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公元帥搭救小人則個”,在黃牛黨人堆裡頭,有個聲嘶力竭的叫聲響起來了,口音聽上去是阿拉上海灘鄉下來的。
“我跟阿拉講”,這個話音又從人叢之中響起來了,“謙謙君子,要禮讓爲先”,這個話音竭力的辯駁道。
“儂這個壽頭”,顯然黃牛黨們覺得此人十分的可笑,要講插隊、扒分啥的,這些都是上海灘黃牛黨顯得結棍,哪裡有禮讓的講法,阿對?
果然這位拎不清的仁兄冒出了這麼一句好像呼救之後的叫聲之後,就被賽過黃浦江波濤一樣的黃牛黨人潮推擠而去了。
至於講此位老兄究竟是誰,人多手雜的,看不清爽,只好回頭再講唻。
這辰光上海總會的大門終於打開了,即或是被這些捷足先得的用身體撞開的,厚實而又沉重的橡木鑲銅大門也“嗡嗡”的響成了一片,裹挾着阿拉們的吵嚷聲,顯得似乎已經搖搖欲墜起來了。
忽然這些黃牛黨們卻戛然止步了,之間一個神氣的紅頭阿三大模大樣的走了出來,上眼皮朝天,似乎從他傲慢的神態來看,似乎不把這些無孔不入的黃牛黨們放在眼裡。
似乎仔細看上去這個紅頭阿三,就是阿拉鄉下過年辰光一貼在了大門兩旁的門神一樣,剛纔那個跟趙公元帥求救的仁兄、名叫做吳竹齋的漢子拼命的擠上去,睜大眼這麼的一覷,拎得清爽唻。
“看樣子這位就是管事的”,吳竹齋拿平時驗貨金銀一般挑剔的眼光審視過後,弄得那是清清爽爽的了。
“小赤佬”,這位紅頭阿三十分粗魯的朝着這些朝着他點頭哈腰的阿拉們呵斥道。
其實儂才拎不清,人家吳竹齋的家裡的小赤佬已經拖油瓶了,怎麼反而成了儂的小赤佬,阿對?
“這位洋大人”,吳竹齋認準了這個貨真價實的傢伙,臉上賠笑道:“鄙人從鄉下來,還望方便一二”,
聽聽吳竹齋說的多麼文縐縐的,還帶着些許低聲下氣。
“也是沒法子”,沒了腔調的吳竹齋心頭的苦水已經趕得上外頭黃浦江的江水那樣的洶涌了,他接着心頭訴苦道:“誰讓那個鄙人今朝有求於人”。
不過講是這樣講,雖說阿拉老城廂裡頭的居民有些瞧不上鄉下人,不過到底阿拉還算上海灘上混跡的,換句話講,就是大上海的,見還是見過些洋盤。
因而吳竹齋轉而變得泰然自若了,他稍微的背對着那些躁動不堪的黃牛黨們,伸手就往袖子裡頭摸去了,儂要做啥?
還在人們猜疑的辰光,只見吳竹齋伸出拳頭出來,緊趕幾步,對着紅頭阿三奔了過去。
“儂要做啥?”,那邊紅頭阿三嘴裡不高不低的嘟囔道,一邊嘴角卻含笑的緊盯着吳竹齋緊握的拳頭。
咦!這就奇怪,難道講吳竹齋是去尋紅頭阿三晦氣,明說就是尋儂吃生活的?
果然紅頭阿三有了感應似的,飛快張開*的五指,對準了吳竹齋伸過來的拳頭,包容了過去。
儂瞧瞧上海灘浪向的洋盤,今朝華洋二界變得手握手,親密無間起來了,豈不是那時候的咄咄怪事,阿對?
很快這紅頭阿三鬆開了吳竹齋的手,他伸出手掌心,一眼瞧見那上頭躺着三個墨西哥的銀元,儂曉得伐?上海灘民間稱它叫做“鷹洋”的。
識相的紅頭阿三和吳竹齋倆人心有靈犀般的同時閃開身,騰出一條路出來了,見錢路開唻。
這辰光來不及講了,只見現場一片大亂,炒房客們紛紛蜂擁進場,交易大廳之中人頭攢動,吵吵嚷嚷,好似一座大集市。
俗話說空頭、多頭,不如滑頭,像吳竹齋這樣的投機客,充斥着這個博弈場,更塞滿了得失悲歡,徜徉在黃浦江面上。亨同站在交易大廳裡面,掩飾不住春風得意的傲慢。
儂曉得伐
?這辰光手握所羅門賦予的全權,亨同儼然就是上海灘上的風雲人物,如今風頭正健,舉手擡足之間,整個上海灘都要抖一抖,比起阿拉大清國的皇太后,還要臺勢硬扎。
“安靜”,眼見得現場嘈雜不堪,主持地皮拍賣的拍賣公司董事不得不高聲的提醒道。
隨着這個董事的話音落下,頓時大廳裡變得寂靜無聲。
可越是鴉雀無聲,每一個現場的人們卻反而都感覺到說不出的壓抑,吳竹齋也是如此。
雖說上海總會裡廂徹頭徹尾就是有錢人的樂園,洋人們的俱樂部,不過吳竹齋卻不是來白相的。
講起來吳竹齋家中老爺子在松江府南匯、奉賢縣開設有票號,他也算正經八百的少東家,在阿拉上海灘鄉下頗有些實力,這不荷包裡頭有倆銅鈿,也來上海灘上搗漿糊來了。
豬頭三。
那頭新沙遜集團的買辦趙伯韜也在不動聲色的觀望着場上的動靜,講起這位上海灘新近崛起的人物,伊有個光鮮的頭銜,那就是買辦。
晚晴辰光,伊這樣的上海灘頭面人物,比起如今的大老闆,絲毫也不坍臺勢,甚至這些投靠洋人的華人,本身就是大老闆,阿曉得?
“看樣子這位上海灘上的新貴如今風生水起,很是得意”,這邊趙伯韜眼瞅着飛黃騰達的亨同,很是有些感慨命運難料道:“想當初這個一文不名的窮小子發達了”。
想到這兒,趙伯韜不禁直了直腰,昂起頭來,身體更加的靠近拍賣臺,隨着他擡起頭來的辰光,上面的拍賣師舉起了錘子,“咚”的一聲砸到了桌子上。
“現在一號地塊,位於外灘仁記路,業主新沙遜洋行”,拍賣師高聲的朝着場內報起了價格道:“面積十一畝七分,地面建築物兩棟,屬於新沙遜洋行所有”。
拍賣師一邊說着,一邊掃視着下面競標者的神情變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