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宮中設宴,原本是要給陸元睿挑選妃嬪。
江雲昭前來的目的,本就與諸位少女不同,不過是爲了與友人相聚。故而從始至終,她都未曾參與到那些小活動中。
如今聽廖鴻先說,陸元睿棄了那個打算。她替楚月華高興之餘,這纔去到女孩兒們相聚的地方,與衆人一同頑樂。
一來,她要替廖鴻先將那個消息告訴楚月華。二來,左右這些活動不是做給陸元睿看了,參加一下,倒也有些趣味。
因怕江雲昭成爲衆矢之的,廖鴻先只得忍了再忍,沒有親自將她送到人羣中去。卻也不肯離去,只遙遙望着她遠去的方向,許久不肯離開。
江雲昭明知道他在身後凝視,邊往裡行着,邊一遍遍告誡自己不要回頭去看。眼看着隱隱約約可以看到女孩兒們玩鬧的身影了,江雲昭終究是忍不住,悄悄隱在一棵稍微粗壯的梅樹旁,往來路瞧了一眼。
本以爲離得那麼遠了,梅林又那麼大,廖鴻先就算有通天的本事,怕是也發現不了她的動作。哪知她一回頭,卻被唬了一跳。
梅影重重,少年凝視的目光卻透過其中,與她的撞了個正着。
江雲昭羞紅了臉。鬼使神差的,她沒有立刻轉身就走,而是立在那處,靜靜地望過去。
少年如畫的眉眼慢慢舒展開,眉端微挑,朝她露出一個暖心的微笑。
江雲昭頓覺雙頰更熱。
她緊了緊抓着梅枝的手,滯了一瞬,回給他了個笑容,這才轉身朝裡行去。
不過是一個笑而已,廖鴻先瞧見了,卻是歡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覺得先前自己那些動手動腳表明心跡沒有白費,她果然是愈發明白了他的心意。
端王孫和易大少爺尋過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廖鴻先在梅林邊駐足,眼睛微眯似笑非笑的模樣。
易大少爺“嘿”了聲說道:“他這是又要算計誰了?”
端王孫摸着下巴在廖鴻先身邊繞了兩圈,一拍手,笑道:“算計什麼算計?他這分明是被小姑娘勾走了魂兒,滿腦子不知道在想什麼烏七八糟的事呢!”
他這話音還沒落下,廖鴻先忽地一笑,轉眸望向他。
端王孫一個激靈往後退了兩步,警惕問道:“你想做什麼?”
廖鴻先的視線只在他身上稍微遛了個圈,便轉向了易大少爺,“我半刻也不想多等了。來,說說看,爺可以用哪些法子來儘快成事。”
易大少爺噝地倒抽一口涼氣,指指自己,不敢置信道:“您老這是問我?”
見廖鴻先點了頭,易大少爺頓時苦了臉,說道:“你這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平素也就讀讀兵法什麼的,哪知道其他?後宅裡的那些個彎彎繞,我娘都分不出個子醜寅卯來,我到哪知道去?”
廖鴻先沉吟,“兵法……”
“兵法好啊!”端王孫把易大少爺又往前推了推,湊過來說道:“兵法上那麼多策略,你就說說看哪些個計謀好使啊!”
“計謀?”易大少爺丟給端王孫一個‘你逗我玩呢啊’的眼神,覷了眼廖鴻先的神色,見他沒有太大反應,便順口唸道:“……美人計、空城計、反間計、苦肉計、連環計、走爲上……”
他邊說着,邊和端王孫交換了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二人對視一順,仔細瞧了瞧廖鴻先的相貌,齊刷刷想到了‘美人計’三個字。
話到嘴邊正要脫口而出,誰料廖鴻先突地往後一靠,倚靠到了梅樹上,垂着眼簾盯着腳前地面,喃喃地把那些話重新複述了一遍。最後低語道:“這時候要的就是一個引人注意。如若沒法得到另眼相看,博取些同情心也是不錯的。難道要用那個?”
易大少爺早記不清自己剛剛說的是哪些個了。
端王孫將他先前那些話捋了一遍,再看廖鴻先神色,有些明白過來,不禁面容稍稍扭曲了下,嘖嘖說道:“你、你該不會想用那招吧?”
廖鴻先偏頭看他,勾脣一笑。
端王孫頓時垮了臉。
——完了。那一招可是有些不好把握。一個不順利,說不定就會惹上麻煩。
江雲昭去到女孩兒們聚集的地方,趁着楚月華能脫開身的時候,將陸元睿的決定說與她聽。
初時楚月華並未將那話完全放在心上,只當陸元睿是真的很忙,或許等一下就會來了。
待到又忙活了一盞茶時間,她突然意識到陸元睿的那個決定許是別有深意,細細思量過後,方纔反應過來,頓時百感交集。
她素來穩妥持重,將事情想通後,雖心緒起伏厲害,卻也不會在衆人面前失了分寸。稍稍平定了下心情,便繼續專注於眼前之事。
但江雲昭細細觀察,依然能夠感覺到楚月華如今整個人都明亮了起來,彷彿撥開了雲層的皎月,重新散發出柔和的淡雅的光輝。
而這一切,不過因爲陸元睿護着她、讓她不必煩憂那些紛雜之事。
江雲昭見楚月華的神色看在眼裡,左思右想一番,暗暗嘆息。
先前江雲昭被攔時遇到的幾個女孩兒,如今亦是全部在場。好在她們吃了一次虧偶,便收斂了許多。而江雲昭因有楚月華在場護着,其他衆人不敢輕舉妄動。一時之間,江雲昭只需吃好玩好便可,到了最後離去時,倒也算得上是極其開心。
只是楚月琳略有點不太開心。因爲江雲昭後來基本上是與楚月華在一起,幫着她處理大大小小的突發狀況,未能與楚月琳一同玩樂。
這天過後,江雲昭明顯感受到了楚月華的變化,開朗了許多,笑容常常掛在臉上,眉眼亦是生動活潑。
這個模樣的楚月華,江雲昭已經許久未曾見到了。她慢慢感覺到,皇后娘娘的月華姐,漸漸淡了許多;先前的本質的楚月華,彷彿又回來了。
因着兩個小傢伙都很想念江雲昭,楚月華便經常邀請江雲昭去宮裡頑。
江雲昭最近無事,手裡又拿着那沉香木牌子,就時常應了楚月華的邀請,來去之間,倒也方便至極。
這日她準備入宮一趟,一大早醒了後,就讓人伺候着做準備。待到一切就緒,只等用完早膳便出發了,蔻丹卻是悄悄來與她說,四房那邊一大早就派了人過來尋秦氏。神神秘秘的,不知說了什麼,已經有足足半個多時辰了。
江雲昭本不放在心上。
因爲老夫人前段時間已經搬去江家四房去住,地點,便是侯府後巷的宅子。
雖說江老夫人如今跟着江四老爺住了,但是偶爾也會派個媽媽過來,與秦氏細細商議事情,也是情理之中的。
江雲昭聽了蔻丹的話後,只當又是祖母那邊有事情要與母親說,或許是繁瑣了點,時間自然久了,便沒太在意。
“可能是四叔在書院裡又惹了些麻煩。”江雲昭說道:“最近四叔和書院裡的同僚關係不睦,偶爾起些爭執,也是在所難免。”
“可是奴婢聽說不是這樣呢。”剛剛走進屋的紅纓說着,湊了過來,放低聲音說道:“聽說不是老夫人的事情,也不是四老爺的事情,而是和那邊有關。”
紅纓朝着某處指了下。
屋內幾人看過去,都有些驚訝。
——她指着的,分明是先前江家二房住着的地方。
“剛纔紅錦姐姐端茶進去,隱約聽說二老爺他們遇到了些麻煩。具體是怎樣的麻煩,倒是不甚清楚。”
江雲昭突然想起來前些日子宮中設宴的時候,廖鴻先悄悄與她說的那些事情,就有些遲疑,“難道和三姐姐有關係?”
“誰知道呢。”紅纓見江雲昭也是將事情挑開來說,顧忌便少了些,“聽說四房那邊本來是派了人去尋老爺,想與老爺細說此事。哪知道老爺根本不買賬,直接將人轟了出去。如果是三姑娘的事情,老爺爲何會發如此大的脾氣?許是四老爺罷。”
“話也不能這麼說。”先前侍立在側並未開口的蔻丹這時幽幽然道:“老爺現如今最不愛聽那些人的瑣碎事情,那麼三姑娘有事,老爺亦是會因此而發脾氣的。”
紅纓就有些苦惱,搞不準事情到底是個怎樣的模樣。
江雲昭這個時候突然問道:“你們可知二嬸她們那裡,最近有沒有去過什麼特別的人?”
“特別的人?”
“對。暗中打探她們的人。”江雲昭想了想,說道:“或許是打聽她們下落的,或許是打探她們脾性的。”
大家正茫然着,紅霜突然說道:“是有這麼些人。”
衆人就都去看她。
紅霜有些羞赧。
她的姐姐,先前就是在二房伺候的。後來跟着二房的大姑娘出嫁,去了外地。但是,她之前經常出入靜園,已經與靜園的好些個丫鬟婆子相熟了。
如今二房雖然已經搬走,但是偶爾出府購置些東西時,她還會遇到相熟之人。
“奴婢聽人說,最近那邊去了些不知名的人。在問三姑娘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