玄的過去感興趣,至少現在比起那個妄圖給陳玄下套的幕後人士,他更感興趣陳玄過去的經歷。
毋寧說,這也是他不顧代價都要來暉元境的理由之一。
他想知道,當初不過一手無寸鐵少年的陳玄,何以修煉到能夠比肩他的境界。
然沒等他推開門,屋內的人就自己出來開門了。
開門的是一個約十四五歲的少年,看見門前的趙冉,他首先是震驚,後是疑惑,片刻才問道:“您是?”
“樑慎,有事來找程烈。”
“程烈是?”少年依然疑惑。
看來程家還給程烈弄了個假名,趙冉轉而道:“這宅的主人。”
“嗯……好。”少年眼神中好似閃過一絲猶豫,但還是帶趙冉來到了程烈所在的地方。
後院。
據說這程烈不睡覺,一天到晚都坐在後院的石椅上仰望天空,白天從西看到東,反正就是跟太陽所在的方向正相反,脖子好似永遠都不會感到疲累。
所以趙冉一來,睜眼一看,看到的也是程烈擡頭望着天空的場面。
“……”
有一瞬間,趙冉懷疑眼前坐着的不是人,而是一棵枯死已久的古樹。
“程烈。”良久,趙冉才喊了對方的名字。
程烈聽到趙冉的聲音,渾身當即一震,好像被一驚雷劈了一樣,才一看人,就瞪大眼睛,雙手僵硬到了手指。
或多或少,趙冉見程烈混濁的眼睛清明瞭一些。
“你、你、你是誰……?”程烈口齒不清,但好歹說出了人話。
“這不重要。”趙冉盯着程烈的眼睛,道:“你知道陳玄吧。”
而這名字一出。
程烈當即嚇到站起,眼睛瞪得極大,雙手抱頭,膝蓋一彎馬上就屈起身體,一大元嬰強者,此時此刻竟像個受驚了的孩子。
就算趙冉在不瞭解程烈,也看出了其中的不對勁。
“我……我不知道,我什麼……什麼都不知道!不要找我,不要問我!”
程烈支支吾吾,因其情緒激動,渾身的靈力都開始暴動起來,周圍的石椅石桌都被波及,四分五裂。
不就是提到了陳玄,怎麼就像見鬼了一樣。
“你放心,陳玄不這裡,而且有我在,陳玄也絕對奈何不了你。”趙冉道。
這句話好似對程烈十分受用,趙冉一說完,程烈的眼神就清明瞭不少,渾身的顫抖也沒那麼激烈,他像求救一樣望着趙冉,上下脣又張又合,好不容易合起來,他才道:“他是、他是……”
趙冉也很注意聽,但程烈一直沒能說出後面話,好似被什麼力量扼住了喉嚨。
“他、他是……”程烈眼睛血絲密佈,還在努力說話,他死死地盯着趙冉,甚至往趙冉的方向走了幾步,嘴巴大張,竭盡全力道:“他是、他是……”
簡直越聽越詭異。
“你慢慢說,不用着急。”趙冉不由道。
這時剛好太陽漸出雲外,幾縷陽光落在趙冉身後,空氣中的冷意漸漸淡去,甚至吹起了些微風。
程烈看着眼前的人與景,突然老淚縱橫,口齒不清地說道:“爲、爲什麼,如、如果是你……他……”
這副語氣,明顯是在悔恨。
趙冉愈加疑惑,他想不到陳玄有什麼令程烈悔恨到這種程度的地方。
毋寧說,陳玄於暉元境,一直都是典型保護者的代表。
說正是因爲陳玄的存在,暉元境才取得了七境五域數一數二的地位也不爲過。
這莫非是跟陳玄的身世有關?趙冉實在想不透。
“你、如果是你……”程烈依然在努力說話,看着趙冉的眼神也愈加清明,他甚至還朝趙冉伸出了手,好似要確認趙冉的存在是不是真的一樣。
趙冉看了一眼那隻乾枯的手,正欲擡手跟對方握手。
然而忽然間,一陣強風呼嘯而過。
程烈的手毫無預兆地化爲灰塵,從指尖起,漸漸蔓延到了肢體。
趙冉當即反應了過來,正欲將程烈暫時拉進虛空,但那化灰的速度過□□速,幾乎是一眨眼間,眼前的人就全部化爲了灰塵。
爲風吹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