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了還不到五天, 楊槿就膩了。
他多閒不住的一個人啊,沒有街坊,沒有小曲, 一點趣味都沒。
“不行, 我打算回京城了, ”楊槿一隻手託着榮玉, 一隻手拿着筷子, 把盛在小碟裡奶糕夾碎,蘸一小點放到榮玉的嘴邊,榮玉立刻伸出小舌頭舔。
木樨如法炮製, 也這麼給榮珏嘗新鮮。
“這一共才待了幾天,你怎麼一點耐心都沒有?”榮真沒有孩子抱, 手裡端着杯茶, 翻着桌上的書, 他倒是靜得下心。
“我又不是個死物,哪能一直待在一個地方不動換。”
“對, 你是個動物。”榮真想了想,終於把茶放在一邊,坦白告訴楊槿,“不是我不想你回去,是現在城中戒備森嚴, 已經不許進出了。”
“什麼?”楊槿的筷子停在半空, 榮玉看着着急, 小爪子在半空中揮舞, 想要夠到。
“御史臺兩位大員同夜在家中暴斃, 朝廷要徹查,這兩天一直限制着。”
“御史臺, ”楊槿一驚,“那不是皇上的人嗎?”
“說是兩錢教的餘孽乾的。”榮真說這話的時候稍微猶豫了下,楊槿就懂了,“真的假的?”
榮真嘖了一聲,“有些事我們不說破了不是對誰都好?”
“可……”楊槿正要說下去,榮玉爆發了,往前一掙,帶着楊槿連忙抱穩他,“祖宗誒,吃吃吃。”
榮珏悠悠地躺在木樨的懷裡,小眼睛眨着,嘬着木樨喂到嘴裡的奶糕,一抿一抿的看着他倆。
楊槿用袍袖輕輕擦着榮玉的臉,“你怎麼就這麼不好伺候,木樨,來,換。”
而榮玉盯着楊槿半天,好像知道自己被嫌棄了似的,“哇”一聲又大哭起來。
這回可止不住了,楊槿都快跪在地上給他磕頭了。
榮真剛打算出手給他解圍,陳展就過來了,後面還跟着個人。
那人一見榮真就跪了下來,“承太后旨意,請榮國公儘快回京,主持大局。”
榮真看看他,太后都能差人出來傳話了,說明宮中的軟禁已經解了吧。
果然死了兩個心腹,小皇帝就坐不住了,得向他的母后藉藉力量了,也不知道自己這回做的事讓太后滿不滿意。
楊槿沒好氣地看着他,把榮玉裹在自己的懷裡,往後堂走,“我去收拾東西。”
一回到朝堂之上,榮真就覺得腦子發脹,同僚還是那麼幾位,鬧心的也還是那麼幾位。
“皇上,榮國公這些日子自己都在天牢中進進出出,上次貪污一事尚且沒有定論,現在又來主辦御史臺兩位大人之事,實在不妥啊。”刑部侍郎跪在地上,一邊說一邊瞪着榮真。
“沒錯啊,皇上,尤其在兩位大人去世那夜裡,榮國公也不在京城,前期都是由京州府尹操辦的案子,公爺什麼都不知道,一上來就……”迎合他的大理寺卿也跟着插嘴。
熊羣聽不下去了,站上來一步,“大人這話說的,難道平常大理寺的案子就是從頭辦到尾的嗎,不都是看卷宗知道線索的嗎,只要京州府的卷宗寫的詳實,後面由誰主理不都一樣嗎?”
李韞扶着額頭,“這件事情,不只是一般的人命案,兩位大臣都是國之重材,光交給刑部朕是不放心的,不如再加個大理寺,朕好放心。”
“皇上說的有道理,刑部和大理寺會審是能加快案件辦理的效率,”蘇堂道,“但這次民間都傳說是兩錢教捲土重來,爲了避免人心惶惶,臣看一定是要個欽差坐鎮才行。”
得,又繞回來了。
楊賢始終低着頭,沒有參與進去,自有一番想法。
“一直這麼吵下去也不是辦法,”李韞淡然道,“不如先退朝,朕再考慮一下。”
“那可不成,”珠簾後面傳來了熟悉的聲音,李韞感覺自己頸後的雞皮疙瘩一個個地都冒了出來,他儘量鎮定,“那母后怎麼看?”
“你們這些朝臣都是輔助皇上的,連個欽差人選都定不下來要你們還有何用?”
羣臣都吸了一口寒氣,榮真更是先跪下來,“臣自請徹查此案,給京城百姓一個交代。”
太后滿意地看了看榮真,又問李韞,“皇上覺得如何呢?”
李韞偏過頭,看了眼太后,又低下眼,看看榮真。
這意思,太后是打算逼迫自己了。
如果還依着太后的意思,那以後怕是也脫不了這陰影。
李韞早就後悔把太后給放出來了,自己早年在禁軍中安插人,現在早就替換了近半數的老人了,可太后在禁軍中的威望尚存,也是他一直撼動不了的。
而且京城內出了這麼大的事,不動用太后的力量是不夠的,除了少部分武將家中有府兵之外,文官家裡除了點強壯的家丁根本無人護衛,尤其支持自己的人更是會因爲這事動搖起來,李韞不得不兵行險着。
但這不代表自己自此就要聽從太后,重新成爲一個傀儡了。
“朕覺得榮國公喪期未過,現在就委任重差於理不合,朕有一洗筆,在朕身邊辦差多年,正好也叫他歷練歷練,更何況主要偵辦此案的還是刑部和大理寺,像剛剛蘇尚書說的,不過是個讓百姓安心的標誌了。”李韞轉過頭看太后,“這人太后也是認識的,程督雲。”
太后緊咬了下嘴脣,面上帶笑,“皇兒的想法還真是妥帖。”
“那就這麼辦了,散朝。”李韞大袖一揮,身邊的小太監喊了一聲,“散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