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無言看她氣鼓鼓地瞪着自己的馬,咬牙切齒說要宰了他時,雖然知道她只是玩笑,還是不想讓她失望,想到司城玄曦的別院裡養着幾匹馬,立刻眼前一亮,騎上馬就跑,半個時辰後,就帶了一匹同樣高大,但是性子溫順些的馬回來了。
藍宵露看這匹馬也很漂亮,雖然不是全身雪白,但那一身紅棕色的毛像緞子一樣,而且沒有荊無言的馬那麼兇,立刻歡呼雀躍了。
荊無言本來還捏了一把汗,這麼個身子嬌嬌弱弱的女子,能騎上去嗎?雖然他已經儘可能地選了一匹不那麼高大的馬。可司城玄曦那個變態,馬廄裡的馬每一匹都不是凡品,最差的馬,和他的馬比起來也不差。這馬性子溫順,畢竟也一米多高。
不過她的擔心顯然多餘了,就在他張羅着找個高坡或者搬個凳子什麼的讓藍宵露上馬的時候,藍宵露已經走近了馬,捏了繮繩,抓住馬鬃毛,腳下用力一點,一個翻身就躍上了馬背,動作乾淨利落,讓荊無言差點摔了眼珠子。
這是不會騎馬嗎?這是個深閨嬌小姐嗎?這翻身上馬的動作僅僅只是巧合嗎?
那馬雖然溫順,可背上陡然坐了一個人,還是很不爽,開始拋蹄子小跑,荊無言見她臉上閃過的驚慌之色,荊無言才知道她真的是第一次騎,忙道:“抓緊馬鬃,身子前伏,保持平衡!”
喊完這句時,馬已經越跑越快了。
藍宵露從小習武,雖然那武和現在這武大有差別,而且似乎很有水分,但是基礎打得好,心性也堅韌,加上攀崖訓練的臨危不亂,藍宵露在初初的驚慌之後馬上穩了下來,按荊無言說的,穩穩地抓住馬鬃,還控着馬繮,身子略略前伏,她的平衡度極好,不管馬怎麼跑,都和馬保持着一致。
雲隱村雖然不富裕,但地卻是很大的,光村頭的空地,就足夠她跑馬了。
幾大圈下來,那馬已經漸漸接受她,藍宵露試着控馬繮,那馬也不抗拒,最後竟然按她的意願,慢慢地放緩了腳步,停在荊無言面前。
也不等荊無言反應過來,她雙手撐在馬背上,一個用力,又幹脆利落地下了馬。
當時,荊無言的眼神是極複雜而且震驚的,這個藍家三小姐,好像會武功!
藍宵露看他吃驚的樣子,抿嘴笑道:“怎麼樣?我不算笨的吧?”
荊無言在她低眉淺笑裡心神一震,心裡十分疑惑,不由道:“路兄弟,你會武功?”
藍宵露眨了眨眼睛,笑道:“也許吧,不過我這個,不算武功,除了能強身健體之外,沒有什麼用途。”
“你怎麼會?你師傅是誰?”
“我師傅麼?”藍宵露狡黠一笑,道,“荊大哥,你信不信,這世上有這麼一種東西,能教人識禮儀,明是非,知得失……”
“你指的是……”
“書啊!”藍宵露咯咯笑道,“我家的書房裡,有很多的書!”她本想說我孃的書房,但想到現在是男裝,開口閉口說娘,未免太娘娘腔了。
荊無言難以置信地道:“你是說,你從書中學到了武功?”
藍宵露搖搖頭,道:“我是從書中學的沒錯,但是我說了,那不叫武功,只是教人強身健體的,學了之後,除了身體強一點,反應敏捷一點,沒有什麼別的用處!”當初她也是以書爲託詞來應對藍君義的,既然她無法解釋自己的武功來自哪裡,託借於書是最好的方法。說到後來,連她自己也要相信,她真的是從書中學到的這些了。
荊無言仔細想想,一個深閨女子,自小在丞相府長大的弱女,嬌小姐,似乎只有這個可能了。他總不會異想天開到以爲有某個大俠閒得蛋疼半夜無事來教一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挑,還嬌生慣養的女孩子武功。
而且他也看出來了,藍宵露的確如她口中所說,除了身體強壯一點,反應敏捷一點,不那麼弱不禁風之外,並不高明。至少在他眼中,這樣的武功,是不值得一提的。
藍宵露學會騎馬也有自己的想法,她在湖州置辦這麼一個工廠,不可能就放了幼藍在這裡就不管不問,雖然有荊無言在,還有那個神秘的三老闆,她不用太過擔心。然而既然是自己的事業,怎麼可能倒做個甩手的掌櫃呢?
從京城到湖州雲隱村,坐馬車要六七個時辰,那是十幾個小時。但騎馬卻只需要兩三個時辰,也就是一個上午,或者一個下午的時間。
她若是學會了騎馬,以後要到湖州來就方便了,當然,前提是她得有一匹馬,而且還得有一個養馬的地方。
這些都會有的,藍宵露心中充滿了信心。
她會騎馬的事,當然不能讓藍君義知道,而且,娘在這裡過了一段日子之後,十分不捨,她也得陪着娘坐車,因此,她乖乖地上了馬車。
藍君義這次顯得心事重重,雖然表面上禮節周到地對待着雲青婉,但藍宵露明顯看出他眼裡的那一些心不在焉。京城一定又發生什麼事了,藍宵露想。
其實也不是京城發生了什麼事,而是藍家。
藍家也沒有發生什麼壞事,相反,還是好事。
在藍成宣與敖家人在皇上皇后的調停之下,把藍君孝打敖俊才的事揭過之後,藍成宣又送出不少補品禮品來表達誠意,真正的與敖家化干戈爲玉帛。
這時,四皇子的納側妃之聘也擡進了藍家的府門。
藍家嫡女是太子妃,又將有個女兒成爲四皇子側妃,都將嫁入皇家,只等完婚,這是無上的榮耀。藍府一時風光無限。
但藍成宣的心裡卻是喜憂參半,對於藍素琴嫁與四皇子的前因後果,他心知肚明,與四皇子算是達成了協議,結成了聯盟。然而,以他的老謀深算和深思遠慮,卻覺得不太妥當,這個四皇子,這陣實在太過活躍,活躍到有點明目張膽,雖然他表面上是站在太子一邊的。
可藍成宣卻又不能不答應,且不說藍素琴與司城文康已經有了夫妻之實,這樣傷風敗俗的女兒,也不能再嫁給別家了;就是司城文康這樣大張旗鼓的送聘,他就只能接受,他若拒絕,拒絕的可不是四皇子,而是皇家。
來送聘禮的,不是四皇子府的管事,而是皇上身邊的太監總管何公公,和李妃身邊的總管太監秦公公。這樣的陣仗,與指婚也差不多了。
他哪敢?
司城文康想必也是這樣想的,所以特別用了這種方式。
不得不說,司城文康的心思的確是縝密,他的心大得很。大到可以借太子的手,去除掉五皇子。可他怎麼覺得,五皇子也不是什麼善茬,雖然這陣已經銷聲匿跡了,雖然二皇子三皇子甚至五皇子府裡派出了不少的人也找不到五皇子本人,似乎世上將不再有五皇子了。可他怎麼覺得,事情不像這麼簡單?
藍君義和父親也仔細討論過,同樣覺得這件事,後果難料。
皇子側妃不同於太子妃,太子大皇,需要昭告天下,昭告太廟,風風光光,盛大隆重,舉國同慶;而皇子側妃,就不需要這樣的排場,聘禮下了之後,婚期也已經定了,就定在半個月後。
司城文康爲了爭取到藍成宣,怕夜長夢多,極快地定下了婚期,藍成宣被動地接受了,這讓他心裡很不爽,卻也毫無辦法。
又一想,那傷風敗俗不知廉恥的丫頭,留着也沒什麼好,不如趕緊的嫁了。
被他狠狠斥責教女無方的四夫人,對於女兒婚事這種芝麻開花節節高,一個更比一個強的節奏,驚訝之餘,卻也心花怒放。四皇子的側妃,皇家的側妃,這是多大的榮耀啊。遠比一個殷府的妾室風光多了,有皇子側妃這門親事,不要說殷府妾室了,就是正妻,也比不上。
因此,飛燕院裡,是喜氣融融的。四夫人對於自己女兒的手段都有些佩服了,先是奪姐之夫,接着是嫁入皇家,她以爲這個女兒爲榮。雖然捱了斥責,她並不以爲然,說她女兒勾引了四皇子,那有什麼,手段不重要,目的纔是關鍵。
要是她女兒老老實實的,頂了天,就嫁個京官之子,還不定是正室,能嫁入皇家嗎?
女兒是爲自己爭前程,而且結果讓人非常滿意,她有什麼理由不高興?有什麼理由不自豪?
藍府在備嫁,藍成宣覺得這時候,雲青婉母女還在湖州,怕落人話柄,派藍君義把雲青婉母女接回來。據說二皇子近來在找一個叫什麼路三的人,已經不再來藍府,更不提三丫頭了。這時候讓三丫頭回來,也不會有什麼變故。
雖然接回來的母女兩人他沒有興趣看上一眼,雖然清羽院仍然是藍府的冷宮般的存在,但是這對母女在府裡就行。她們的死活他不想管,也不必去管。
這是一個完全無用的棄子,失了貞的女兒,還不如一個丫頭下人在他眼裡的利用價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