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朗輕笑搖頭:“不要亂說。王爺做的這些,王妃未必知道,當年的事,也的確不小。女人嘛,受了委屈,任性一點,耍點脾氣,也是可以理解的。畢竟是王爺先傷害了她。咱們還是期盼着他們早日見上,凡事只有見了面,纔好解決。你說是不是?”
莫永鬱悶極了:“那女人睚眥必報,我是怕王爺吃虧!”
莫朗道:“不必擔心,王爺的身手,咱們都知道,何況,島上應該也有我們的人!”
“可王爺中了毒!”
莫朗笑了:“飛梭上沒有毒,你呀,凡事粗枝大葉,你就這麼輕看王爺?”
莫永凝神一想,也覺出不對勁來,他臉漲得通紅,跳了起來,大罵道:“姓錢的王八蛋,他耍我們!”
莫朗道:“所以更能確定王妃是在長門島上,你莫忘了,四海幫的幫主,也是個女人,幫規第一條就是針對奸-淫-婦女者而設,咱們和四海幫無怨無仇,爲什麼這錢堂主這樣針對王爺?那不就是有顧幫主的暗示,要先爲王妃出口氣嗎?若是王爺見點血,能讓王妃心疼,事情倒好辦了!”
莫永想起藍宵露來,尤其是休書後面幾句話,覺得不太樂觀。但是,他沒有說出口來,頹然回後艙吩咐返航了。
四海幫的船在湖面上又走了近一個時辰,岔道分支湖泊極多,但船上的衆水手們都是長年水上的好手,對於長湖中哪個地方多少尾魚蝦都摸得清清楚楚,避礁避潛流駕輕就熟,船行快速而平穩。
錢承濟見手臂上扎着飛梭的司城玄曦若無其事,連眉頭也不曾皺過,心中也佩服他的硬氣,撩開衣服下襬,順手就扯了一片衣襟來,拋給他,道:“將就包紮一下。”
司城玄曦笑聲:“多謝!”果然就用那片衣襟包紮起來。
飛梭並沒有拔去,每一動,飛梭都會帶來一陣新的疼痛,司城玄曦行若無事,好像那裡扎着的不是一枝鋒利的飛梭,只是衣服上的飾物一般。
錢承濟難得地抱了抱拳,道:“玄曦公子倒也是性情中人,不過,幫中有嚴規,錢某也不能徇私,公子但有什麼要求,錢某一定轉告!”
司城玄曦初見這錢承濟像個帳房,說話做事透着股陰鷙,原本不是很喜歡,但此時見他行事卻也磊落豪氣,想來剛纔的陰鷙也是故意做出來給他下馬威的,一笑道:“你是怕我穿不過貴幫的鋼刀堂麼?”
錢承濟原本是有這樣的心思,被他一句話說破,失笑道:“是錢某失言了,公子雄姿英發,豪氣干雲,看來也不是心思齷齪之人,吉人自然有天庇佑,哪裡需要我傳什麼話來!”
司城玄曦緩緩一笑,抱了抱拳,不再多說。
錢承濟道:“公子既然上船,便是客,船還要行半個多時辰,且入艙中喝杯茶!”
司城玄曦道:“請!”他知道這裡差不多已經涉及了長門島上島的機密,既然錢承濟不想讓他看見,他倒不如索性做得磊落一些,免得節外生枝。
兩人便向艙中走去。
艙中有一應煮茶用具,角落的小爐上一壺水冒着嘟嘟熱氣,錢承濟請司城玄曦落了座,拿出茶具茶葉來,這小小的船艙中,他隨手拿出的茶葉竟然是琉華雲山茶,品數還不低,是三品。
不過,錢承濟泡茶的手法就叫司城玄曦實在目瞪口呆。只見他拿出兩個大碗來,隨手撮了一撮茶葉往碗裡一扔,提起艙角的滾水壺,就往大碗裡注水。
滾水衝開茶葉,倒也香氣撲鼻。
可這是三品琉華雲山茶,三年前,這是有價無市的好東西,竟然被他當成普通解渴之物,大碗滾水一衝了事。司城玄曦哭笑不得,心裡爲這三品茶葉直嘆冤枉。
錢承濟大概也覺得自己這方法不大好,嘿嘿一笑,推了一碗到司城玄曦面前,道:“這茶還不錯,喝起來蠻香,咱們江湖粗人,沒啥講究,你將就喝!”然後,他對着茶碗左吹右吹,唏哩呼嚕地喝下去,暢快地道:“真他孃的解渴!”
司城玄曦倒是很從善如流,也入鄉隨俗地端起茶碗來,一口一口地喝着。
錢承濟又衝了一碗水,看着他的左臂,道:“兄弟,這飛梭上了島就可以拔了,到時候哥哥我給你弄點上好的金創藥。”
司城玄曦失笑,同喝了一回茶,這公子就成了兄弟,還主動要送上金創藥,這錢三堂主,倒是個可愛的人。他看着那琉華雲山茶,自從雲記商號在京城和各地開起分號來之後,西啓的茶葉沒那麼難得了,但是,三品茶葉,也得一兩銀子一兩。錢承濟隨手拋在艙中,喝起來一撮一撮地抓,一大碗一大碗地灌,顯然他們不識這茶的金貴,又或者,是四海幫中這茶葉甚多,所以他們不把這茶當金貴之物。
細想這三年來,四海幫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幫,突然發展,壟斷東夏七成水路運輸,還投入各種生意,變化不可謂不大。那個叫顧冰嵐的女子,有這樣的魄力,有這樣的見識,有這樣的本事,倒真是難得一見的奇女子。就算宵露不在長門島,想必他這次來,也是不虛此行的。
錢承濟表面酸腐,內心豪氣,敬司城玄曦是個硬漢,一改先前的陰陽怪氣,和他就着茶碗聊天,倒也自在。
司城玄曦見他樣子斯文,實則粗豪,是個性情中人,和他聊得還算投機。
錢承濟喝完兩碗茶後,咂砸嘴,道:“這茶倒是解渴,就是太淡了些,沒有酒喝着帶勁,兄弟,等上了島,我請你喝酒,咱們島上的酒,那可香得很。”
司城玄曦苦笑道:“你們幫主對我似乎並不大待見,能不能喝上錢兄的酒,我看還懸着呢!倒是他日岸上相見,我必請錢兄好好醉一場。”
錢承濟噗地一笑,道:“咱們幫主也沒對你不待見,兄弟你施米十天,自承過錯的事,咱們四海幫的兄弟們也是佩服你磊落的。不過幫規是幫規,該走的程序還得走,只要你過了鋼刀堂,那就啥事也沒有了!”
司城玄曦喝着這別有一番滋味的琉華雲山大碗茶,揣摩着錢承濟這話的意思,四海幫對他的事這麼關注?
半個時辰在聊天喝茶中倒也很快,門外有幫衆報道:“三堂主,島上兄弟打了旗語,叫三堂主直接領貴客過鋼刀堂,半個時辰後,幫主在議事前廳相候,若是貴客在限定時間內沒有闖出鋼刀堂,就請自行回去!”
錢承濟應道:“告訴島上兄弟,我這就領貴客上島,叫鋼刀堂的兄弟們準備。”
他轉頭對司城玄曦,道:“請!”
司城玄曦站起,兩人走出艙來,司城玄曦一眼就看見半里遠處那處青翠蔥鬱的島,那島在湖心之中如同一塊碧玉,大小足在三四平方公里。
這二十艘船卻並不是全都上島,除了錢承濟所在的座船和另外兩艘,剩下的十七艘船好像完成了護艘一般,翅膀一樣散開去,分爲左右,漸行漸遠。
船在島灘一處靠了岸,錢承濟頭前引路,司城玄曦隨後,四十多位四海幫衆相繼上島,卻並不是一路相隨,走不到一百米遠,他們已經散入島上樹林之中,連同錢承濟一起,只剩五人。
錢承濟忽左忽右地行了一段,一行人便來到一片密林處,錢承濟站住了,指着前面的密林,道:“兄弟,穿過這片樹林,就離議事廳不遠,樹林對面有兄弟迎接,你好自爲之吧!”
司城玄曦目光落在那片密林中,樹木森森,遮天蔽日,原來所謂的鋼刀堂,竟是在密林之中。司城玄曦拱拱手,道:“多謝!”
錢承濟揚聲道:“兄弟,林中有四個鋼刀陣,第一陣十八柄刀,第二陣三十六柄刀,第三陣七十二柄刀,第四陣一百零八柄刀。陣勢一旦發動,陣陣難成行,刀刀要人命。林中隨處有鈴鐺,若是鈴響超過四聲,便算失敗。要是覺得前路艱難,難以衝出,只要搖動鈴鐺四響以上,自會有兄弟帶你回來,不可勉強!”
司城玄曦點了點頭,只要藍宵露在島上,他一定要闖過這鋼刀陣,見到她。
他闖過了戰場的刀林槍雨,闖過了戰場上的箭雨血池,今日,他豈能被兩百多把鋼刀嚇住?他擡起眼看了一眼天空,其時天高雲淡,水鳥翩飛,長門島的風物如畫一般。他不再猶豫,進了密林。
錢承濟對身邊的兄弟道:“用旗語告訴兄弟計時。留下一位兄弟在這裡聽着鈴鐺聲,準備送人離島,咱們去見幫主路公子!”
一個幫衆應聲留了下來,錢承濟順着左邊的路走了不遠,路邊有一塊巨石,他們繞到石後,扳動機關,石後露出一個門戶,錢承濟回頭看了一眼密林方向,輕輕搖了搖頭,道:“只有一把飛梭做武器,人還受了傷,希望他好運!”
一個幫衆笑道:“鈴鐺響後,兄弟們自然撤陣,只是他要見路公子,怕是見不着了!”
錢承濟道:“快去見幫主吧!”說着,進了門戶。
他們進去後不久,石頭自動歸位,了無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