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斷腕之痛(文)
薛如意已被禁足三日了,三日來,她焦躁地幾乎砸光了房內所有的東西,但是因爲禁軍看顧,竟是連薛相都不得近身半步。
薛如意一把將半人高的青瓷花瓶摜倒在地,嘩啦一聲,震得整個房間都是一震,她氣喘吁吁地跌坐在地上,心中揪疼不已,兩日來的擔憂讓她暴躁不安,不知道楚奕譞怎麼樣了,那麼多大內高手圍堵,不曉得他是否躲過去了,薛如意摸索着,抓起地上一片青瓷,看着那鋒利無比的摺痕,一咬牙,狠狠地劃破了手腕,鮮血霎時本涌了出來,她眉眼不動,她便不信薛如歸能狠心至此眼看着她自殘而無動於衷。
“小姐……吃飯了……”門外,知雨輕輕推開門走了進來,卻在看到地上跌坐在血泊裡的薛如意後嚇了一大跳,嘩啦啦地撒了手中的食盤,薛如意麪無血色,卻依舊撐着不肯昏迷,只是倔強地望着知雨。
“小姐!”知雨驚呵,忙奔了過去死死地抓住薛如意依舊不停出血的手腕,嚇得雙手哆嗦不止。
薛如意額前泛着冷汗,用另一隻完好無損的手死死地拽住知雨,一字一頓的說:“我要見,太后。”
知雨嚇壞了,一邊忙不迭地點頭,一邊手忙腳亂地扯下懷中的帕子死死地纏在薛如意手腕處,淚不期然地落了下去。
薛如意心神一鬆,咚的一聲倒在了地上,知雨頓時害怕起來,大吼着:“來人!快來人啊!”
薛如意眼中最後的影響便是知雨疾奔而出的背影,和屋外雜亂無章的腳步聲。
當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她幾乎以爲自己已身在別處了,只是在對上繡牀對面熟悉的八仙桌後才確定自己依舊在房內,因爲那桌子處的一抹劃痕是她小時候淘氣畫上去的。只是除去這些,屋內再也沒有她熟悉的擺置了,她喜歡的書架被移了除去,留下一抹微覆了灰塵的痕跡,青瓷花瓶是一對,被她推到了一個,另一個居然也沒有了,屋內空蕩蕩的,不見任何古董玉器,甚至連筆墨紙硯和書本都沒有了……
薛如意怔怔然不知道怎麼回事,直到一聲吱呀聲傳來,凝紫的裙裾蕩然散開,一隻着了金蓮繡鞋的腳埋進了門檻兒,往上看,是薛如歸冷然地眉眼,薛如意心中一動,微微斂去了眼睫,薛如歸心中惱恨,慢慢地走到薛如意窗前,揚手揮起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了薛如意臉上,眼眸中竟是沉痛無比的神思。
“不長進的東西!蘭姨生下你就是要你這般作踐自己的麼?!爲了一個男人!還是仇人之子!你居然自殘威脅哀家!小意,是不是哀家平日裡太寵你了,讓你不曉得自己是誰了!”
薛如歸厲聲大喝,眼眸中的怒火沖天,看着薛如意別過臉黯然神傷的模樣心中更是恨鐵不成鋼:“你可知道薛書和爲何會那般對待蘭姨?!讓你們母女過得孤苦無依,雖然有夫有父,卻跟沒有有什麼區別?!而這一切,都是因爲董元!因爲董元奪走了他的心,才害的蘭姨一生悽苦,終日垂淚,才害得你們母女相依,所以,我纔會入宮,深入天家勾心鬥角你死我活!都是因着她!可你倒好,居然愛上了她的兒子!你叫蘭姨地下有知如何安心!狐媚女人的兒子必然也不是好東西!”
“姐姐……奕譞他不是……”薛如意扭回頭,眼眸中赫然已是雙眼淚珠滾落,別是一番淒涼。
薛如歸卻不爲所動,反而怒氣更甚,對着薛如意咬牙切齒似乎爲她的執迷不悟惱恨不已,但面上神色幾經變換的還是慢慢平靜了下來,一甩衣袖轉身就要離開。
“姐姐……奕譞怎麼樣了?你把他關在哪了?”薛如意強撐着身子想要起來,卻在薛如歸赫然轉身怒目而視的氣勢下僵住了身子,全身的重量都壓在受了傷的左手上,腕間的白巾瞬間被崩裂的傷口涌出的鮮血染紅,她卻絲毫不覺得疼痛。
薛如歸眼眸暗沉,不緊不慢的回答:“他死了,你這輩子都不要再想他了。”
言畢,薛如歸不再去看薛如意倉皇的臉,扭身走了出去。
薛如意頹然地倒在了牀上,茫然環顧了四周,只覺得力氣都被抽掉了,空泛的心裡似乎已經被悲傷和絕望佔得滿滿的,慢慢地一隻手搭上了眼眸,紅腫的雙眼再次泛出了淚水,卻是一發不可收拾,屋外的知雨端着藥碗看着門前面無表情的薛如歸,不敢吭聲,而屋內的聲嘶力竭的哭聲傳來,卻又讓她心中疼痛。
然,薛如歸沒有一絲皺眉,看了一眼知雨,冷然道:“看好她,若再出事,你就跟着陪葬。”
“是,娘娘……”知雨恭敬地低下頭,看着薛如歸無情遠去的背影,漸漸皺眉,而屋內撕心裂肺的哭聲又讓她怯步,一時間竟是進退兩難。
楚奕譞靜靜地坐在潮溼的稻草上,一身白色中衣竟也安然自得,身上的鞭痕交疊相錯,後背已是血肉模糊,但他卻怡然自得,似乎並不在乎,依舊是那張平凡不起眼的臉,閉上了眼眸便掩去了那唯一讓人驚歎的光彩,薛如歸進來的時候,見到的便是這樣的楚奕譞,薛如歸冷笑一聲,身後立刻有人端來了太師椅,薛如歸安然入座,翠綠的裙裾在椅子前傲然散開,如一朵華貴的牡丹,貴氣逼人,不得不仰望臣服。
“祈王爺端的是好興致。”薛如歸勾起脣角冷冷一笑。
楚奕譞沒有睜眼,只是輕輕哼笑了一聲:“薛太后興致也不錯,居然有時間來這裡陪晏沛,晏沛亦是感激不盡。”
薛如歸哈哈大笑起來,末了收住尾音,幽幽地道:“你可知,哀家爲何有如此的閒情雅緻?”
楚奕譞挑開一絲眼皮,覷了她一眼復又合上:“八王敗落之勢已到,太后覺得勝券在握,來顧我這個後顧之憂了……”
薛如歸讚賞地點了點頭:“你楚家子弟除了你具不成器,哀家倒是很讚賞你的,只可惜,這帝位,只有你做不得,哀家就算拼上命,也不能讓你坐上……”
楚奕譞皺了眉,終是睜開眼睛直視着薛如歸,眉眼中沒有疑惑,只有無盡的凜然,薛如歸淡淡一笑,引誘的問道:“想知道原因麼?”
楚奕譞失笑,眼前的女子就算已貴爲齊楚至尊,骨子裡也只是個爲開懷的少女罷了,與他相比還是少了城府,少了一些耐性。
“當然。”楚奕譞沒有過分的好奇,也沒有過分的冷漠,似乎只是平淡地敘出事情,這讓薛如歸很沒有成就感,撇了撇嘴,賭氣地道,“我偏不告訴你、”
楚奕譞失笑,鼓動着胸腔卻牽扯了背部的傷口,讓他笑容一僵,隱隱抽了口冷氣,薛如歸將一切看在眼裡,不動聲色地閃了閃眸子,向前微微探了身:“知道當初哀家如何入得宮麼?”
楚奕譞不動聲色地打量:“太后入得宮中曾是流傳齊楚的一段佳話,父皇對太后的寵愛也曾是風傳京都的一段傳奇,怎麼,難道太后入宮還有隱情不成?”
薛如歸隱去了嘴角的笑容,淡淡地道:“是啊,佳話傳奇,可卻無人記得在哀家之前受盡萬千寵愛的是哪個女人,天家薄倖不過如此,可是那個女人卻偏偏不願認命,自以爲得寵多年便是天容之姿,竟是仗勢欺人,有先帝寵着還不夠竟還要霸佔別人的愛……讓別的女人孤寂一生……你說,相比哀家來說,她是不是更可惡?”
楚奕譞眉眼頓時冷冽了幾分,緊緊地抿了脣,雙眼裡噴射着怒火看向冷靜嗤笑的薛如歸,一雙手緊緊地攥住了身下的稻草,竟是磨得手掌生疼。
“看來,你知道她是誰……啊?哈哈哈……”薛如歸張狂的大笑起來,眼中竟是沁出了淚花,那模樣分明是得意至極了,直到楚奕譞臉色陰沉的快要滴出水了,她纔算笑夠了,揉着肚子直起腰,“如果當孃的知道自己的兒子居然將她的醜事知道的一清二楚,你說,她會是什麼滋味?恩?”
“薛太后莫要欺人太甚。”楚奕譞一臉的怒火,眼眸中隱隱帶了難看,他無力阻止董元太妃的荒唐舉措,畢竟那是他的生身母親,如果連父皇都不在意,那他要如何開口?母妃被貶業德庵後他可憐過她,甚至隱隱存了與先帝抗衡的意思要救出母親,卻在不久聽聞了母親的荒淫之後竟然恥恨起來,若不是墨城遠離京都他無法常歸,他必然要衝進業德庵將那些男人一一手刃的,可……先帝卻反過來安慰他,只道董元性子就是如此,雖然生性不定,卻會是他將來登上皇位的最好助力……他曾問先帝是否懷疑過他的身世,先帝聽聞,卻淡然一笑,只是書下幾字命白野傳回:知子莫若父。
楚奕譞喟嘆,他自問始終做不到先帝的淡然和隨性,亦是迷惑,不知先帝是從沒愛過他的母妃,還是愛的太深……
若是他,楚奕譞暗沉了眼眸,依舊記得聽聞薛如意休書再嫁的消息後自己胸口的震怒,似乎要將整個齊楚都撕碎的怒火充斥着他的胸腔,若有朝一日,薛如意走到了這一步……楚奕譞搖頭,他不敢想象,他只要一想到薛如意會愛上別人,便只覺得渾身一股嗜血的氣息逆流倒躥。
薛如歸淡淡一笑:“你母妃欺我之時,爲何不見王爺如此義正言辭呢?雖然哀家不想再提,但當初哀家入宮初始,年紀尚幼的時候,董元貴妃娘娘何曾看在我年幼無知的份兒上手下留情呢?”
猛地,薛如歸將衣襟拉開,乳白色的肚兜露出半片,雪白色的鎖骨上一道醜陋的傷疤雖然已經結痂,但粉紅色的蜿蜒卻猙獰恐怖,自是見慣了腥風血雨的楚奕譞並不曾把這道小傷掛在心中,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便扭開臉去,薛如歸心中怒火橫生,猛地起身衝到牢籠前抓住粗壯的欄杆惡狠狠地看着楚奕譞:“這邊是你母親留下的!彼時哀家才十五歲……她見哀家年輕貌美,便不惜一切手段想毀了哀家,這裡,只是一處,祈王爺還要看麼?恩?”
楚奕譞皺眉,別開臉道:“太后請自重!”
“哈哈哈……自重?!”薛如歸退開兩步,猛地一車,一片薄薄的人皮面具從她臉側滑了下來,半張臉頰上的醜陋疤痕盤桓糾錯,甚是恐怖。
楚奕譞眉宇狠狠地擰了起來,他自是不注意那些小傷小病的,但凡女子都重視容顏,更何況是一個貌美如花的女子……十五芳齡卻是花樣年紀,唉……母妃下手太狠,怨不得她最終被先帝所廢。
看出了楚奕譞眼眸中的一絲憐憫,薛如歸糾結地目光似乎平緩了一瞬,緩緩地將面具重新貼在臉上,亦是安靜地在太師椅裡坐了下來:“哀家付出了慘重的代價,才能在你母親手裡苟且偷生,只是,她還是沒有想到,哀家有朝一日會魚躍龍門,讓先帝誤以爲你母親勾結朝臣的書信出自哀家之手,讓先帝下定決心廢除你母親的外戚幹權之事的告密信,亦是出自哀家之手……哀家付出了容貌,換你母親一輩子不得翻身!”
楚奕譞嘆了口氣:“太后該知道,不管如何,父皇總是當初愛過母妃超過其他女人的……甚至不在乎……”
楚奕譞沒有說完,但薛如歸必然知道他想要說的是什麼,只是冷冷的哧笑了一番:“是,你說的不錯,先帝並不愛我,他害怕外戚干政,不敢由着董家做大,貶你母親入業德庵,卻又不甘心放手,於是只能吊着,不過,不得不說,你母親也是個妙人兒,居然用那種方法報復先帝的拋棄,只可惜……他是帝王,儘管愛上一個女人,也不會由着她毀了你們楚家的百年基業的,只是先帝性子懦軟,即使你母親如此,也不捨得殺她……嘖嘖,當真是讓哀家稱奇的……”
“你並不愛父皇……”楚奕譞皺眉,“雖然得寵,你卻從不愛父皇……”
“愛?”薛如歸邪邪地勾起嘴角,挑起眉毛,不屑地瞥了一眼楚奕譞,摩挲着手指甲,淡淡地道,“哀家如何會愛上一個都快能成爲哀家父親的男人?哀家若是與小意當初一般,父母皆在,如何會讓薛書和那個瘋子把弄人生?!必然會是尋了一處好人家嫁與,一生相夫教子,就算不是白頭偕老,也會是平安無事……哪裡用得着整日整日的惶恐害怕,勾心鬥角?!”
楚奕譞皺眉,看今日的薛如歸似乎奇怪得很,沒事跑到這裡與他閒聊尚在其次,卻說這些好不着邊際的陳年舊事又是爲何?
薛如歸輕輕地舒了口氣,慘然一笑:“哀家這輩子便是如此了吧……如果不能愛,那便恨吧……最少還是記得的……”
楚奕譞聽得皺眉,此話似有所指,卻不知道薛如歸所指何人何事,只得不變應萬變。
薛如歸似乎宣泄了心中的不滿,慢慢起身,望着牢籠裡依舊一動不動的楚奕譞,看着他身上縱橫交錯的鞭傷,眼中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知道哀家第一次見你是在何時麼?”
楚奕譞微微擡眼,看着突然露出哀傷神色的薛如歸不解,但直覺的卻是他不想聽到的話,可薛如歸還是義無反顧地說了:“那年小意還很小,只是五歲的孩子,彼時你多大?呵……也只是十一二的年紀,還記得城西市集上的馮記包子麼?”
楚奕譞一愣,那不是他跟意兒相識的地方麼?難道薛如歸也去過?
薛如歸看他疑惑不已的眼神,心中悵然若失,他不記得了,自己曾經單純美好的歲月又少了一個人的見證……如今還有誰曾記得那個善良快樂,雖然寄人籬下卻面朝陽光的女孩兒呢?
“呵,王爺不記得也是應該的,彼時我們只是無名小卒,相府不受寵的表小姐和小姐,蘭姨整日以淚洗面,苦等夫君不得見,想必那時,我跟意兒都是蒼白無力的吧……比不得京都大家小姐們的鮮活多姿,你必不會記得……但是哀家卻是印象深刻,哀家滾落了買給意兒的包子,王爺撿起來還給了哀家……那時的王爺怕是失意之人。”薛如歸淡然地笑着,望着眉眼略沉的楚奕譞,眼眸裡有對回憶和過往的祭奠。
楚奕譞眉宇微皺,那時是他離京前往墨城的日子……只是仔細搜索卻當真不記得自己何時見過薛如歸了……
薛如歸也不在意,提了裙襬轉身,不去看身後沉穩端坐的男人,喑啞了聲音,道:“小意爲了你割了左腕,威脅哀家不要傷害你……你說,哀家該怎麼對你?”
牢房內,楚奕譞大驚,顧不得後背的疼痛,一撲而上緊緊地抓住牢欄:“不準傷害她!”
薛如歸沒有回頭,只是淡淡地道:“哀家怎麼會傷害自己的表妹呢?只是,哀家恨你奪了她的心,她即傷了自己救你,哀家便要你以同等的傷害回報她……來人!斷了祈王爺的左手筋。”
楚奕譞面容一凜,眼中寒光迸射而出,死死地攥住牢欄,看着兩名牢頭應聲前來,打開牢門將他拖了出來,三日來的水米未進讓他有些虛弱,身後的傷痕尚未結痂便被扯開,冰涼的鐵鏈扣上了他的手腕,楚奕譞沒有去看牢頭手裡燒紅的鐵刺,只是瞪着薛如歸的背影。
黑暗中,薛如歸一雙晶亮的眼眸慢慢浮上了淚水,她多羨慕小意啊,得到了這個男人的愛,十四歲的年紀遇見了那個燦若星子的少年,雖說不上心有所屬,但也算得上情竇初開,不管一路多難,總是在暗夜裡回想那個少年乾淨澄明的眼眸,一雙潔白無瑕的小手和他手中白白胖胖的包子,那是她生命裡除了蘭姨之外的第一抹溫暖……她怒罵薛如意的愚笨,卻不知自己只是嫉妒……
身後一聲悶哼,伴着一股皮肉焦灼的味道,薛如歸心中一痛,就要忍不住回頭,卻終是生生地止住了身子,長吸一口氣穩定心神,待眼眸中的溼意漸漸風乾才慢慢地迴轉身子,被吊起的男子似乎極是痛苦,左手腕處血肉模糊,皮肉焦糊,讓她不忍側目,冷淡地對牢頭道:“別讓人死了,哀家只是廢他一隻手。”
“小的明白。”牢頭討好地笑着,看着薛如歸轉身迤邐而出,對着一旁的夥伴使了個眼色,兩人合力將昏迷的楚奕譞拖下了鐵鏈,拉進牢籠關好,這才擦了擦手,拿出隔壁小室裡的藥箱開始醫治。
而牢籠外,薛如歸微微仰起頭看着天空中西沉的太陽,強忍的淚再也收不回去,脆生生地跌散在衣襟上,如果不能相愛,那邊相恨吧……至少能記得……我本不願告訴你曾經的相遇……只是在入宮的幾千個日子裡有多麼的後悔,若當初尋了你,告訴你,自己是否會有不一樣的際遇?直到此時此刻,還是那麼地不甘,所以纔會那麼語無倫次地說些你聽不懂的話吧……多羨慕小意……蘭姨疼着,就算薛書和不愛蘭姨卻也依舊寵着自己的女兒,現如今還有你愛着……而我呢?我一無所有……
鳳棲樓內,流蘇安靜地坐在青梅園內,望着手中上好的碧螺春出神,已經三日了,鐵源五萬大軍已是收拾齊整,靜待行軍,放給八王的消息也差不多該起作用了……薛如歸不自量力抓了主上,自然會付出代價……一切都在按計劃進行,可爲何他心中還是不安?這麼強烈的不安出自何處?
“爺……世伶來信了。”門口,初玉看着出神的流蘇放輕了聲音,似乎害怕打攪了他的沉思。
流蘇回身,看了一眼門口的初玉,皺了皺眉:“說了什麼?”
初玉低垂着頭,額發遮擋了漆黑的眼眸,只是一雙小手緊緊地攥成了拳頭,啞了嗓音,微有些顫抖的道:“老妖婆……殺千刀的!老妖婆斷了王爺的左腕!”
“啪!”流蘇手中的茶碗砰然滑落,在地上砸了個粉碎,好在茶水只是溫熱,不曾燒着自己,但流蘇還是不由自主地白了臉,顫抖地撐着桌子站了起來:“真,當真有此事?!”
初玉進閉着眼眸,但淚水還是不爭氣地滑了下來,他們自小伴着王爺一起長大,那份情誼亦僕亦友……如今看着主子受苦他們卻只能束手無策,如何不讓他們着急發狂?!
流蘇頹然地坐下身子,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語:“爲何……爲何……”
他自認薛如歸不是這般決絕之人,八王起事之事未落,她如何敢對主上下手?!主上雖然被困,可能會受些皮肉之苦,但何來如此殘忍?!斷了手筋便是廢了一隻手……薛如歸在這個節骨眼兒行事如此很辣就不怕激起八王的憤怒?!將一向置身事外的祈王拉入戰局還殘忍傷害,這不是激的八王狗急跳牆嗎?!於她自己有什麼好處?!斷是八王事敗,薛如歸也只能收繳兵權,斷不可能動齊楚皇族子弟一分一毫的……卻第一個向主上下手?!難道,是他小看了她麼?!這個女人……若如此,那主上豈不危險?!那之前的計劃就會打亂,後果卻是不可估量的……流蘇急出了一頭冷汗,竟有些惶惶不知所措的樣子。
初玉亦不言語,只是抿緊了的脣蒼白無色,許久才緩過氣來,哽咽地道:“爲了薛如意……薛如意割腕要挾老妖婆不成,老妖婆將氣撒在了王爺身上……”
流蘇聽完,閉着眼眸嘆息了一聲,這兩個人碰在一起,終是分不清誰傷害誰多一些……流蘇沉思了片刻,猛地張開眼眸,看向初玉道:“傳話給世伶,務必看好薛妃,不可再出差錯,如今只有她好,主上才能平安,雖然我不知道薛如歸爲何如此心狠手辣,但想必與王妃有關,記住,一定要讓王妃平安無事,讓她連主上的一個字都不要在薛如歸面前提起,如果王妃還想主上全身而退的話……”
“明白!”初玉神色一凜,點頭應答。
“還有,命白野繼續搜尋太妃下落,找到後只要跟着就行了,不到迫不得已不用現身,陳如煙……若有見到,殺無赦!白梅衛不存二心。另外,讓景染多辛苦些,將城內的消息隨時傳遞給鐵源,讓他隨時做好準備,同樣,沒有虎符不動兵……另外,初玉,你挑幾個輕功好些的侍衛進宮,暗暗接洽言衛,讓他密切控制京都內的大小官員,一旦風向遊動,斬草除根!還有!”流蘇越說越是激憤,“讓陳庭淵摸清暗牢位置,一旦鐵源逼宮,一定要第一時間將主上就出來!不然一切都是白費……”
“是!”初玉胸口亦是一震激盪,看着流蘇的眼眸滿是崇敬和肅然,她果然沒有跟錯認!平日裡看流蘇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今日去能代替楚奕譞坐鎮鳳棲樓帷幄決策,必不是一般鼠輩。
流蘇微微嘆了口氣,心中依舊如壓了塊大石頭,愁眉不展:“吩咐跟隨八王的白梅衛,將主上牢中受虐的消息放出去,薛如歸既然狠毒地敢做,本公子就要她承擔相應的後果!”
“還有吩咐嗎?”初玉擡頭,堅定地看着流蘇,望進他滿是狠厲的眼眸,眼睛一眨不眨。
“暫時沒有了,你先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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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不要吵架……專心看書啊~(看佛妃最新更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