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君義變了變臉色,他過來的時候可是看見書房沒有人,現在外頭可是在盛傳藍家父子各爲其主,水火不容,要是被人看見傳出去,傳言不攻而破。
藍成宣衝藍君義使了個眼色,沉聲問道:“誰?”
腳步聲在書門前停住,大管家陸羽雄的聲音傳來:“老爺,有人送來拜帖,求見老爺!”
“是誰?”
陸羽雄的聲音略一遲疑,似乎有些哭笑不得的語氣,道:“是四年前求親不成,遠離京城的顧元宵!”
這話一出,藍成宣和藍君義都是愕然,這個時候,這顧元宵到藍府來做什麼?當初,他是因爲藍素櫻拒婚,失意之下離開京城,四年來音訊不知,現在竟然又回來了?
藍成宣這時候哪裡有心思來理會這個人,他道:“讓他走!”
陸羽雄道:“是!”
藍成宣突然想起什麼,拉開門,道:“算了算了,既然已經來了,就請他先去前廳,我見一見他!”
陸羽雄錯愕於自家老爺的反覆,還是道:“我這就去安排!”
等陸羽雄走了,藍君義不解地道:“爹,現在非常時候,那些不相干的人來見,您哪有這麼多精力?”
藍成宣輕輕一嘆,道:“你二妹和四妹相繼嫁人後,藍府是越發冷清了。我倒忘了,你大妹現在還待字閨中呢,因爲你三姨娘的病,她也着實被耽擱啦。現在雖然是非常時期,但是,總也不能一直讓她這麼耗着。那顧元宵當初爲她遠走他鄉,現在想必是知道她雲英未嫁,前來提親。那便見一見吧!”
藍君義道:“爹,你忘了,那顧元宵不過一個窮書生,妹妹嫁給他,有什麼好處?咱們現在要的是助力,一個窮書生,能幫上什麼忙?”
藍成宣道:“畢竟四年沒見,人的際遇是很難說的,也許他已經今非昔比了呢?而且,你沒聽說一些事嗎?”
藍君義一想也是,一個當年就名滿京城的才子,總不可能四年來一事無成。他擡頭:“什麼事?”
藍成宣不悅地道:“看來你這段時間儘想着怎麼靠近齊王了,咱們的消息網你都不再關注嗎?”
藍君義有些惶恐,他的丈人是齊王一黨,他是靠着老岳父的線投靠齊王的,他不笨,自然知道自己身份敏感,畢竟是太子妃的親兄長,要得到齊王的信任,就得付出更多。因此,這段時間都是在周旋這件事,反正當初和父親定好設一個水火不容的局面時,就是要掩人耳目的,他也就藉機三五天不回府裡。
藍成宣見他茫然的樣子,輕嘆了一口氣,看他的眼神中透着責備,卻還是道:“這顧元宵從燕州往雲州,再從雲州到京城,一路上,氣派極大,招搖過市,每到一處,都散發出要來京城向藍府千金求婚,傳得沸沸揚揚,你竟不知?”
“那和答應不答應把素櫻嫁給他有什麼關係?”
藍成宣不滿地看他一眼:“現在非常時期,太子的地位越來越不穩,我們藍家的地位也很是敏感尷尬,他這麼大張旗鼓地,你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嗎?”
藍君義恍然:“他一定別有所圖!”
“嗯,只是現在,我不知道他所圖對藍府是福還是禍,一切,都等見過再說吧!”
“我知道了,爹!”
藍成宣道:“聽着,不要再自作主張。”說着,大步出去,前廳見客去了。
前廳裡,顧元宵一身紅色錦袍,明明是鮮明豔麗的顏色,穿在他身上,倒不顯得脂粉氣。他雙眉如劍,雙目有神,臉上棱角分明,這身衣服倒和他的氣質相得益彰,頗顯風流本色。
藍成宣走進大廳,顧元宵忙放下手中茶杯,過來長揖至地,恭敬地道:“在下顧元宵,給藍伯父請安!”
藍成宣神色平和,道:“顧公子,這可不是第一次見了!”
顧元宵眉飛色舞地道:“藍伯父記性真好,在下四年前曾經到過藍府!”
藍成宣見他說話之間神色輕佻,樣子輕浮,和四年前那種風流倜儻,顧盼神飛,神采飛揚看起來很像,卻並不相同,心裡頗有些失望,如果現在的顧元宵和四年前一樣一身傲骨,他倒是相信他四年裡有所作爲。可是現在他這個樣子,實在讓人輕看。
藍成宣的神色淡了下去,道:“那你今天過府,又是爲了什麼事?”
顧元宵咧嘴一笑,道:“藍伯父,在下這次來,還是來求親的!”
藍成宣心中對他不是很喜歡,但是想到自己的大女兒藍素瓔自從當初才女之名被揭穿又被退婚之後,一直待字閨中。雖然這個顧元宵看起來輕浮,但他能在四年後再次提親,對自家女兒倒也是一片深情。可兒子說的對,他要的是助力,這顧元宵實在沒有可取之處。
他壓下心中的不喜,緩聲道:“顧公子怕是要失望了,小女素櫻因爲孃親生病,天天親奉湯藥,已經立下誓願,孃親病不好,便不嫁人。”
“真的?”顧元宵瞪大眼睛。
藍成宣看他大驚小怪的樣子,道:“自然。”
顧元宵眉開眼笑地道:“那真是太好了!”
藍成宣心中一怔,他說什麼?既然來求親,得知女方暫時不嫁,好像不應該是這個反應!他皺眉道:“顧公子是沒聽清楚麼?小女素櫻,難以匹配公子,公子怕是要失望了。”
顧元宵連連擺手,笑逐顏開地道:“不失望不失望,我要求娶的,又不是藍大小姐,藍大小姐一片孝心,我唯有敬重,哪裡會失望呢?”
“什麼?”藍成宣被他繞暈了,心中涌上一股怒氣,這人是來消遣藍府的嗎?他冷冷道:“你既不是爲了求娶素櫻,你又來提什麼親?”
顧元宵道:“藍伯父誤會了,是在下沒有說清楚,在下要娶的,是藍家三小姐宵露,不是大小姐呀!”
三丫頭?藍成宣這下是真的怔住了,顧元宵不提,他幾乎都要忘了他還有個三丫頭,不過,這三丫頭忤逆不孝,他早不當她是自己女兒了。何況,她也並不是待字閨中。藍成宣面色一變,道:“顧公子開什麼玩笑?”
顧元宵一本正經地道:“藍伯父,小生沒有開玩笑,小生遊歷天下,聽說了藍三小姐的事。得知她不慕富貴,不戀豪門,大膽休夫,小生對她佩服得五體投地。如此窈窕淑女,正是君子好逑,小生這纔不揣冒昧,帶上家傳之寶玉馬及菲薄聘禮,懇請藍伯父能夠將三小姐嫁與我爲妻!”
藍成宣幾乎要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他這樣大張旗鼓,從雲州一路前來,高調張揚,求娶的,竟然不是素櫻,而是三丫頭。這這這叫素櫻情何以堪?
儘管剛開始藍成宣就沒想過要把藍素櫻嫁給他,但是當得知他求娶的竟然是三丫頭時,藍成宣還是憤怒了。這小子有毛病嗎?放着冰清玉潔的大丫頭不要,竟然要轉成求娶忤逆不孝,不知好歹,名聲不好的三丫頭。
他指着顧元宵,怒聲道:“你給我走,走!”
顧元宵一臉搞不清狀況,無辜又疑惑地道:“藍伯父,小生一片誠摯之心,您不能不體諒啊!”
他倒的確是一片誠摯之心,擡來的聘禮就有十幾個箱子,送上的禮物除了家傳的玉馬,還有一對玉如意,這些不算什麼,更貴重的是一副畫聖的畫,光那畫便是價值不菲了,而玉馬本身也意義非凡。
藍成宣雖然心中生氣,到底沒有失去理智,對方只是來求娶而已,而且,他想娶的不管是三丫頭還是大丫頭,終是恭敬地送聘禮到藍府,禮數十足,自己若是因此發火生氣,倒顯得失了風度。
何況,這顧元宵打的什麼主意,他還不知道呢。他壓下心中的火氣,皮笑肉不笑地道:“顧公子有所不知,我女兒宵露,自嫁與燕王之後,一切行爲,都與我無關。她休夫離家,也沒回過藍府。她的婚事,我可做不了主!”
這話說出來雖然有些自削顏面,但藍成宣這時候實在不想和這個書呆子再言語糾纏不清,乾脆直接明言。一則是爲了打發顧元宵,二則也是爲了借顧元宵的口,表示藍宵露與藍家已經沒有什麼關係。她做出的事,捅出的簍子,都與藍家沒有關係。
顧元宵驚訝極了,他瞪圓了眼睛,難以置信地道:“這這這,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哦,不不不,標新立異…獨立特行…果然有性格……”
藍成宣臉色難看了,這書呆子絮絮叨叨在說什麼?
顧元宵自己給了藍宵露一番讚譽之詞之後,充滿希望地道:“藍伯父,雖然三小姐沒有回藍府,那您一定知道三小姐在哪兒!”
藍成宣無語,三年來,那個死丫頭沒有回來看一眼,他哪知道她的行蹤?當初她敢滿城撒休書,驚世駭俗有傷風化,差點連累藍家被皇上問罪,那個時候,他就當她已經死了,曾經當衆說過,與藍宵露一刀兩斷,父女情從此絕,這事,也是京城皆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