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貴妃柳含煙,也即李香君在她的宮殿外面等候已久了。在數名宮女的簇擁下,在十幾盞宮燈的輝映下,她一襲盛裝,滿眼含春,翹首以待。
張由鬆在那宮女的攙扶下,來到了跟前。
“皇上?”李香君非常驚訝地急急忙忙地奔過來:“皇上怎麼了?”
張由鬆丟了那宮女,右手在不經意間,在她的脖頸上抓了一把,“啊,皇貴妃!”李香君的雙手,立刻攙扶住了張由鬆的胳膊,眼睛認真地觀察着皇帝的臉,“皇上哪裡不舒服啊?”
“沒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張由鬆當然不願意她上來就吃醋,故意裝作醉態。
“娘娘,是奴婢不好,在前面走時,衣裙底子絆住了皇上,皇上摔了下。”程仙月趕緊跪了下來。
“你,大膽的奴才。本宮讓你們去請皇上,去迎皇上,怎麼反把皇帝摔了?皇上千裡萬里地征戰嶺南,勞苦功高,古來未有,凱旋歸來,多喝幾杯酒,本宮是如何教訓你們的?”李香君鐵青了臉,高聲怒斥。
“奴婢知罪了。”
“來人,將這該死的奴才拖下去重打一百棍子!然後發冷宮去作活計!”李香君用手指着程仙月。
想不到女人發起威來,這麼厲害啊。
張由鬆急忙勸說了她:“是朕喝高了,自己不小心,算了,朕半年之久征戰在外,才得回來,你就打人啊,這不是給朕臉色看?”
李香君立刻轉身過來:“不是啦,不是,皇上,臣妾是行宮規家法,不是衝着您來的。”
“朕看怎麼有點兒啊,你是怨恨朕,所以,要給朕一個下馬威,是不是?”張由鬆說。
“不是啦!”
“就是!”
“不是!”李香君嬌媚地嗔怪道:“臣妾巴不得皇上早些回來呢,怎麼會怨恨?”
“那你還故意懲罰下人啊?告訴你,正是因爲朕很想你,很急着要見你,這才奔得急,腳步不穩摔了,這都是你的罪過,你自己要領罰,何必遷怒宮人?你要是責罰宮人的話,朕就罰你!”
“皇上,您怎麼罰臣妾啊?”李香君不僅不生氣,反而很高興,因爲,皇帝這是在和她說話嗎,很有尋常夫妻之間的熱鬧意味。
“罰你在門外跪一夜!”
“好啦好了,臣妾哪裡敢不給皇山面子啊,哦,你,起來吧,趕緊去準備些點心之類的,候着皇上用時就端上來!沒事了,本宮不罰你了!還不謝過皇上?”李香君道。
程仙月急忙謝了皇帝,又謝了李香君,這才急急忙忙地出去了。在臨出門的一剎那,又返身回看了一眼,對着張由鬆擠擠眼睛。做了一個鬼臉兒。
張由鬆看到了她的狡詐,調皮。想到她詐昏的伎倆,只能一笑,反正,自己在她身上,也沒有吃虧,如果她是一張餅子的話,張由鬆的兩隻手掌算是餅鐺的話,早就將她烙熟了!
皇宮裡的宮女都成了精了,明明自己在戲弄她,誰知道是不是她在戲弄自己?
宮人出去了,房間裡只剩下了兩人,張由鬆接了茶水漱了口愜意地往深廣的大椅子裡一窩:“唉,好舒服啊,好舒服!”
李香軍溫柔萬分地看着皇帝,眼睛裡亮亮的,“當然啦,在皇宮裡不舒服,難道在野外征戰很舒服麼?”
“老婆?”
“老婆?”李香君的嘴巴變成了o型,雙手可愛地捂住了嘴,隨即,嘻嘻哈哈地笑起來:“皇上,您怎麼這樣說人家啊。”
張由鬆說:“哦,是朕錯了,朕錯了,你不是朕的老婆!”
李香君哧一聲笑得更歡樂:“皇上,臣妾不是您的老婆,那是什麼啊?”
張由鬆略一思索:“小老婆。”
“你!”李香君萬想不到,他居然這麼稱呼自己,頓時,啞口無言。
張由鬆看到,她的臉色很不自然,雖然未必生氣,可是,絕對不高興,就走上前來:“喂,香君啊,你想不想朕?”
“皇上,我?”李香君懵了。她料不到皇帝直接在這兒戳穿了她的身份。
“嘿嘿嘿,李香君啊,你什麼你?你以爲朕真的不知道你的身份?”
“哦,皇上,臣妾是,是李香君,但是,臣妾,臣妾……”李香君心亂如麻,真不知道如何回答。
“好了好了,香君,你知道嗎,你李香君卻作柳含煙來皇宮,是不是欺君啊?”張由鬆問道。
“是,”李香君忽然醒悟,急忙跪了,將頭挨在地面上,不敢一動:“皇上,臣妾變更姓名,卻不是欺騙皇上的,臣妾既是李香君,又是柳含煙啊。”
張由鬆沒有秋後算帳的意思,也沒有壓壓她的威風的意思,但是,利用把柄,鞏固自己的權威,總是件好事情,所以,他說:“香君,這確實怨你的不對了,不管怎樣說,要不是錦衣衛的功勳,朕還真的永遠不知道,柳含煙就是李香君!”
“皇上,是臣妾的不是,但是臣妾絕對沒有矇蔽皇上的意思,臣妾是李香君不假,可是,臣妾又是柳家的養女,一切順其自然嘛。”
“你在什麼時候成爲柳家養女的?是多少年前?還是兩年前?”
“這,皇上,是一年半前。”李香君只得老老實實地說。
“你是真心欺騙,還是被人家柳家強制所迫使,不得已而來?”
“皇上,沒有沒有啊,臣妾其實很想高攀的,奈何臣妾出身卑鄙,只能攀高柳家,哦,其實,柳家也想羅致女兒入宮,以厚皇恩,所以,皇上。不管如何,臣妾是真心實意地愛護皇上的!”
李香君哭了。
她哭得很真實,因爲,以大明朝的宮廷規矩,她這樣冒充的貴族身份,本身卻是秦淮河上的風塵之女,確實是欺君。在那一瞬間,她知道,自己完了,最起碼,她卑鄙的身份將成爲她再上一級,覬覦皇后的根本障礙,或許,皇帝將再也不會珍惜她。
其實一年半前,她最初來的時候,並沒有想到和皇帝如何如何,甚至只是應景,只想着逃脫出去,可是,隨後,她改變了主意,真的愛上了這個皇帝,現在,當一切真相要暴露的時候,她已經適應的環境崩塌了。這讓她恐怖不安。
雙手攀爬,她爬到了皇帝的跟前,一把抱住了皇帝的腳:“皇上,皇上,您寬恕臣妾吧,臣妾真的不是故意的,臣妾不敢,也沒有欺君啊!”
想想一年多前,自己剛來皇宮的時候,她多牛啊,那氣質,那風韻,那豔麗,還運用陰謀詭計,使宮女來詐騙自己,對,她還想跑,跟自己的如意郎君侯方域逃脫,可惜。
能讓這樣的絕世美女跪在自己的跟前哭泣,哀求,這是多麼大的成功?
“好了好了,你起來吧,朕不怪罪你了!”張由鬆冷冰冰地說。
“是,多謝皇上!”李香君起來,半低着頭,怯生生地站到了一邊,再也不敢隨意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