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大員被刺身亡,京城戒備,九門提督轄下幾乎全員出動,京畿大營調兵相助,京城時幾乎五步一崗,十步一哨,順天府於捷壓力山大。
他怎麼能不壓力山大呢?順天府負責的就是整個京城的安全工作,打壓兇徒,防患於未然,可是,就在他的轄下,卻發生了這樣的驚天大案。死的,個頂個的都是比他高了不知道多少級的官。
連太傅,都御史,甚至王爺都被殺手殺了,他怎麼能保證自己的腦袋在查找兇手的時候還能在自己的脖子上?
於捷覺得,自己這顆腦袋,在脖子上的時間不長了。
查得到蛛絲馬跡,殺手能不殺他滅口?查不到蛛絲馬跡,監國太子不會認爲他辦事不力,要砍他的頭?左也難,右也難,左是死,右也是死啊。
於捷幾乎一夜之間愁白頭。
不過想來想去,既然難免是個死,那也不能死得太過窩囊不是?查案查出眉目被殺,好歹也是個因公殉職,還能讓老婆孩子去上司那裡領點憮卹金度日,要是因爲辦案不力被殺,才真是死得毫無價值呢。
這麼一想,於捷便豁出去了。
這位能坐到順天府府尹位置的官,也不是酒飯可以撐得起來的,自然有幾分真本事。當決定之後,便全力以赴,現場勘查,調查取證,於捷非常十分無比地忙起來。
但是,這件事註定是沒有什麼結果的,所有被殺者都是一劍斃命,這樣的乾脆利落,那是專業人士——殺手。
既然是殺手,那就是江湖人。
他一個朝廷命官,又怎麼可能瞭解江湖人?於捷在一籌莫展中長嘆短籲,愁得吃不下睡不着,還是第四房小妾一言驚醒夢中人。大人,只要有錢,還有辦不成的事嗎?
於是,於捷大人眼睛發亮,立刻回去集齊衙役,滿城貼布告,誰能提供線索者,賞,重賞!
重賞之下有勇夫,在剔除一些想要冒領賞錢的無賴的信息之後,於大人倒真是有所收穫。
說起來這事很邪門,京城某個廢棄的房子裡,有隔壁的人聽見一陣奇怪的聲音,這是進了賊呢還是怎麼回事?膽子大的幾個人互相壯膽,翻過牆去一看,院裡一個黑衣人死狗一樣摔在地上,除了眼睛還在眨巴着,全身動彈不得,下巴也被卸掉了。
那幾人陡然見到這情形,嚇了一大跳,這人一身黑衣,身邊還有一把刀,不是傳說中的江洋大盜吧?於是嚇得屁滾尿流,一溜煙落荒而逃,院門鎖了,自然得從哪裡來就從哪裡走。
可是這一嚇,腿早軟了,死活翻不過牆去。
撲騰了好一會兒,他們發現那黑衣人還是死狗一樣撲在地上沒有動靜,於是膽子又大了,一尋思,敢情這江洋大盜已經受了重傷?
嗯,順天府於大人不是說了嗎,有兇徒竟然殺害朝廷命官,提供線索者,賞銀五百兩。
那可是五百兩白花花的銀子。
面前這個人雖然不一定就是,但要真的是呢?那豈不是撞了大運,天上送來的財喜嗎?
幾個人一商量,一個人去報官,另幾個人留在原地監視。
官兵速度極快,而且還是於捷親自帶隊。官兵到來之後,那黑衣人明顯想跑,但是全身無力,只好束手就縛,被衙役們綁了個結實,帶回順天府去了。
那把刀上帶着血,明顯的兇器,自然是作爲證物一起帶走。
在黑衣人的刀上,於捷提取到已經幹了的血液,用水化開,與另三名死者的血一比對,發現,這黑衣人刀上的血與都御史伍大人的血相融,確定這刀上是都御史的血。
於是,抓住一個真兇。
於捷大人再次親自督陣,將這兇手押入大牢,親自提審,既然已經確認兇手身份,自然便少不得刑訊逼供。這殺手實在太過硬氣,竟是一個字也不吐露。
因爲於捷有交代,不許把人打死了,負責刑訊的人打到手軟,終於沒轍了,只好來報告於大人,請求定奪。
聽說自己手下十八酷刑都用了,那人竟然還沒吐口,於捷也大感頭疼。不開口,那抓到了有什麼用?豈不是白抓了?難不成我抓了個人,最後還要擔上辦事不力的罪名被砍腦袋嗎?
於捷琢磨着,還真想到一個辦法,立刻命人把這人的畫像畫了幾十幅,不但張貼在京城裡,還散發全東夏,讓各地官員協助。只要有人能知道此人身份,提供訊息者,賞!
黑殺堂的殺手是很恐怖的存在,每個殺手之間卻並沒有多少聯繫。而且,殺手失敗被俘之後,黑殺堂會將之除名並且派人殺掉。
這對於保密身份是做得很到位的。
但是,哪怕身份再神秘,也不能做到天下無人認識。這就好比現在的人肉法,只憑網絡上一張照片,很快就能把一個人扒得毫無隱私,於捷的方法雖然沒有人肉搜索這麼強大,要弄清這人的身份的目的卻也很容易達到。
很快,重賞之下,又有江湖人提供線索,此人是黑殺堂驚雷殺手李吉。
既然是黑殺堂的殺手,誰不知道黑殺堂是以錢買命的地方?那麼自然是受聘於人,於捷又開始從這一條線開始扒了。
不得不說,於捷的順藤摸瓜還是很有成效的,至少能查到這一步,已經是相當難得了。不過,他卻也不太理解,爲什麼天上會送下來這麼一個殺手,一個被制住沒有還手之力的殺手?
剛開始他還怕是被人誤導,被人算計什麼的,隨着一步步查下去,便明白這不是有人要誤導他,而是有人在暗中幫助他了。
於捷一邊在感嘆祖墳冒青煙之餘,一邊幹勁十足地繼續查。
儘管他知道查到黑殺堂是件很危險的事,說不準什麼時候腦袋就搬了家,但是,清楚自己處境的他,已經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左右是個死,自然利益最大化的死。查到的東西越多,他死後老婆孩子能領以的撫卹自然更多。
這個倒黴的驚雷殺手李吉不是別人,正是被司城玄瑞截獲的那個,在司城玄瑞決定進宮時,便和司城玄曦不謀而合地決定了把他也帶來城裡。
於是,兄弟兩人分頭而行,一個進宮,一個給這李吉找了個極不錯的從天而降地點。
他們知道李吉的身份,知道李吉可能受聘於誰,但是,他們當然不會說。這一切,要是由順天府查出來,豈不是更有意義得多?
而於捷好像也不負所望,真的查出了一點什麼來。
東宮。
司城尚賢坐在主位上,甘文思坐在他右手,另一個在座的,赫然是藍成宣。
司城尚賢的臉上還很平靜,但是,他的眼底卻顯得有些興奮,有些激動,他看着甘文思,道:“王家兄弟的事,處理好了?”
甘文思悠閒地道:“王家兄弟來東宮謀職,卻嫌東宮規矩甚多,不如江湖之中自由,所以自請離去。據說,昨日夜裡,王家兄弟所留宿的客棧之中不慎失火,死傷數人,王家兄弟睡夢之中遭遇噩難,不幸命歸黃泉。人生無常,實在讓人嘆惋!”
司城尚賢聽到這裡,脣邊露出一絲滿意的微笑來,道:“這王家兄弟雖然嫌棄東宮不夠自由,也着實是好漢子,就這麼命喪黃泉,倒真是可惜!”
兩人這麼一問一答,藍成宣也聽明白了,知道太子已經把這件事處理妥當,這最初的暗示提議,本是他所提,所以對於後續證據的湮滅,他也非常在意。
現在他算是放心了,若論嘴緊,這世上誰的嘴會比死人的嘴更緊呢?王家兄弟的死,是免去了他們的後顧之憂。
他道:“殿下,現下宜封鎖宮門,皇上龍馭賓天之後,即刻登基,避免夜長夢多!”
司城尚賢擺手道:“這麼怎麼行,這麼一來,豈不是告訴別人,我別有用心?尤其是老傢伙還要過兩天才會發病,我現在封鎖宮門,那即便不是我乾的,也算是我乾的了。我避嫌還來不及呢!”
甘文思勸道:“殿下,丞相所言有理,這件事已經到這個程度,只差臨門一腳,乾脆就直接封鎖宮門,報了先皇喪事之後,即刻登基,君臨天下。”
他知道司城尚賢已經親自把毒下到恭帝要用的水盆之中,恭帝只有四天的性命了,這兒他都不再稱皇上,而直接稱先皇了。
司城尚賢還是搖手,一臉否決,義正言辭地道:“皇位這回事,最怕名不正言不順惹來別人質疑,到時候難堵悠悠之口。我是監國太子,名正言順的儲君,老傢伙一歸天,位置自然是我的,誰也不可能爭得過我。你別忘了,宮裡還有一位皇祖母。我要這麼匆匆的登基,皇祖母那關我怎麼過?”
藍成宣正色道:“殿下,太后是明理之人,必然知道目前東夏的局勢,您若身登大位,是爲東夏穩定,是爲平定亂局,她絕不會進行阻撓。機會這回事,稍縱即逝,你要三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