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需要抱着一個人,盼月不能通過翻滾,來卸掉衝擊力。她在空中翻滾了一下,以背部着地。落在潮溼的草地上,盼月沒有什麼感覺。抱着雪兒,在雨中站起。大卡車繼續加速向前行駛,很快穿入了樹林中。
關客交代的事情,盼月一定要辦到。儘管比爾和他都在車上,盼月還是轉頭,向着別墅裡走去。冰冷的雨水落在她的身上,沒有什麼感覺,但是落在人的身上,很有可能引起發燒感冒等症狀。
豐瑞二十五號前面是一條公路,公路的前面是一片草坪,草坪的前面則是一片樹林。冬天了,樹葉早已落盡。每棵樹都是人爲種植,所以排列整齊,每兩棵樹之間的距離相同,無論怎麼看,在有視野的前提下,都能看到樹林那邊的盡頭。
但現在即使是大白天,關客也看不清樹林的盡頭是什麼了。大卡車的速度提了上去,一棵棵的樹木出現在前面,又很快地向後退去。黑色的樹幹交錯,令人眼花繚亂。周圍都是黑色的樹身,又哪裡能看得到盡頭?
比爾來此的任務,就是要把那個女人帶走。目標人物下了車,他當然不能呆在車上。關客短暫的精神攻擊一過,看着左邊空蕩蕩的車門,就要跳下去。
關客不能讓他下去,要把他留在車裡。他開始向比爾攻擊。車廂狹小,左右兩邊的車門又都沒了,打鬥很有風險,一不小心可能就被甩出了車門。雖然關客覺得自己的身體很硬,但他也不知道被這輛高速行駛的車上被甩出去,會不會被摔成肉泥。
比爾只顧着要抓回雪兒,連方向盤也不顧了。幸好樹林裡的樹排列整齊,大卡車筆直地向前行駛,也沒有撞到樹幹上。
他右臉捱了關客重重一拳,那邊牙齒感覺都鬆動了。已捱了一下,自然不能挨第二下。小手臂緊緊地向臂膀處靠攏,肘部狠狠地向後面撞去。
兩個人在高速行駛的大卡車駕駛座裡打了起來。他們都很冷靜,一方面提防着不被打下去,一方面以最兇狠的招數致對方於死地。以肘擊,以膝蓋頂,以蜷曲的兩根手指的指關節攻擊對方的脖子軟骨。關客很後悔,爲什麼沒有在身上帶着一把槍或者是一把小刀,那樣他就不用戰鬥的那麼辛苦了。
佔上風的還是關客,因爲他時不時地通過精神力量干擾比爾。即使如此,他還是捱了很多下,嘴巴腫痛,心口被一次肘擊擊中,感覺骨頭架都快斷了。比爾比他更慘,嘴邊已有血跡出現,喉頭處的軟骨差點沒被關客擊碎。
駕駛艙裡一片狼藉。兩個座位從底部斷裂,歪倒在一旁。有個座位從車門的地方滑落了下去。方向盤終究也還是斷了,駕駛艙裡已看不到。巨大的擋風玻璃不知被誰打得碎裂,迎面地冷風一個勁兒往裡吹。
關客拿起艙裡斷掉的椅子,兜頭向比爾砸去。他們兩個人今天只能有一個人活着,而活着的那個人必然是他。他不想死,也不能死。
比爾一拳就把椅子打得碎裂開來。儘管身上捱了關客不知多少拳腳,他的神色始終沒有多少變化。
兩個人再次扭打在一起,一聲不吭,只有拳腳相交的聲音。
大卡車沒了方向盤,也沒人有時間掌控它的方向,就如一匹脫繮的野馬一樣,往前直衝。根據數學中的說法,只有兩條平行線是互不相交的。卡車行駛的軌跡雖看着與樹木形成的直線是平行的,但還是有一定的角度。再加上路面顛簸,大卡車不知不覺改變了方向。以最快的速度沒有開出多久,大卡車就撞在了一棵樹上,直接把樹幹撞斷了。斷掉的上半部分樹壓在了擋風玻璃上,沒多久後就滾落在地。
駕駛艙裡伸進來許多數枝,關客和比爾都沒有在意。力氣消耗了很多,兩個人都在濃重地喘息着。關客眼中的藍色光芒一閃,接着一拳就轟了過去。比爾的腦中空白了一下,胸膛處中了一拳,身體向後飛去。等到清醒時,他的整個身體快要飛出了窗外。比爾伸手抓住車門邊緣,把自己拉了回去。
大卡車撞到了更多的樹木。車子傾斜晃動,關客一個不慎,被比爾在臉上又揍了兩拳,嘴角同樣流出血來。
冷雨被冷風吹入車裡,把兩人本已半溼的衣服全部打溼了,地下也是一片積水。
連撞了四五棵樹以後,車速變慢,車頭扭曲變形,像個怪異的怪獸。腳底下是有玻璃碎片的,關客本想拿起一片,以作武器,但比爾攔住了他。車子幾次劇烈的晃動以後,一些大的玻璃碎片和積水一塊從車門出流了出去。剩下的碎片也不能當作武器,關客只好再次和比爾肉搏。
大卡車撞不斷大樹了,右邊車頭擦着樹身,向着左面斜開了出去。
關客的四肢開始顫抖,臉已因爲痛苦擰在了一起。比爾比他更不堪,已被打倒在地,雙手撐着鐵板,用了兩次力,才搖搖晃晃爬了起來。他似乎沒有痛覺神經,神色還是萬年不變的樣子,沒什麼表情。關客欺身再上,誓要把他打倒在地,讓他永遠站不起來。
車子再次震動了一下。這次沒有從樹身上擦過。車頭的正中央撞在樹幹上,立刻凹陷了好大一塊。
這裡的地形是個緩坡,卡車的車頭衝着下方行駛。車頭撞在大樹上以後,因爲慣性的緣故,車身憑空向後翹了起來,車廂高高的撞擊在大樹上,又在地球引力的作用下,向着下方滾落。滾動了幾下,車廂再次撞到了樹上。此時車頭掉轉過來,整個卡車繼續向下滑,磕磕絆絆的再撞了幾下樹後,終於停了下來。
關客感覺車身向上翻去的時候,就已牢牢抓主車門的邊緣。他的整個身體都在向擋風玻璃處下墜。擋風玻璃的周圍還有玻璃碎片,他的褲腿被割開,伴隨着刺痛,鮮血流了出來。 關客連忙將腿蜷起,避免再次被劃傷。
比爾同樣抓着另一邊車門的邊緣,漠然得看着關客。
接下來便是天旋地轉,其中還有雨水刮進來。關客的身體左右搖晃,好多次撞在車壁上。
等到車停下來,關客已是暈暈乎乎,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比爾的半邊身體還在車裡,另外的半邊身體則在外面。雨中夾着冰雹砸在臉上,是一種冰冷的痛。
關客的第一感覺就是潮溼,第二感覺就是冷。他的手碰觸到了柔軟的小草,草尖撓着手掌心,有些癢,但更多的還是冷。
關客以肘部拄着地面,開始向外面爬。今天晚上的雨沒有停下過,而且也沒有減弱的跡象,打在臉上幾乎讓眼睜不開。他眯縫着眼睛,用了好大的力氣才爬出了車子。
比爾肩膀的骨頭碎了,軟軟的搭在兩側,使不上勁。關客的拳頭和比爾的一樣硬,兩邊肩膀各捱了三拳,整個肩膀都塌了下去。
半坐起身,接着再完全站起來。比爾搖搖晃晃的,但冷風並不能將他颳倒。
大卡車側躺在緩坡上,整個車身凹凸變形,損毀嚴重。車廂上空空蕩蕩,原本的箱子全部被顛簸了出去。
關客一瘸一拐地轉過車頭,找到比爾以後,再次揮拳打了過去。兩個人的力量在車上爆發了大半,此時都是在用餘下的力量在戰鬥。很快變成了扭打,兩條身影扭在一起,向下滾着。
不知撞到了多少次樹,也不知是誰的腰部撞到了樹,兩個人都是一無所覺,拳頭使勁往對方的臉上招呼。比爾打架比較君子,關客可就不是了,能插眼睛則插眼睛,能掐脖子就掐脖子。有次精神衝擊過後,關客騎在比爾的身上,中指和食指分開,向着比爾的雙眼就插了過去。臨到了眼前,他又停頓了,心中有些不忍,便沒有下去手。
比爾回過神來,關客的手就變成了拳頭,對着比爾的面門砸了過去。
也不知道打了多久,到最後變成了關客掐着比爾的脖子,而比爾則企圖掰開他的雙手。
關客眼底的藍光一直在閃,那是精神力一直在使用的緣故。比爾只是覺得他的眼睛很怪異,但無法看到最深處的那抹藍光。
“你還有什麼遺言要說?”關客掐着他的脖子,一刻也不放手。
喉嚨被緊緊勒住,比爾無法說話。他肩膀的骨頭已經碎裂,雙臂使不上勁,更是不能將脖子上的雙手掰開。如果此時下雪就好了。相比雨而言,雪要美麗很多。可惜最近幾年,雪下得越來越少,有時甚至一年也不會下雪。今年能夠持續那麼長時間下一場雪,已經很不錯了,只是多少有些遺憾。
“你要看雪?對不起,我辦不到。”關客在冷雨中冷靜說着,手上還在加力。
漸漸的,比爾的眼眸失去神采,抓着關客手腕的雙手也漸漸失去了力量。但比爾並沒有放棄,還是試圖掰開關客的手。
比爾混沌的思維有時沉入黑暗中,有時又會在現實裡浮上來。他感覺雨打在臉上,也不是那麼冷,那麼痛了。全身都在麻木。本來很渴望氧氣,漸漸也覺得不需要了。他將永遠沉入黑暗中。
眼睛艱難的多此睜開,看到的都是關客面無表情的臉。比爾發覺周邊下的冷雨都比他的臉要好看許多。一滴滴,串聯成一線,雖比不上雪的飄揚,但也有一種冷酷的美感。
最後一次睜開眼的時候,他彷彿真地看到了雪。紛紛揚揚,飄落而下。每一片雪都是一個精靈,在空中慢慢地翩翩起舞。
有一個模糊的人影撐着傘慢慢走來,有着披肩的金黃長髮,身上穿着靚麗的洋裝。好像是那個小女孩,但又有些不像。小女孩的個頭沒有那麼高。他想看清她的臉,可是視野裡的東西變得越來越模糊,眼皮變得越來越重。只希望十字架能給小女孩帶來好運。眼皮合上時,漫天雪花的場景還停留在他的腦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