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宵露不是拘小節的人,但共乘一騎的事,卻的確是第一回,而且,她又明白荊無言對她的心思。
她只好仍然裝着大大咧咧的樣子,不自覺卻加快了馬速,只希望這麼一段距離,能快點到,也能早點擺脫這樣的尷尬。
荊無言自然也能感覺到這氣氛的微妙,但是,他心中仍然是痛並甜蜜着,也許,若不是因爲這時候的無奈,他甚至連和她這樣的近距離接觸也不會有。
哪怕不能擁有,但仍然阻止不了他心中有她,只有她!
短暫的沉默讓空氣中涌動着一份難言的尷尬,藍宵露沒話找話地道:“荊大哥,你一直在強調端木長安不簡單,你能多講一講他的事嗎?我希望到時候白跑一趟,知道得越多,才能瞭解得越細,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
荊無言道:“這端木長安原本是瑞妃之子,在幾個兄弟中排行第七,並沒有驚人表現,即使太子端木袤在發動宮變之前,他也是默默無聞的。雖然之前他也曾帶兵征戰,創過以少勝多的勝績,可當時的功勳,並沒爲多少人注目。但是當宮變發生,卻是他力挽狂瀾,脫穎而出,或者可以說是一鳴驚人。而後,他更是展開雷霆手段,迅速清除了端木袤在朝中的殘餘勢力,把整個西啓國的皇權都一把抓在手裡。他隱藏得極深,出手又快又準又狠。”
藍宵露聽荊無言用這麼多溢美之詞來誇讚端木長安,一時之間,卻難以把這個端木長安和那個被蛇咬,又自以爲是要帶她在身邊的端木長安劃上等號。
端木長安,也許你已經不記得我,那沒有關係,我會用盡一切辦法,從你的手上拿到通關文書。
如果說之前的絲綢廠,桃花閣,包括天香樓,已經算是產業,但是,那些固定的產業,絕對無法和一條商路相比。
只有建立這樣一條商路,才真正是打開了商業王國的門,才真正能擁有傲人的資本,從而達到她追求自由和夢想的目的。
荊無言遲疑了一下,道:“端木長安自從掌控了西啓的皇權之後,一直都是以雷霆手段對付異己,當然,他也做得很成功,這個人似乎沒有什麼弱點,唯一的弱點,就是……好色!”
“好色?”藍宵露一怔,他長成那妖孽樣兒,怕是有不少花癡女子前赴後繼要爬他的牀,還需要他去獵豔嗎?
她這一驚訝,不由想回頭看荊無言,但是兩人都在馬上,而荊無言離她,只有不到半尺的距離,雖然她不能看到荊無言的臉,但是這一側頭,她的臉頰就不可避免地正迎上荊無言的脣。
荊無言不是偷香竊玉的小人,他謹記着她的身份,這是朋友之妻,不可欺,下意識地略略後仰,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恰在這時,前面有一個小溝,那馬兒爲了跳過溝去,腳下蓄力的過程中,不免頓了一下,藍宵露側身的身子失去了平衡,幾乎歪下馬去,而荊無言也被這股慣性的力道帶得向前一略傾,他當然不能讓藍宵露墜馬,忙伸手相扶。
這麼一來,他傾身向前,她仰身向後。
他的脣,和她的臉,就那麼無障礙地,不可避免地,沒有縫隙地接觸了。
他的脣溫暖,她的臉頰柔嫩,電光火石之間,兩人都呆住了,荊無言把藍宵露的身子扶穩,竟有些手足無措起來,藍宵露猝不及防之下,也是臉上飛紅。
這是個意外。藍宵露對自己說。
但是,兩個人的心,不自覺都加速了跳動。
意外是意外,但接觸是真接觸,還好,他的脣,觸的是她的臉頰,但是,她是有夫之婦,荊無言有尷尬之餘,心情極是複雜。
他感覺佔了藍宵露的便宜,雖然在他的心中,他一直有這個期望,在他的夢裡,他也曾輕擁着她,吻她。
可是,他已經不止一次地強制自己不許褻瀆她。
這就是個意外。荊無言對自己說。
與她臉頰接觸的那種感覺,讓人心醉,他卻強迫自己醒過來。藍宵露已經因爲尷尬臉紅,轉過身去了。
荊無言吶吶地道:“對不起!”
藍宵露道:“謝謝你救我!”
她不是無理的人,她也並不討厭荊無言,不過是不會再愛而已。剛纔的情形她知道,如果荊無言不扶住她,也許她就墜落馬下了。奔跑中的馬,墜落下來滋味肯定不會好受。
荊無言是因爲救她,躲避不及,而不小心有了親密接觸,這不是他的錯。
兩人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如果他不曾對她表白過,這就完全可以當成一個小插曲,一笑而過。但是有那番表白之後,再有這樣的小插曲,尷尬和曖昧就不可避免了。
荊無言本來帶着幾分愧疚和歉意,看着她低垂着頭,羞澀的樣子,心中突然波翻浪涌,他控制不了這樣的激動和那種發自心尖的震顫,他顫聲道:“宵露,你愛司城玄曦嗎?”
藍宵露怔忡了一下,這個時候,他提起司城玄曦來,她幾乎要忘了這個人了。那個答案一直在她的心中,她不由自主地道:“我不會愛上任何人!”
荊無言真想伸手把面前正專心控馬的女子擁進懷中,但是他不敢,在他的心中,她是獨一無二的,是高貴無比的,他怕褻瀆了她。他忍着內心的激動,啞聲道:“宵露,如果你不愛他,那麼,離開他!”
藍宵露錯愕,她能聽到他的心跳,“通通通通”,雖然兩人離得很近,但是這聲音又快又急又響,明顯不是正常的心跳聲音,她措詞道:“不管我在哪裡,我都是我。無言,我不會愛上任何人,但是,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不管以後我在哪裡,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荊無言的熱情在她鄭重的話語中慢慢消退了,剛纔涌上腦中的熱血褪去了,荊無言聽懂了,藍宵露還是在拒絕他啊,她到底還是不會接受他,她有她的方向,而他,卻永遠只能成爲陪伴在她身邊的,讓她看重卻不會親近的朋友。
朋友,品味着這兩個字,荊無言心中又苦又甜,一時竟有些恍惚。
藍宵露緊了緊繮繩,讓馬兒慢了速度,她的聲音也很緩慢:“無言,讓我們做一輩子的朋友,可好?如果你不嫌棄,你認了我做妹妹,可好?”
這兩句話,敲得荊無言有點發懵,他苦笑了一聲,道:“對不起,宵露,我不會認你做妹妹的。你說,你不會愛上任何人,那麼,這任何人中,也包括司城玄曦,對不對?那麼,我和他在你的心中,地位其實是一樣的,是不是?如果有一天,你願意離開他,我一定還在原地等你。如果你不願意了開他了,我也一樣的祝福你。”
藍宵露不再說話了。
荊無言這話說得很清楚,他不認她做妹妹,是因爲,如果一旦兩人成了兄妹,那就永遠不可能在一起。他是在告訴她,不管她怎麼選擇,只要她沒有愛上司城玄曦,他就一定在原地一直等着她。
他的執著,讓她既感動又無奈。
她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好,至少在這個世界,她應該算是一無是處,她不貞節不溫柔,不嫺靜不婉約,在二十一世紀,她就是一個飛揚跳脫的大學生,不愛紅裝愛攀崖。
她大大咧咧,認準了的事九條牛也拉不動;她不會發嗲不會撒嬌,這個時代女子應該會的琴棋書畫詩歌詞賦,她一樣不會,大家閨秀該有的端莊穩重,秀麗嫺雅,她一樣不具備。
她只是按自己的意願生活,守護自己想守護的人,用一些小聰明賺一點錢來改善自己的生活,改善目前的處境。
荊無言是看中了她哪裡呢?
那麼優秀的男人,竟然要在她這棵小喇叭花面前吊死嗎?她訕訕笑道:“無言,別這麼說,天涯何處無芳草,我連芳草也不是,只是一棵小草,你實在無需以我爲念。”
荊無言道:“宵露,你能拒絕我,卻不能阻止我繼續愛你。我後悔,當初如果我早一點下聘禮,也許聖旨沒到,你就不用嫁給司城玄曦。哪怕你不願意嫁給我,我也可以像現在一樣,像司城玄曦給你燕王妃這個名份一樣,只要守着你,就夠了。”
藍宵露其實並不擅長處理感情的事,上一輩子,她的全副心思都在攀崖那種刺激驚險而有成就感的事情上,是顧飛不管不顧的不斷追求,才讓她開了竅。但是,她亦只有顧飛這個男朋友,她對待感情,純淨而執著,絕不會心有旁鶩,而且當時,人人都知道她是顧飛的女朋友,她根本沒有陷入過這樣尷尬的境地。
這一輩子,她可以無視司城玄曦對她身體的掠奪,又或是司城豐元對她虎視眈眈的利用拉攏,可是,她卻不能無視荊無言的這一份愛意。
可是,她已經愛無能,她已經不可能對愛情再有任何的幻想,她又該怎麼來回應荊無言的這一番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