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一箇舊情人,倆個小人,要來上海灘鬧分伊上海灘地皮大戶的家產。
這樣的事體能不鬧猛?
亨同似笑非笑的對着這位洋婆子點點頭道:“鄙人曉得史密斯先生的門頭在哪裡,這就帶儂去尋尋看”。
不過聽上去亨同的話音有些不清爽,爲啥?
只是因爲忽然亨同想起了一樁驚人的事體,“難道講這位女士就是傳聞之中的愛瑪女士”,他心頭嘀咕道。
“Uncle”,那個洋小人忽然拉住了要走的亨同,嘴裡甜甜的稱呼道。
講起來伊亨同不是來自儂倫敦鄉下的,沒有儂這個nephew。
阿曉得?伊跟儂不搭界的。
“nephew”,亨同滿腦袋漿糊,他疑惑的彎腰對着這個洋小人問道:“你想要做啥?”。
“Uncle”,只聽見這個洋小人興致勃勃的指着十六鋪碼頭上頭走過來的一個小販子,“我想要這個玩具”。
洋小人指着一個小販子手頭是握着的撥浪鼓,歡歡喜喜的索要道:“Uncle,Iwantit”。
“Smith”,這辰光只聽見愛瑪女士生氣的對着這個名叫做史密斯的小人呵斥道:“別跟Uncle淘氣了”。
“沒啥的”,亨同一邊客氣道:“小人家家的”,他順勢掏出鈔票過來,把這個小鼓買了回來。
只是亨同一邊目光有些責備的朝着不知趣的小販,責備的瞧過去。
小史密斯歡歡喜喜的擺弄着這個新鮮的玩具,“咚、咚、咚”,隨着小史密斯小手的搖晃,撥浪鼓頓時發出一陣清脆的響動聲。
阿曉得?聽到這一陣心煩的響聲,伊洋地皮商協理心頭不妥帖,爲啥偏偏要在這辰光過來添堵?
隨着一陣陣鬧猛的小鼓聲,亨同隨着這母子三人,漸行漸遠了。
看樣子唻,史密斯先生家裡頭,註定要鬧猛唻。
清末國學大家王國維曾經有一段經典妙語說,古今之成大事業、大學問者,必經
過三種之境界,如今且不談玄論道,就拿亨同的情事來套一套,看看這委婉曲折的情事,貼合了哪一條。
“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其實亨同這辰光好幾天貿易去史密斯先生家裡頭別苗頭唻。
具體講起來,那一天亨同偶然進入了上海老城廂,街上遇見一位結着丁香般哀愁的女孩兒,卻擦肩而過,望眼欲穿,此第一境也。
“衣帶漸寬終不悔,爲伊消得人憔悴”,後來亨同在新沙遜洋行頻頻瞧見佳人近在咫尺,無奈美人心思不在郎君身上,或許華洋有別,或許階級差別,亨同不得要領而入,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害了相思病,自然消瘦了,此第二境也。
最難也是最戲劇性的是,就是結尾的“衆裡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正在,燈火闌珊處”,莎士比亞說過,女人是用耳朵戀愛的,而男人如果會產生愛情的話,卻是用眼睛來戀愛,關鍵是什麼?
問題在於衆裡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不在燈火闌珊處,我們民間常說的有緣無份,就是這個意思,所以莎翁歸結爲一句話,笑是一切罪惡的根源。
所以,這第個三境界,非情癡不能道。
在新沙遜洋行的走廊上,羅佳琳果然是笑了一笑的,身爲局外人,自然無份考證佳人的這個笑顏是無心的自然流露,還是存心的好感,總之,亨同是留意上了,好似松江府吳縣的唐伯虎,瞧見佳人三笑,欲罷不能了。
小桃紅一見到亨同,臉上除了職業關係而堆砌起來的笑顏之外,還捎帶了幾分嬌嗔,多少有點兒不是逢場作戲的意思,這下春光乍露的熱情讓亨同頭暈了。
“亨同先生”,小桃紅嬌聲的呼喚道,一邊隨着拖長的尾音,一雙洋布做底的繡花鞋高頻率的邁動着,很快貼近了這位洋人,順勢斜倚在亨同寬闊的肩頭。
而亨同也是應酬不像應酬,吊膀子不像吊膀子,半真半假的伸出一隻手揉着小桃紅的腰肢,只見那柳條般的細腰忸怩了一下,做出風情萬種,然
後恰到好處的停擺了。
“哦,主啊”,亨同不禁又一次驚歎道,每次看到小桃紅都會感慨造物主的神奇,除了神態挑逗、舉止輕浮之外,眉眼實在是惟妙惟肖,想必女媧塑造人類的時候,即興想要製造些SurpriseandTrouble,相似的人們就這樣來到人間了。
“哦呵呵”,一邊雅各布似乎忘記了今天的使命似的,只是摟着一朵交際花在一旁私語,別擔心他的華語,流利着哪,像白相、逛大馬路一類的上海話也會說的,甚至連洋涇浜語也會幾句,像什麼Cando(Thatwilldo),Whatthing?(Whatisthat?),Whattime?(Whato'clockisit?)。
果然是上海灘新起的小開,很有腔調。
要說起就上海灘的一景,那就不得不提起小開了,至少在歡場裡面,小開和癟三最大的區別就在於荷包裡頭有沒有鈔票。
不像那辰光,躲在亭子間裡,靠賣文給報館爲生的,荷包裡頭沒啥花花綠綠的鈔票,還帶點兒酸味兒,分明就是不折不扣的癟三,說到這裡,不禁讓天上的神靈也要自嘲的一笑。
“咯咯咯”,屋裡廂充滿了雅各布身邊那位交際花頗有些豪放的笑聲,顯然從她的笑聲中,又看出了小開和癟三的區別了,對於小開來說,*那是風趣,對於癟三,那就不好了,純粹是耍貧嘴。
顯然那交際花認定了雅各布是個大戶人家的小開,而且還是個風趣的洋富二代,“咯、咯、咯”,把頭埋在瞭如意郎君的臂彎裡面,笑得更歡了。
“亨同先生盡興”,趙伯韜過來手中親自託着銀盤,那裡面裝着些食物,這樣各人隨意的法子,就是後來的自助餐,果然是摩登的花頭。
“黑椒牛排兩客”,亨同笑着講道,“再來點兒色拉吧”,隨着他的吩咐,旁邊的老印度僕人默不作聲的熟練分揀着食物,而又不失禮貌的帶着笑意,至今新老德里的豪華餐廳裡,仍然能夠瞅見他們忙碌的身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