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非走過去蹲在她的身邊,伸手碰觸她放在膝蓋上的小手。
杜若忽的把他一推,又轉了過去,道:“就算你給我做煙花那又怎麼樣?一轉眼還不是又屁顛屁顛地和項重華親親我我了嗎?你,你還說讓我成全你們,哼,氣也氣死我啦!我纔不要聽你講話呢!”一面捂着耳朵,一面小腳跺個不停。
秦非一把摟住她的肩膀牽進懷裡,任杜若又踢又打就是不放手,只聽“砰”的一聲,鼻子已捱了杜若重重的一拳。
杜若一聲驚呼,再也不敢打鬧,急急問道:“打到哪裡了?要不要緊啊?”
秦非疼得臉都變色了,卻只是吸了一下鼻子,笑道:“我讓你那樣傷心,捱打也活該。”杜若道:“你瞎說什麼啊?哎呦,怎麼流血了。這可不好,得要馬上止血才行,你快放開我,”
秦非將下巴支在她的頭上,雙手環得更加緊,道:“最算血流光了我也絕不放手。你不信我,我活得也沒勁了。”
杜若感到頭頂心一熱,一股帶着腥氣的液體順着腦門一滴滴地流了下來,想要推開秦非卻怕再傷了他,只能一面輕輕掙扎一面道:“我信你了,信你了還不行?你的血都流到我身上了。”
秦非呵呵一笑,鬆開了懷抱,手卻依然緊緊抓住她的手。
杜若見他滿臉都是鼻血,又是心疼又是好笑,跺腳道:“你還抓着我幹甚,我這樣怎麼給你拿藥啊?”
秦非擡手往孔最穴迎香穴等穴位揉按了一會兒,流血漸止。杜若驚訝得睜大了雙眼,道:“這是什麼法子?是法術嗎?”
秦非道:“是點穴。你要是喜歡我全都交給你。”
杜若笑道:“好啊,一言爲定。你要是再騙我,我打得你連點穴都止不了血。”
秦非將她的雙手抓在胸前笑道:“你若真的忍心的話,爲夫只好自認倒黴了。”杜若小臉一紅,靠在他的肩膀上。
秦非剛要摟住她的小腰,她卻“啊呀”一聲,鑽了出來,怒道:“我差點忘了。你說,你幹什麼對項重華說那麼多情話?”
秦非笑道:“因爲你的夫君是天下第一路盲,加上急着和你表白心意,結果跑錯房間了。你若是不信可以問何獵戶去。我爲了找你,差點在林子裡迷了路,要不是他,現在抱着你的就只能是我的鬼魂了。”說着俯下腰掀起衣服,露出小腿上被荊棘劃出的一道血淋淋的長口子。
杜若又是一聲驚呼,未及去拿藥又被秦非環在懷裡,她低聲道:“對不起,我害你吃了那麼多的苦還欺負你。你打我兩下出氣吧。”
秦非笑道:“好啊,你仰起頭來閉上雙眼。”
杜若一面閉眼一面小聲道:“喂喂喂,你可輕點打啊。”
秦非呵呵一笑,湊過臉去,吻上了她的雙脣。杜若一驚,雙眼就要睜開,秦非抱着她輕輕一轉,抵在牆上,熱吻雨點般的落在她的眼上脣上。杜若嚶嚀一聲,雙眼緊緊合上,長長的濃密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般顫動着,渾身觸電般的微微抖動不停,連臉上熱乎乎地滿了秦非的血也兀自不管不知。
秦非離開了她的芳脣,把她摟在懷裡道:“阿若,我只盼着能這樣抱着你永遠不鬆手。你明白我的心意嗎?”
杜若胸口劇烈地起伏着,微微喘氣道:“呸。誰知道你和他有沒有也這樣……”臉上忽然又是一紅,羞得再也說不下去了。
秦非笑道:“我要是對重華這樣,就算他不打死我,我也要吐死了。”略一遲疑道:“項重華其實也有喜歡的女孩子。”
杜若奇道:“那他怎麼不帶她在身邊啊?要是我的話,死也不要和喜歡的人分開。”
秦非心裡一沉,低聲道:“因爲他喜歡的女孩子被別人搶走了。他也着實是個可憐人。”
杜若“哦”了一聲,垂下頭來道:“希望重華能早日將她搶回身邊,永不分離。”
秦非嘆息了一聲,緊緊擁着杜若,擡頭望向姜國的方向。
陽光順着推開的厚實的木門照到滿是漆黑的房間裡的一方桌子上。桌子全以極品黑木製成,桌角鑲以金飾,嵌以墨玉,上面則放置着一對神龕。
黑色的簾幕低垂,神龕也與簾幕、桌子一樣通體暗黑,裡面供着一對無字的牌位。一箇中年人背對着門,跪在這神龕前,陽光灑在他彎曲的背脊上,顯得無限蒼老和落寞。也許是不適應這突入的光明,也許是被來人所攪擾,他面上的烏雲更重,冷冷道:“誰准許你來這裡的?有什麼事?”
韓文嚇了一跳,邁進門檻的腳又縮了回去,後退兩步恭恭敬敬地道:“雍國來了消息,說有事要交付給儲君。”
韓無慾自黑色的蒲團上站起,方纔的蒼老與落寞一掃而逝,儼然變成了於一個富貴之氣中隱現着野望與智慧的王者,緩緩道:“什麼事?”
韓文道:“姜王的壽辰將至,雍國原本派了江相國前去賀壽,但相國今日突發頑疾,不得不回國修養。靖侯認爲這對儲君來說也是個機會,便舉諫儲君替代相國拜壽,雖然不是以真名前往,但也是以王室宗親的身份。儲君只要能順利完成任務回到雍宮,便等於被默認爲王室宗親。雖然當日桃溪谷之事乃爲息麗華陷害所致已是王室貴胄中心照不宣的事實,但一來沒有確鑿證據,二來息麗華也建立了一定的勢力。所以儲君若想奪回太子之位不得不經過這樣的過渡。”
韓無慾語氣有些惱怒,道:“我又不是項重華的老子,你跟我說這麼多廢話幹什麼!”
韓文忙道:“我,我只是想要徵求父親的意見。儲君和秦非現在已經抵達姜國。而委託此事的江相國現在也在那裡。我們是否該通知他們直接去拜會相國?”
韓無慾冷哼一聲,甩袖不語。
韓文略微一頓,哽咽道:“我知道父親視小柔爲親女,自從小柔死了,父親便一直鬱鬱寡歡。但儲君是無辜的啊!小柔遇難,除了秦非以外最難過的便是眼睜睜看着她赴死卻無力阻攔的他。若真要怪,該被責罵的也應該是我。若非我一味地纏着小柔,重華也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小柔,小柔也不會爲了最後一次守護他而執意前往滇部。錯的人,其實是我,是我太自私……”
韓無慾的眼中也滿是淚花,看着瘦了一大圈的韓文道:“好孩子,這怎麼能怪你?小柔她無論是否答應嫁給你,都不會眼睜睜地看着項重華和秦非以身犯險而不管的。她的個性就是如此,誰也攔不住。”
韓文黯然道:“所以,我們更不能恨重華。要怨也只能怨天意弄人。小柔用自己的死換來了儲君和秦非的生,守護他們也就等於延續她的生命。至少我會這樣去做的。”
韓無慾低聲喃喃道:“不錯,我們還有更多的事走要去做。還有秦非……”嘆了口氣,道:“你去派人通知他們吧。”
韓文稱諾。
韓無慾充滿威嚴的的聲音又傳來道:“以後沒事了你可以來這裡陪我磕幾個頭。但是對別人千萬莫要提及此事,尤其是小斌和他娘。”
木門又沉沉閉上,宛如封存了一個不可告人的秘密。
韓文走在陽光下,心思卻有些彷徨。每次從那裡出來,他總是久久難以平靜。那間暗室是韓家最隱秘的隱私,宛如聖壇般不可褻瀆。可以進入的向來只有韓家的家主,唯一知曉真相的也只有他一人。
韓文雖好奇。卻從未深究那隱藏於神龕後的秘密,既是因爲他尊重他最最仰慕敬畏的父親,也是因爲恐懼——他擔心知道了真相的自己會變得和父親一樣孤獨而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