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胡秋妹,你選好了牀鋪嗎?我來幫你鋪牀。”
“不不不,不用,我自己來。”
“這是你的箱子?好漂亮!我們兩個沒有這種箱子。我幫你把箱子放好。”
胡秋妹見崔小文不讓她幫助鋪牀,就幫她安放箱子。她手剛一伸出,還沒摸到崔小文的箱子,就被崔小文突然伸出的左手攔在了空中。崔小文右手按住箱子拉桿,不讓胡秋妹動箱子。
胡秋妹的手,伸出去不是,收回來不是。她頓時滿臉通紅,不知所措,知趣地往後退了兩步,走也不是,站也不是,委曲又怯生生地望着崔小文,不停摩挲着凍得微紅的拳頭。
剛纔還笑盈盈的表情不知何時消失了,胡秋妹見到的是一張冰冷的臉,嚴肅的俏臉上一幅高傲的表情。
崔小文沒理胡秋妹,吹着口哨,將牀上的行禮箱拉開,取出一張彩色牀單,往牀板上放。
胡秋妹靠門委屈地站着,看着眼前這個難以捉摸的新室友。見她不會鋪牀,還是忍不住說道:
“哎,哎,要先放棕墊、棉絮,才放牀單。”
門旁邊靠着一張棕墊,棕墊後是一牀墊棉絮。她說着將棕墊遞了過去。
崔小文回頭看了一眼胡秋妹和她遞過來的棕墊,收住將要展開的牀單,放在牀頭,吹着口哨,將棕墊接了過去,胡秋妹的棉墊絮又遞了過來。
她回頭將棉墊絮接過去,展開鋪好,回頭朝胡秋妹望了一眼,見胡秋妹沒有看自己,一個人呆呆地坐在牀沿上,雙手並放在膝蓋上,雙眼盯着自己的雙手。
崔小文沒見她遞東西過來,明白墊牀的就只這棉絮,可以鋪牀單了。鋪牀單、放被蓋、枕頭,這些事情,崔小文倒還熟悉,不一會兒就弄好了。
崔小文感到有點累,索性坐在自己的牀上,欣賞自己的傑作。看了兩眼,覺得還挺滿意。
她回頭看看坐在斜下鋪的胡秋妹,人呢?不知什麼時候離開了。
走廊上一陣嘰嘰喳喳的聲音傳來,好像寂靜的林中突然飛來一羣小鳥,或是逃來了一羣蜜蜂。這是大部分女生吃完中午飯,回寢室了。
她心裡突然感到一陣煩躁,抓牀沿、踩牀梯、跳下牀,“砰”一聲將門合上,順手將插銷插上,又回到牀上。
她乾脆躺了下來,閉上眼睛,眼前浮現出胡秋妹呆呆坐在牀沿的身影:
“一束馬尾,一身校服,一張淡黃的臉,幸虧臉型還算好看,看她的那身行頭,真不忍直視。那雙手,她不敢看,也不願意看,被太陽曬得焦黃,特別是左手虎口還有一道長長的傷疤,看上去像一條蠕動的蜈蚣,現在想起來,她心裡都還一陣陣作嘔。
“身材還行,長相不行、打扮老土,手上還有嚇人的傷疤。我纔不管你心好不好。現在這個社會,心好的人總受傷、吃虧,心好不值錢;反正我不求你。我不要心好,我只要錢多。有錢纔是王道。”
想到這裡,她感覺喉嚨有不舒服的東西上涌,她坐起身,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飛下地,她突然覺得有點不妥,雖然唾沫在地上幾乎看不見。
她趕緊下牀,抽出一疊紙巾,扔在剛纔吐口水的地方,用腳不停搓拭,認爲弄乾淨了,才用掃把將紙巾掃掉。
崔小文正要再上牀,門外傳來輕輕的敲門聲。她走過去開門。將門拉開,她在心裡暗說一句:“偏偏又是你——胡秋妹!”崔小文不想說話,轉過頭走了回去。
“你趕車來,肯定還沒有吃午飯吧?我這裡給你打了一份,碗筷洗了兩遍。你多少吃點兒。”
崔小文感到無語,更無奈,她撇住嘴,微微回過頭,一臉鄙夷地看着胡秋妹。
胡秋妹沒看懂她臉上的表情,或許是被崔小文居高臨下的氣場鎮住了,不敢看她的眼睛,雙眼默默看着崔小文的臉,她多麼希望崔小文能接受她這碗飯。
她小心翼翼將碗遞了過去。飯上還插了一雙筷子。
崔小文看到她左手虎口的那條蜈蚣,內心的小宇宙終於爆發了:
“誰叫你跟我買飯?以後不要幫我做事,好嗎?我受不了你的幫助,我不稀罕你的好心!”
胡秋妹愣了一秒鐘,“哇”一聲大哭,左手端碗,右手摭臉,轉身向門外衝出去。
慌亂之中,碗被門框一撞,“叭”一聲,脫手掉在地上,碗是不鏽鋼,沒摔壞,飯菜撒了一地。
門外圍過來好幾個人,將頭伸進來探看,且人數還在增加,她無法收住自己的怒火:
“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看?!滾!”
“砰”一聲她將門關上。看着地上的不鏽鋼碗和撒了一地的飯菜,她頓覺過意不去,感到自己多少有點過分,將碗撿起來,在廁所裡沖洗乾淨,放在胡秋妹剛纔坐的箱子上,飯菜掃進垃圾桶,用拖把將地面拖乾淨。
她想上牀休息,走了幾步,發現那裡有點不對頭,想了幾秒鐘,她從衣兜裡掏出十元錢,壓在碗底,才上牀躺下。
躺下沒多久,她感到肚子在唱空城計。下得牀來,打開行禮箱,有一個格子,專門裝有零食,她隨手拿出一包,撕開封口,先填肚子。
顧不得美好形象,難裝斯文,崔小文開始狼吞虎嚥,門外又是一陣敲門聲,好像有人哼着流行歌曲走過來了。
崔小文擡頭看了一眼寢室門,沒有插門銷,她心想:要進來,沒上鎖,難道不會自己進來,不想進來,拉倒。想讓我爲你服務,沒門。說不定又是不想見,剛剛生氣離開的胡秋妹,願意氣多久就氣多久,就瞧不起你,咋了?
她只顧低頭吃手中的零食。
門“咣”一聲開了,先進來的是一個手肘,原來門是這人用手肘支開的。
門口的歌聲沒有了。來人一進門,看見室內有個陌生人,看了一眼,以爲走錯了門,站在門口,看了看門和室內設施,確定沒有走錯,才又走進來。
崔小文發現,這一個女孩比胡秋妹好看多了:身材比胡秋妹略高,還要好,當然沒有自己高,沒有自己好;不胖不瘦的臉,長長的頭髮散散披在肩上,雖然穿的還是校服,可就是比剛纔的胡秋妹好看。特別是膚色比胡秋妹白多了,就憑這一點,她就多喜歡這個女生幾分。
來人左手端了一杯酸奶,右手拿了一個包裹,看了崔小文兩眼,走了進來。
沒和崔小文打招呼,將包裹往門後上鋪一扔,用力吸了一口酸奶,酸奶盒朝垃圾桶隨手一扔,可準星不好,扔在了垃圾桶外。
她走過去,將酸奶盒撿丟進垃圾桶,回到她的牀上,打開包裹包裝,自顧自地欣賞所購小東西。
崔小文見來人雖然也有點傲嬌,但比剛纔的胡秋妹順眼,便站起來,主動和來人打招呼:
“喂,你好!我叫崔小文,是新來的同學。這是我買的‘嚕咪啦高級薯片’,你嚐嚐味道。”說着,將手中的薯片遞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