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監陡然遭受無妄之災,頓時面無人色,還沒等他出聲,果然有侍衛衝出來,一左一右,就把小太監拖走了。
藍宵露大驚,她本來也沒有懷疑端木長安說的是假話,但沒料到他說做就做,說杖斃就立刻執行,人命在他眼裡一文不值,他連眼睛也不會眨一下就要一個人性命。眼見得小太監眼裡的驚恐和絕望,藍宵露追出門去,大喝道:“住手!”
那兩個侍衛藍宵露都沒見過,他們站在那裡冷硬如同岩石,雖然聽到她的大喝已經停下了腳步,但抓住小太監的手穩若磬石,只要端木長安不發話,他們一定不會放過小太監。
藍宵露看着小太監又害怕又祈求的眼神,心裡充滿了無力感,回到房中,她又恨又氣地道:“端木長安,有什麼事你不能衝着我來嗎?”
端木長安笑得眉眼彎彎,越發像狐狸了,聲音油滑地道:“不能,小露兒,我怎麼捨得懲罰你呢?你可是我的太子妃。至於他們嘛,我罰起來當然不會手軟,要是你不惜他們的命,那他們活着也沒有什麼意義了,你說是嗎?”
藍宵露看着他笑得無比歡暢的樣子,恨得得牙癢癢,這個人,已經不是無恥兩個字能形容了,他卑鄙陰險,狡詐多智,他掌握着她的生死,卻不以生死相威脅,反倒以別人的生命相脅迫。他控制着她的行動,偏偏還做出一副仁至義盡的樣子,好像他對她,不是利用與爲難,而是呵護與關懷。
這讓藍宵露慪得一口血鬱結在心中,吞不下吐不出。
他是把她當老鼠麼?他以爲他是貓,可以隨他的心意,捉捉放放,極盡謔玩之能事?
藍宵露怒道:“你到底想怎麼樣?”
端木長安悠然地道:“小露兒這話問錯了,應該是我問你,你想怎麼樣?學是不學呢?”
“你……”外面小太監的生死,還在他一句話中定奪,這時候,只要她吐出一個不字,她毫不懷疑,那兩個侍衛會立刻把小太監拉下去杖斃。雖然小太監不是她的誰,但是,她怎麼會讓人因爲她而死?
那個不字,她無論如何也吐不出來,可是,要同意,她又怎麼能心甘?
看她氣恨得咬牙卻又無可奈何的樣子,端木長安心情大好,笑嘻嘻地道:“小露兒,你是要考慮一下呢,還是現在決定呢?其實學習禮儀這事兒,本太子也認爲有些多此一舉,但是百善孝爲先嘛,母后她老人家這麼一片熱情,咱們做兒子兒媳的,也不好冷了她的心,你說是嗎?”
兒子兒……媳?
藍宵露幾乎抓狂,她受不了地道:“端木長安,我知道你是什麼心思,你想對付司城玄曦,可是,你憑什麼以爲,我會爲了一個外人,對付自己的夫君?”
“夫君?”端木長安意外地咀嚼着這兩個字,用很新奇的眼神看着她,好像沒料到她嘴裡竟然會說出這個詞一樣,突然哈地笑了,邊笑邊道:“小露兒,你真是情深意重啊。可是我不是告訴過你嗎?那都是過去式了,有我在,沒有誰能爲難你,以後,只有我纔是你的夫君啊!”
藍宵露實在不想多說了,她憤然看着他,不佔便宜你會死啊?
端木長安輕飄飄地道:“小露兒轉移注意力的方法很高明,咱們還是說正事吧,你學是不學呢?”
藍宵露咬牙切齒地道:“學!”
端木長安開心地笑了,道:“這纔對嘛,我就知道小露兒你是善解人意的,怎麼可能看着別人在你面前被一杖一杖打得血肉模糊而無動於衷呢!”
說到底,他根本就是知道她的軟肋,知道她的不忍,所以拿來脅迫她。
“很好玩嗎?”藍宵露沒好氣。
“不好玩!”看藍宵露已經到了快要暴發的邊緣,端木長安笑着轉移話題:“這學習禮儀是細碎而繁瑣的事情,母后她老人家年紀大了,要求或者會比較細緻,小露兒你可得耐下性子。你要沒有學好,我不會對母后身邊的教習嬤嬤和宮女怎麼樣,但是母后可是會責罰她們的!”
敢情這母子倆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都只會用別人的性命來威脅人嗎?藍宵露被氣得沒有脾氣了,她不排斥學禮儀,但是排斥這樣被逼學禮儀。當初嫁給司城玄曦,她也沒有被這樣要求過。
端木長安還特親暱地道:“不過小露兒不用擔心,每天我都會過來陪你用膳的,以小露兒的聰明,學個兩三天,大概也就會都學會了,到時候,我讓人給你制的禮服,應該也制好了。嗯,我相信,小露兒一定是最優雅最美麗的太子妃!”
“少廢話,放了他!”她指着門外那個嚇到幾乎虛脫的小太監。那小太監纔不過十四五歲,在二十一世紀,這麼大的孩子正在父母懷裡撒嬌呢。
端木長安目的達到,心情很好地一揮手,兩個侍衛放開了小太監,小太監驚魂未定地站着,額頭上冷汗一顆顆地冒,臉色白得像紙,那些侍候在一側的宮女們臉色也好不到哪裡去,畢竟,剛纔端木長安的話她們也都聽見了的,只要太子妃稍有不願意,她們就會成爲太子盛怒之下的犧牲品。
藍宵露實在不敢面對那些張惶的,驚懼的眼神。
於是,藍宵露就很悲摧地爲了別人的生死,去委屈求全地學習西啓的皇宮禮儀去了。
果然如端木長安所說,這皇宮禮儀最是繁瑣又最是細碎,笑走坐立站,一個一個標準,增一分多了,減一分少了,兩個嬤嬤不知道被皇后下了什麼命令,教習得無比認真,一點兒也錯不得。
藍宵露往往一個上午下來,脖子酸了,腳麻了,腰軟了,可是,想到風荷苑那些無辜的生命,她除了繼續學還能怎麼樣呢!
在這樣的情況下,即使端木長安說可以由她自由進出皇宮,那也是一句空話了。兩個嬤嬤每天辰時準點就到了風荷苑來請,教習的地點在蘭芳殿,戌時才送她回來。既然行要規矩,坐要規矩,吃要規矩,笑要規矩。藍宵露每一樣都要學,真正的早出晚歸。
其實之前,爲了應付太后的壽宴,鍾敏儀曾經叫人教習過藍芙蓉和藍宵露的禮儀,不過,東夏和西啓的禮儀看似大致相同,細節卻不一樣。兩個嬤嬤又是個死板而嚴苛的人,藍宵露叫苦連天,卻毫無辦法。
端木長安很守信地每天陪她用膳,但是這對藍宵露來說,他不來纔是福音。面對着那麼一張討厭的臉,實在叫人消化不良,何況,一邊吃着東西,一邊還得聽嬤嬤的,動作要標準,規範,優雅,從容,舉止有度,進退有據。
藍宵露心裡暗罵,這麼標準是要競選香港小姐麼?
端木長安沒有限制她出皇宮,但是這樣的情況下,即使她想出去,也有心無力了。
關於各國使臣已經到了西啓境內,並即將到陵州的消息,完全傳不到她的耳中。有時候她也想,端木長安說司城玄曦已經來了,是真的嗎?
他爲什麼要來?
在他眼裡,她應該是不值得他冒險的吧,那爲什麼他還來?到底是端木長安在騙她,還是司城玄曦腦子裡哪根筋搭錯了真的來了呢?
端木長安說只需要兩三天就能學會的皇宮禮儀,在兩個嬤嬤雞毛當令箭,各種嚴苛要求下,延續到了第五天。藍宵露看着端木長安每天心情很好地施施然來陪她共進膳食,有點明白,只怕不是嬤嬤得了皇后的旨意,而是得了端木長安的授意。
他用這麼冠冕堂皇的方式,把她拘在皇宮裡,完全沒辦法與外界聯繫了。
而太子妃的冊妃典禮,已經只有五天了。
午膳時,端木長安又悠然而來。
一張長桌,擺了二十幾個菜式,自從端木長安與她共同進膳,就一直是這麼豐盛而精緻的菜餚了,端木長安笑得春風滿面,在對面坐下來,笑眯眯地道:“小露兒,來,坐這兒!”
藍宵露已經習慣了他這種說話的語氣和態度,走到離他遠遠的對面坐下。雖然她心裡很是不爽,但是,兩個嬤嬤的教習還是很有功的,看起來,她不過是臉上帶了些冷意,即使是爲了避開端木長安而走到最遠的那個座位,但行走之間,步步生蓮,很是姿態優雅地落了座。
左邊那個嬤嬤看她仍是對太子不理不睬,甚是無禮,正要上前再教導一番,端木長安揮了揮手,道:“都下去吧!”
兩個嬤嬤一怔。
端木長安的目光一掃,她們不敢多留,也不敢多說,忙下去了。片刻工夫,這偌大的餐桌前,就只坐了端木長安和藍宵露兩人。
藍宵露不知道他又要玩什麼花樣,卻已經不想再猜測了。她現在屬於弱勢羣體,基本上是孫悟空翻不出如來佛祖的手心,既然折騰也是白折騰,也就不白折騰了。
端木長安看着和他足有三米遠的藍宵露,突然問道:“你真的很想回東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