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路走到幻世堂的過程中,輕幽心裡早已是各種情緒疑問,全如驚濤駭浪一般襲來了。
?而這衆多疑問中,最讓她心緒不寧的,卻並非這惜靜師太的主母是誰。
??“請兩位稍候。”正在她暗自苦想沉思之際,卻見前面惜靜師太已然停下了腳步,時而如是說了一句,輕幽恍惚之間擡頭望面前一望,卻看已是另一處極幽極靜的院子裡,院中種着的,卻是讓她眼眸一陣波瀾的簇簇燕子掌。
??顧盼回首,彷彿昨日就在眼前,昔日玉簟洲中花間酒,燕掌琵琶後庭花,這些年,日日夜夜,歷歷在目。
??惜靜師太說罷,隻身行至門前,卻也不叩門,只是輕巧推開,人影柔洽的移了進去,隨即人進門又閉。
??“對這裡,你放心麼?”看着外面只剩他們兩人,夜栒問向輕幽,同時,她的手還依舊留在他的臂彎上。
??輕幽四面環視一圈兒,心裡早是七上八下,當下聽夜栒這麼一問,她嘴角一抿,神色中微見兩分不安,“不騙你,我心裡很不踏實。”
??對於她的回答,他永遠都不曾意外過。
??只是對於她的行止,他如今卻是想不明白。
??也可能是不想明白。
??“你怕這屋內之人,會是與他有什麼瓜葛的?”他話中所指者爲誰,彼此都是心知肚明的。
??“倒不盡然,”輕幽垂眸一吸氣,“你聽到師太話中說的,屋內之人,非但與北夏有所牽絆,亦是與我爹爹是舊識,我雖不知她是何人,但只憑這一件,我就要見她。”
??想來,這世事實在是無常,以往總說這句話,雖是心裡也有多少的理解,但畢竟是彼時年歲尚小,加之經歷未曾有如今的豐滄。如今想着,人總是在有一定條件的情況下在一些事情上做無謂的執拗,而直到真的走到萬劫不復的那一天,方纔會放下心裡的所有包袱,可是後悔,又有何用呢?
??恰如當年,她因着幼時之事,無論如何都不肯叫那個男人一句爹爹,直到那一日的冀州,聽到他再也不可能用那樣隱忍不發的聲音叫自己一句‘幽兒’時,她方纔開始後悔,悔自己爲何那樣放不下,爲何就不能再有機會的時候,叫他一聲爹爹,而現下,即便她叫他再多遍、叫他再多聲的‘爹爹’,上窮碧落,他也永遠聽不見了。
??而夜栒,或者真的就是那個全天下最瞭解她的人,瞭解到她心裡的每一個細處,猶勝當年的夜栩。
??“其實步大元帥與夫人,今生能有你這樣一個女兒,應該至死也會滿足的。”他其實並不擅長安慰,但是想到她對於自己的自責,他還是不能默不作聲的,即使一兩句話,說出來,也總會有一份寬慰在,“對於自己的兒女,父母是不會有任何的怨懟的,恰如未央於你,即便日後她做了什麼天地不容的事也好,你這個做孃親的也是不會怪她的,不是麼?”
??即便這多年來的心結無法用這一句話而輕易解開,但她心裡多少有些許溫暖的意味涌上,微一擡淡淡一笑,再深的自責也強力的忍了下去,“若你不是個天家皇子,只需日日唸叨些易經八卦,再加上這一副嘴皮子,那昔年大唐的袁天罡都要被你比了下去的!”
??夜栒呵呵一陣爽利的笑,“只可惜我這副嘴皮子卻是難伺候的很,若非摯友親人,我可是不會輕易開口隻言片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