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善良的姑娘會有人疼
回到相府有些日子了，薛如意一直都只是懶懶散散的不願意動彈，每日裡就是看着她院子中的那棵梨樹發呆，看着它花開，花落……
世伶靜靜地靠近依舊趴在窗口神遊的薛如意，擰着眉，她今日接到了一個消息讓她很震驚，但她相信白野應該不會說謊……
“夫人……”世伶輕聲出聲，怕嚇住不在狀態的薛如意。
“恩？”薛如意沒有回頭，只是將腦袋枕在胳膊上，換了個更舒適的姿勢，梨花又落了幾片……怕是這個春天快要過去了吧？
“夫人……不給王爺寫封家書麼？咱們回來這麼久了，王爺怕是還不知道夫人已經安全到達了。”世伶拐了個彎兒，其實，早在她們回來的第一天晚上，她便飛鴿傳書給楚奕譞去了消息。
“什麼？”薛如意並沒有將世伶的話聽進心裡，她這幾日心裡煩躁的厲害，有些痛，有些酸……她不知道寫下那封休書是不是做對了，她不敢想象楚奕譞知道之後會有什麼樣的表現……應該會不以爲意吧，畢竟他從不曾看重過她，她流了訣別書不也是石沉大海毫無音信麼？離開王府不是她一年以來的心願嗎？可爲什麼真地離開了，心中卻又那麼酸澀，那麼難捨……
世伶看着薛如意的模樣深深地嘆了口氣，看來白野說的果然是真的……
“如意！如意！”門外，明大的聲音穿透相府的高牆直直地鑽進薛如意的耳中，她微微嘆了口氣，這個明大，三天兩頭地跑來找她，還美其名曰是受了爹爹的囑託，她怎麼也想不通，爹爹與他第一次相見竟會如此囑託他麼？
“明公子，怎麼了？”薛如意依舊沒有起身的意思，只是隔了門板對着牆外問。
“快快快！帶你去看好東西！”明大一邊囉嗦，一邊已經推開了薛如意的院門，對上了趴在窗子上無精打采的女子，“咦？你趴在那裡做什麼？這天漸漸暖了，花都開了，你倒好，反倒貓起冬來了……快，別了，今日有集市！聽說可好看了！”
薛如意無奈地一笑，這個明公子如不食人間煙火一般，連集市都不曾見過，她只是帶他去看了一次，可倒好，給自己找了個不大不小的麻煩，只要再有集市，明大鐵定放不了她，一定要把她拖出去才甘心。
薛如意無奈且無聊地跟在明大身後，每次，她都敵不過明大的軟磨硬泡，只能當個小跟班的，看着眼前的大少爺一路嘰嘰喳喳從頭到腳地好奇。
對，好奇，是薛如意給明大的最準確的描述，他似乎沒見過很多東西，連街上賣給女孩子的胭脂水粉和賣給孩子登人，他都要花錢買一些，只是還沒把玩一會就又瞧見別的稀罕物，匆忙去瞧，順道把手裡的東西塞給了薛如意……
薛如意眼看着明大朝一幫子耍雜耍的藝人跑了過去，薛如意有些累地找了個茶攤兒坐了下來，將手裡的東西一股腦地放在了桌子上，明大不讓連青跟着，也不許世伶她們相陪，今日出來，可算是累壞了她了，大少爺什麼都要，又什麼都不拿……可憐了她一介弱小女子手不能提見不能扛還要伺候他……
只是看着明大踮着腳尖越過人羣使勁兒勾着腦袋瞧的模樣，薛如意忍不住笑了出聲，他是個能讓人開心的人……
薛如意扒拉了一下桌子上的小物件，猛地，溫暖的笑臉在這一刻僵了起來……
桌子上雜亂的物品裡，一張深綠色的荷葉包成了一團，圓鼓鼓的模樣似乎很有分量，着手，薛如意輕輕地打開包裹的荷葉，裡面，兩個白嫩嫩的小包子還帶着溫熱的氣息，於是，嘈雜的人羣在這一刻如流水一般靜靜地淌過薛如意的耳畔，記憶迎面而來，擊碎了她幾日以來的隱忍，將淚水絕了堤。
“老闆！兩個包子！”
那時候的她還不識得人間憂愁的滋味，那時候，她還在以和自己的父親鬥智鬥勇而樂此不疲，那時候，她嬌蠻小姐的名聲響徹了整個京都，那時候她是十七歲……
但不論多少瀟灑無憂，不論緣分如何糾纏完結，他還是在她的際遇裡不可阻擋地穿過千山萬水，來到她的眼前……
“兩個包子。”一隻蒼虯有勁的大手輕輕地越過她的肩頭，將兩個銅板遞給了小販，一股如梅般凜冽的香味悠地迎上了她嬌俏的小鼻子，讓她忍不住深深地吸了口氣，直到現在，薛如意想着，怕是自己便是受了那股清冽梅香的蠱，所以才那麼不顧一切與他癡纏。
“好嘞！”小販用蒸好的荷葉包了兩個遞給楚奕譞，於是，那本是不多的包子便華麗麗的只剩下了包籠，薛如意還來不及反應，便看到那隻大手接過了墨綠色的荷葉，轉身就要走。
“慢着！”她撅着嘴，不悅，先是瞪向小販一眼，才霸氣地迴轉身，看向那隻手的主人，“那是我的包子！”
前面的人頓住了腳步，一頭如瀑般的髮絲輕輕地披在肩頭，白衣墨發，勾勒出一幅完美的山水之姿。
薛如意至今還記得當年的楚奕譞回身時的模樣，他耳畔的髮絲飄落的弧度和他嘴角戲謔的笑容，還有……那雙如星子般的雙眸，深深地糾葛了她的心，讓她自此了洪荒……
“你的包子？”楚奕譞微微擡了擡手，好笑地問，可看着薛如意傻呆呆的模樣不由又有些皺眉，“姑娘，姑娘？”
“啊？！”薛如意好容易回神，卻看到那張平凡的臉已經立了自己好近，一張小臉頓時漲的通紅，嚇得她連連後退，一手捂上胸口，那裡跳得好快……
“你沒事吧？”溫潤的語氣配上楚奕譞略顯擔憂的眼眸，薛如意覺得眼前的男子是個如玉一般的存在。
“沒……沒事，喂！”終於，強迫自己恢復正常的薛如意用聲高掩飾自己的失態，“那是我的包子！”
楚奕譞先是擰了一下眉，繼而失笑：“我付過錢了……”
“那也是我先要的！”薛如意的嬌蠻在京都是出了名的，上流子弟們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楚奕譞斂了笑容，不悅：“你雖然要了，可並未付錢，我雖然晚了你一步，但是付了錢了，更何況……店家那裡又不是沒有了……你何故非要我手上的兩個？”
薛如意眨巴了下大眼睛，掃過一旁對着她露着諂媚笑容的小販和他手裡包好的另一包荷葉，有些尷尬，她只看到那籠包子沒有了，有沒有看到下面還有一籠，但是，就算如此，先來後到的規矩也是有的！她薛如意什麼時候錯過？！
“那，那也是我先來的！如果不是你，你手裡的包子就應該是我的！你就是搶了我的包子！”薛如意開始蠻不講理起來，雙手叉着腰，擡頭挺胸，面對着高她兩頭還要多的楚奕譞沒有一點的畏懼。
“薛，薛小姐……這，你看，這位公子已經付了錢了……小人這裡還有包子，不如小姐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計較了，您看，這位公子一身打扮不像是京都人，沒得倒叫別人說咱們欺負外地人不是……”小販也看不下去，唯唯諾諾地插口勸架。
薛如意原本面子上就掛不住，如今這小販一開口又是數落她的不是，她怎能甘心！於是嬌蠻小姐認準了楚奕譞手裡的包子，怎麼都不肯妥協，事後，楚奕譞曾說當時的她就如咬了人手指的小烏龜一般，不見星星不鬆嘴。
大街上聚集了越來越多的人，薛如意人熟地也熟，絲毫不怕別人指點，反正最後都會有薛相給她掃尾，她巴不得看得人再多點呢。
可楚奕譞卻狠狠的皺了眉，臉上漸漸有了難看之色，看着眼前個子不高氣勢卻很強的小姑娘，冷冷一笑，大步上前緊抓住她細小的手腕，連拉帶扯地揪出了人羣。
薛如意嚇了一跳，來不及喊救命就被楚奕譞攔腰抱起上了一直候在路邊的馬車上，圍觀的人羣見薛小姐不曾呼救，雖有些莫名其妙，但多是見識過薛如意的嬌蠻，想着不會太吃虧，便自顧自地散了……
馬車裡，薛如意才後知後覺地感到了害怕，挪了挪身子離楚奕譞遠一點，但馬車猛地一顛，她不僅沒離開，反倒一頭栽到了楚奕譞的懷中，梅香再次撲面而來，突然之間，她竟是有些捨不得離開……
“還要包子嗎？”楚奕譞有意嚇唬嚇唬懷中的小東西，一手緊緊地攬着她的腰，一手卻將白嫩嫩的包子舉到薛如意跟前來回地晃着。
“哼！”薛如意氣的重重地哼了一聲，只是身子掙扎了好幾下都脫不開，只得怒瞪着楚奕譞，“你姓甚名誰？！知不知道本小姐是誰？！你搶了本小姐的包子不說，還敢對本小姐不敬！”
“本公子姓甚名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想要我手裡的包子，而且非要不可，本公子雖不知你爲何非這兩個包子不可，但本公子很高興可以給你起個名字……你覺得小包子如何？看你氣呼呼地，嘴巴就不要再撅了，臉都快嘬到一起了，更像包子了……”
聽着楚奕譞不鹹不淡地嘲笑，薛如意氣的小臉通紅，一張小嘴毫不猶豫地朝着楚奕譞的胸口咬了過去，楚奕譞一聲悶哼，兩個包子骨碌碌地掉在了馬車內的板子上，楚奕譞兩隻大手毫不費力地將薛如意的腦袋從自己身上摘了下來，卻在下一刻狠狠地吻上了她的櫻脣。
薛如意驚詫地微微張了嘴，於是楚奕譞堂而皇之地侵入了進去，一場火花在這一刻燦爛炫舞，一個徹底淪陷，一個卻別有用心……
等到明大意猶未盡地來到茶攤兒前與薛如意回合的時候，卻看到了一臉淚水的女子，絕望地眼睛盯着桌子上被荷葉包裹着的兩個包子，哭的傷心欲絕，明大的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他輕輕地在薛如意跟前單膝跪了下來，執起她絞在一起的雙手握在自己手心中，笑道：“傻丫頭，餓了就吃，看着包子就能飽了？”
薛如意對上明大溫柔的笑臉，不言，不語，咬了下脣努力地壓制着抽噎。
明大再次拿出懷中的帕子仔細地拭着薛如意臉頰上的淚水，可越擦越多，最終，他只是無奈地嘆了口氣，將脆弱如孩子的薛如意攬進了懷裡：“忘了上一個人很難，但你可以記住下一個……善良的姑娘會有人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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吼吼！明大開始正式出手……其實他早就蠢蠢欲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