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從何時起,羅佳琳每當見到了路易,總是有些犯迷惑,儂不曉得伊法蘭西人是天底下最在意情調的,拿伊國家的話說,喚做Romantique,英吉利叫做Romantic。
“Amoureuse”,路易含情脈脈的稱呼道,其中的意思和英吉利語裡頭的Lover一樣,在浪漫的法蘭西人看來,情人和親愛的,在戀人間稱呼起來差不多,有情調伐?
羅佳琳把脖子上頭的圍巾取了下來,有些嬌羞的想要把它掩飾起了,準確的說就是藏在了身後,不要說了,這準是路易送的定情物,伊咋曉得這些,其實就是開個玩笑,只要是歡喜的儂給的,哪怕就是尋尋常常的一句話,也是定情的信物。
“今朝我來陪你出去逛馬路”,路易興奮的說道,看樣子這可是件讓人歡喜的事體。
“儂今朝來的早了些”,羅佳琳嘟囔道:“準是有啥高興的事體”,她的意思分明是認定了路易銀行裡頭做了樁體面的大買賣,興頭上要去外頭風光、風光。
“儂曉得伐?”,果然不出羅佳琳所料,路易高興的嚷嚷道:“阿拉上海灘上鼎鼎大名的徐大會辦,也跟我做生意了”,聽他的話語間不無炫耀。
“徐大會辦?”,羅佳琳困惑的自語道,一邊是她努力思索的模樣,路易得意的望着心上人姣好的臉龐,一心巴望等着他很快就會發出驚訝的呼聲,要曉得徐大會辦那是上海灘上頭一等的康白度,Comprador就是他了。
“我勿曉得”,最後羅佳琳還是搖搖頭,肯定的對着路易表示道。
名頭如此響亮的上海灘聞人,儂居然拎勿清,真是太讓路易失落了,他一時間有些不曉得該如何回答,那興奮的勁頭眼睜睜的就在羅佳琳眼皮子下頭,跌落了下去。
這辰光羅佳琳忽的生出些愧疚,她心疼的眼神分明告訴了路易
,你的佳琳一定會弄清爽這個問題的。
看到這裡廂,路易歡喜了起來,在他歡喜的目光推送下,羅佳琳輕輕的走過去,隔着一扇虛掩裡屋的門,朝着那裡頭看過去,只見二位交際花和來串門打麻雀的姐妹們,正在酣戰。
“今朝我手氣順了,要哪把就和哪把”,愛麗絲笑吟吟的說道,旁邊的小桃紅微微的淺笑着,扣住了一副牌,只是等着上牌,顯然手頭有了好牌了。
“姐姐興致正濃的辰光,千萬不要去打擾了她”,羅佳琳一看東家小桃紅這副投入的模樣,心頭嘀咕道:“正巧可以歇一晌了”,她想到這裡,扭頭對着路易輕輕的點點頭。
路易看到這裡,眼中頓時發散出興奮的光芒,他啥話也不說,拉住了有點羞澀的羅佳琳,只見他的一隻手伸過來了,而羅佳琳的臉上帶着七分羞怯、三分興奮,攜手和路易輕手輕腳的離開了隔壁的這間配房。
看哪,路易和羅佳琳倆人就像蝴蝶般輕快的、翩飛着下了樓,下頭有輛漂亮的敞篷馬車恭候着路易的心上人一起去逛馬路,哦,其實是去兜風,那辰光坐馬車沿從四馬路出發,沿着環形的湖北路,馬車搭載着得意洋洋的妙人兒一溜小跑,到了靜安寺路,也就是後頭的南京西路,一路左顧右盼的徜徉到靜安寺那可是體面而又風光的事體,心情不要太好哦。
“走大馬路去靜安寺逛逛”,路易輕快的吩咐着馬車伕,隨後他體貼的回身攙扶着羅佳琳的腰肢,看着心上人熟絡的踏上了踏板。
這辰光的羅佳琳,再不似原先的老城廂裡頭的那位羞澀而又內斂了,瞧瞧她臉上洋溢着的興奮勁,就曉得她蠻滿意情郎給自己安排的時髦玩法。
很快前頭的馬車伕輕輕的一抖繮繩,人家這調解過的東洋馬後代會意的一噴鼻子,它心中默唸:“嘚架”一聲,自行就邁着四方步朝前奔去了。
羅佳琳坐在車廂裡頭,感覺得舒舒服服的,“雖說東洋人蠻討厭的,可東洋馬卻是不錯”,她不由得讚道。
“嘚、嘚”,“嘚”,“嘚”,“嘚嘚嘚”,伴隨着東洋馬兒好似鼓點似的馬蹄聲,一條翠綠色中夾雜着鵝黃色的林蔭大道出現在了羅佳琳的面前。
也不像當年那裡都是水田、菜田,自從跑馬總會購進從泥城浜起至靜安寺的地皮,越界築成一條跑馬道,就是靜安寺路、如今南京西路,在英租界裡廂,這條路修得寬闊平整,兩輛馬車對開,還綽綽有餘,水門汀路面跟鏡面一般的平整,人馬投影上去,再倒影回來,好似人在畫中游。
這辰光靜安寺路(南京西路)上投射下來的暮春的陽光格外耀眼,並且有了一絲恰到好處的熱力,由於沒有了車廂的遮擋,灑到了人兒的身上,感覺暖洋洋的,看上去連披掛的服飾也鮮亮了許多,從內到外,煥然一新了吧?不由得讓人心頭蠻舒服的,怪不得阿拉上海灘上老歡喜個逛馬路,這樣的兜風不要太開心唻。
“C'estlavie”,路易一臉享受的喃喃自語道,一邊他的右手搭在了羅佳琳的披肩上,那是巴黎法蘭西塞納河邊兜風摩登女郎最新的款式,據說是用阿拉江南的湖州絲綢做的,鮮亮柔麗,出口到萬里之外的法蘭西國,再製成成品回來了,地道舶來品,款式潮得很,看上去很是拉風。
自從去年胡雪庸、胡大先生的生絲營生關張以後,上海灘上的洋人們就基本控制了江浙一帶的絲綢原料了,統統裝上大貨輪,漂洋過海去了,還有啥洋繅絲廠後頭也在阿拉上海灘建起來了。
“儂說的又是啥?”,羅佳琳好奇的問道,一時間她又驚怪了起來。
“伊最近說話不要太深奧哦”,羅佳琳嬌嗔的心想道,一邊她的眼睛親暱的瞟着路易,那眼神暗示着啥,還用得着說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