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陌生的女人
京都的西郊有一座小山,薛如意的母親白蘭便是葬在了半山腰,薛如意倉促地從行李中取出一些乾糧作爲祭品,由青衣提着緩步來到母親的墳前。
這裡風水還不錯,環繞的柳樹飄揚着發了嫩芽的枝條,一片溫暖的氣息迴盪在這片本該陰森的地方。
薛如意將東西擺好,跪在地上,看着母親墳上長滿的雜草,心一瞬間揪的緊緊的,她不在的這些日子裡,母親受的多大的苦啊,臉墳頭的枯草都長滿了,也無人清理,薛如意微微閉起眼睛,淚一滴滴落了下來。
“娘……”只是一個字出口,薛如意便忍不住扁了嘴,心中的委屈,心中的傷痛都在這一刻傾瀉而出,一旁的青衣也微微溼潤了眼睛,用衣袖輕輕地擦拭着。
不知哭了多久,薛如意雙眼如核桃一般起來,一直抽噎不停,青衣怕她灌進了涼風,趕忙用手輕輕地撫着她的後背幫她順了器,亦是哽咽地道:“小姐,好不容易來一次,莫叫夫人擔憂了……你哭的這麼傷心,夫人在天之靈都會擔憂的。”
薛如意長長地舒了口氣,輕輕地捶了幾下胸口,這才平復了情緒,伸手清理着墳頭上的枯草,薛如意忍不住向已經聽不到的母親訴說着心事。
“娘……我嫁人了,王爺他對我很好,剛剛哭只是因爲女兒好想你……你在那邊,有沒有看到外孫?女兒跟那個孩子沒緣分,他還沒有出生就先女兒一步走了……可是女兒不擔心,因爲娘在那邊,娘會代替我更好地照看他的對不對……”
薛如意就這麼絮絮叨叨地說了許久,青衣一張小臉泛白,的手幫着薛如意拔除雜草,雖然薛如意言語中沒有一句提到孩子的流逝與她有關,但青衣心中卻滿是恐懼不安……她不知道夫人知不知道是她做的……
青衣狠狠地閉了眼,再睜開,努力地平復着自己的恐懼,卻發現一點用處都沒有,反而覺得周圍的氣息似乎更加陰暗和森冷了……
“你是誰?”驀地,薛如意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看向山道上一襲僧袍的婦人,鉛灰色的僧袍底邊帶了微微的塵土,可以看出她亦是一路攀上來的,若說亦是來上墳的人到無可厚非,但她卻直愣愣地看向自己,薛如意不禁皺了眉,紅腫的眼睛有些酸澀,沒有與來人對視過久便避開了,伸手擦掉眼眸中的淚水。
“你是白蘭的女兒?”婦人溫和的開口,緩步上前,將手中的籃子放了下來,沒有再看薛如意,而是一一將籃中的果品拿了出來,甚至還帶了一小壺酒。
薛如意跪着的身子站了起來,好奇而警惕地看着眼前的婦人:“你認識家母?”
“有些緣分。”婦人點燃了些摺疊的元寶,並沒有去看薛如意。
“敢問師傅法號。”薛如意心中一驚,微微有些雀躍,她以爲這個世界上除了她還記得母親之外,再無人會想起那個爲了一個男人拋棄一切鬱鬱而終的女子了,卻沒料到,眼前的人亦認得自己的母親,這讓她覺得很親切。
“我並非僧尼,只是暫住業德庵罷了,所以沒有法號。”婦人淡然一笑,斟了一小杯酒放在墓碑前。
“是晚輩失禮了……那敢問前輩如何稱呼?”薛如意微微一哂,頗有些不安。
“萍水之緣罷了,你又何必在意……我與你母親雖有些緣分,卻未深交,我們只是知道彼此的存在,甚至在她活着的時候都不曾相見過,你不必介懷於我,今日來此,只是想看一看她……她苦了一輩子,我,亦是疼惜她的。”婦人微微搖了搖頭,又倒了一小杯酒水灑在墳前,臉上的表情帶了悲憫和不值。
薛如意微微眯了眼看着眼前輕聲訴說的婦人,漸漸地冷了臉,淡淡地道:“既然如此,前輩既然已看過家母,應該可以離開了。”
婦人手上的動作一頓,擡眸去看一臉冷意的薛如意,勾起脣角:“你猜得出我是誰?”
“夫人何必如此惺惺作態呢,我娘因爲你纔會苦了一輩子我沒有猜錯吧?我雖不知你今日特意來此見我的緣由,但我相信,我娘是不會希望見到你的,在我爹跟前,她輸給了你,從來都沒有怨恨過,但是我不會讓她在死後還要受你嘲笑!”薛如意緊緊地抿了脣,怒視着眼前一臉慈悲的婦人。
婦人似是讚賞地點了點頭:“果然聰穎可人,可惜……你我畢竟無緣,不然,我會好好栽培你的。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那我便也不再多說了,你比你娘聰明,也比你娘善良,只是……但願你不會比你娘死得更早。”
“你這人怎麼說話的?!”青衣惱怒地想要上前理論,卻在婦人投來的不經意的一瞥中定住了身子,那眼神如此凌厲和霸道,讓她竟是不由自主地有些害怕。
薛如意只是淡淡地抿了嘴,看着婦人衝她微微點頭後飄然地離去,薛如意氣惱地將地上婦人留下的祭品一股腦地丟了出去,她孃的墳前就算只有她的乾糧,也絕不能放着這些人的祭品!
“夫人有不舒服嗎?”眼看着青衣攙扶了薛如意下山,世伶趕上前詢問,薛如意搖了搖頭,只是眼眸中的疲累如此明顯,任誰都能看出她的謊言。
“夫人喝些水吧。”知雨將水囊遞了過去,眼眸中是真真實實的關切,薛如意衝她虛弱地笑了一下,接過水囊後輕輕抿了一口,知雨和世伶趕忙將她扶上了馬車,明大依舊端坐在馬車內,看着薛如意紅腫的眼眸微微皺眉。
“我說……你這哭的也太實在了吧……”明大說話依舊有些欠扁,連着幾日的修養,身上的傷口已好的差不多了,但他依舊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樣,賴在薛如意的車內不肯離開,薛如意懶得與他計較,只是淡淡地道,“明公子,我就要到家了,明公子在京都可有去處?”
明大微微一愣,似是認真地想了好久,才道:“沒有……你能不能收留我……”
知雨定力較差,忍不住地嗤笑起來,世伶則是滿臉的嚴肅和不耐:“公子堂堂男兒,怎麼開得了這個口!”
明大不以爲意地擺了擺手:“這有什麼,我第一次到京都,本來就沒有去處,薛姑娘與我一路相伴,讓她收留一段時日又有何不可,我以爲,我和薛姑娘已經算是朋友了。”
薛如意無奈地笑了笑,這個男子總是能將黑的說成白的,有些時候,甚至比楚奕譞還能胡攪蠻纏……
想到楚奕譞,薛如意忍不住心中失落了起來,信……肯定是看到了,但他依舊沒什麼動靜,看來對他來說,她是可有可無的……
“先回相府吧,明公子既然無處可去,便與我一同去相府安頓幾日,等到找到了客棧再搬出去也不遲,來者是客,我們不能怠慢……只是,如今八王起事,到處都動盪不安,不知客棧是否坐地起價……若公子銀兩不夠,我可以先借給公子一些。”薛如意略略地皺眉,就之前京都城的那一瞬,她便已經感受到了城內的緊張,街道上的人羣沒有以往的多,城門口戒備森嚴,若不是馮叔等在那,怕是她都有些不敢進城呢。
“好,還是姑娘想得周到!”明大開心地咧開了嘴,露出的一口白牙,世伶臉色很不好看卻拿薛如意沒辦法,自從那日救下知雨之後,似乎薛如意對明大不耐煩的心情稍有改變,這讓世伶很是不安,但看兩人似乎沒有逾矩之舉,世伶又有些拿不準,只是在每次飛鴿傳書時略有些猶豫,最終還是沒有提及明大這麼一號人物,雖然不知道楚奕譞對薛如意的真實意思,但世伶覺得還是不要讓楚奕譞知道明大的存在爲好,如果楚奕譞爲了面子殺過來,她豈不是害的他“不務正業”了麼……只要她看着點,應該沒什麼大事。
想到此,世伶也不再糾結,緊跟着薛如意上了馬車。
等到真正到了相府的時候,薛如意才深深地吸了口氣,終於回到這裡了,就算再多的不捨和擔憂,這裡終歸是她的家,是母親和她曾經生活過的地方,有她深深地眷戀。
“小姐回來了……”一個年逾六旬的老婦人快步迎了上來,握着薛如意的手,眼中帶了溼潤。
“娘……”薛如意剛有些消腫的眼睛頓時又紅了起來,眼前的老人是這個世界上除了母親之外她最依賴的人,娘看着眼前自己從小看到大的女孩兒,心中亦是唏噓不已,就算淚水模糊了雙眼,她也依舊看得出她的消瘦和憔悴。
“相爺還沒回來,小姐還是先回桃夭閣休息一下吧,等相爺回來了,自會傳小姐的。”馮叔上前打斷了薛如意和孃的相聚,薛如意略一皺眉,爹還沒回來?
“對對對,小姐一路勞累了,先回去休息,娘給你燒洗澡水……只是……花俏沒回來嗎?”老人家說着便朝薛如意身後看去,薛如意臉上閃過一絲不安,絞着小手解釋,“花俏留在王府了,畢竟,那裡也需要有人打點照理的……娘不會怪我吧……”
娘一愣,趕忙笑道:“怎麼會,小姐這是看得起她,是她的福分,走走,娘給你做了你愛吃叼糕子。”
薛如意笑了笑,隨着娘走了兩步,又趕忙停住,看着馮叔道:“馮叔,這位明公子是我的朋友,暫時在咱們府裡借住,你安排一下,還有,知雨和世伶、青衣一起在桃夭閣,你差人多備些褥子。”
“是,老奴記下了。”馮叔恭敬地點了點頭,目送了薛如意離開後,才若有所思,審視般地看了一眼悠哉的明大和一臉面無表情的連青,淡淡地道,“明公子,這邊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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