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st.

“零散的空間如何?”

“破碎的懷錶會復原嗎?”

無人搖頭,也無人點頭,縱然滲透在灰濛濛的路途之中,依舊井然有序。

2024年10月4日凌晨00:05

“啊!”羅玥穿着校服驀地從課桌上坐了起來,在場的師生紛紛將疑惑的目光投向她,她愣住了看了看自己的衣着又掃視着這間熟悉的教室和周遭的一切。她不知所措,年青的女教師也用奇怪的眼神望着她,她大叫,慌悸地顫慄着身軀,喑啞着。

“羅玥,你沒事吧?”坐在她身旁的幸遠問道,她盯着幸遠的右眼珠,“不!你不是他,你不是他!他已經瞎了,他已經瞎了。”羅玥驚慌地想要站起來,可惜腳背抵在了桌腿摔坐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幸遠要將她扶起,誰知,羅玥胡亂地捶打着幸遠,幸遠只好將扶她的雙手收了回來。羅玥閉上雙眼,安慰着自己,勝似把周圍當作了夢境,‘只要閉上眼睛,再睜開就好了,那樣就好了,一切都會好的,會好的’。她繼而睜開眼瞼,再次環視周邊,那些學生和那名女教師在朗讀課文。她不敢相信,神似軟弱無根的枝藤扒着灰色的鐵櫃子使自己能夠站起來,就在這時她才

發覺自己並沒有穿着校服,取而代之的則是黑色的壽衣。

“這是,這是什麼?我死了嗎?不!我不能死!我還有我的孩子!”她嗚咽着恍惚間發現自己的座位上竟多了幾束白梔子花。

“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會有花?爲什麼我…難道我已經死了嗎?我真的死了嗎?我這是在冥界嗎?在地獄嗎?我在哪裡?我這是在哪裡?我到底在哪裡?”

“啊!”羅玥抱頭痛哭。

“羅玥,羅玥,你怎麼了?鎮定點!”幸遠和一羣人擔心地注視着亂叫的羅玥。

“她估計也~瘋~了~”周怡咬着左手的大拇指甲靠着破舊的牆壁順着蹲了下來。

“不會的,不會的”幸遠搖晃着羅玥的身體,“你快醒醒!”

“難不成你愛上她了,別忘了她有丈夫,但我估計她也沒機會見到她的丈夫了”王凱坐在房間內一把吱吱嘎嘎作響的木頭椅子上,他的眼神專注地盯着平攤在缺了一大塊桌角的方桌上的一本醫學書籍裡夾帶着的一小張紙條。

“這是什麼?”牛鉦搶過紙條。

(你以爲我會留着他們嗎?不會,因爲我不能讓他們痛苦,而是讓你們後悔,家人,家人!他們真的是你們的家人嗎?——我,我,我!你們所知道的)

“這麼說,不可能!她一定是想使我們喪失希望”牛鉦喊道。

“但是就算她沒有那樣做,希望還是如此遠離了我們,有可能我們永遠都在這裡,會變成像他們那樣”王凱指着縮在角落裡的一羣瘋子。

惡魔給予這人世間的憐憫,潘多拉的謎盒,罪惡的根源,病痛,死亡,更大的災難。

黑綠色的詭影燈光攪拌着一股惡臭,牛鉦微睜着眼睛,視線逐漸清晰起來,房間裡被一扇一扇的玻璃所隔離。他起身尋覓着臭味的源頭,一扇,一扇,一扇的玻璃門被推開,關起,推開,關起。當他來到一處角落時,“不!”伴隨着尖叫聲讓他觀看到了此生以來震撼無比的罪惡場面。那腐爛的軀殼,一具一具的疊加在一起,暗色血液和綠色噁心的濃稠物像米粥一樣流淌着,蛆蟲“嗞咭嗞咭”地爬動着,膨脹的皮囊攜帶着腐敗的氣味充斥在空氣中,他驚恐萬分地往後退去撞在了另一層玻璃上。

“多少次了?多少次了,多少場了?多少場了。”古怪的陰陽聲更加熱烈。

牛鉦在一個狹小的玻璃空間內,房間內的其他人也一樣,猶若陷進了一場碩大的琉璃時光的灰暗幻想,又好似身處克里特島迷宮。

“應該是第六場遊戲了吧!我親愛的惡魔,哦!恩賜!歡迎到場的十位,你們,哦!將那八位穿着紅色衣服的寵兒推入屍箱,哈哈哈!”

短髮女生蜷縮着,她不想再繼續下去了,她已經失去希望了,她已經筋疲力盡了,她已經感到自己快成爲殺人魔王了,‘不!其實,她已經是了,是啊!所有人都已經是了’。

“咚咚咚!周怡!”她轉身看到了幸遠,是的!他們都不是紅衣服的寵兒,周怡喊道“你要做什麼?”

“你看,那是徐智婷,還有那些人,我們必須阻止他們”幸遠指向哄亂的人羣以及那幾位可憐的紅衣者。

“你阻止得了嗎?我們之前不也是這樣嗎?”

“但,我真不想!”幸遠看向隔着幾層玻璃空間蹲着的羅玥。

“可惜,沒用的,前兩關的結尾他們不還是死了嗎?”

“只要我們不去進行,去勸勸他們,以後也會讓他們好受些,不要像我們這樣自責”幸遠拼命地推開玻璃門來到正在爭鬥的寵兒們面前,他大吼“都住手,住手!都住手!”

“走開,走開!我們要聽她的!你算老幾!我們要活下去,要活下去!”一名矮個子的女人衝到幸遠的跟前要把他轟走。

“你不懂,就算你們不將他們送進那屍體堆裡,機械手還是會殺死他們的,放手吧!”

“我什麼不懂!我們必須要聽從規則的!她那傢伙我又不是沒見過,惹人厭煩,但心不一般的狠。雖然我不知道你是誰?但你一定得罪了她,也怪我們那時冷落了她。”矮個子女人拐彎抹角地苦笑。

“的確是這樣的,的確有機械手”王凱癱坐在黑暗的地上“那也同樣意味着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我們,我們逃不掉的”他的淚水從眼角處流了下來。

“難道,你怕死,她不是告訴我們了嗎?我們的家人已經死了”皮膚略黑的男人盯着王凱。

“死了,死了”矮個子女人呆住了,“怎麼會死了?”

“你這個瘋子,你走開,李建”王凱推開那男人。

“我瘋了,不!是她瘋了,如果不是她瘋了?我們爲什麼會在這兒?爲什麼我們的家人都死了?”黝黑的李建似乎失控了。

“他們沒有死!你胡說!”王凱擰着拳頭。

“誰胡說了!你又不是沒看過那張紙條,你可是第一個相信的,現在應該管你叫怪物!”

“你!”王凱對着李建揮着拳頭,李建好歹是特種兵,一擊便把他打倒在地,王凱右手支撐着灰暗的地面搖搖晃晃地起身。衆人急忙攔住倆人,而紅衣寵兒們卻趁機竄出武士的空間。

“不!不能讓他們逃了”矮個子女人彷彿從極度的悲傷中清醒過來,她將一位紅衣微胖梳着棕色捲髮的女人撲倒,那微胖的女人奮力掙扎,哭着哀求。

“求求你,我們不應該當像她那樣的人!我們不應該!”微胖的女人膝蓋“乓哐”一聲挨在了地上。

“徐…”還沒等幸遠說完話,就聽見某人的暴力式的自責“她,她是我們害的,哈哈哈!應該殺掉你!”

“張小丹,你!”幸遠下意識地用手捂着已經瞎的右眼。

那是許久未吭聲的弱女子,窈窕的身材不愧於是空乘,沒了,她只不過是變了心境的姐們兒罷了。

“鬆開,鬆開,都鬆開!”

“怎麼可能!我們這麼做是爲了所有人”

單純地爲了所有人,又是什麼呢?個體的生死你們在乎過嗎?惡魔呀!您也是如此嗎?

“哈哈哈!我覺得,讓我覺得,越來越精彩了,我的惡魔呀!”裁決者的宣告沉浸在房間內,看似毫無波瀾的黑暗之中顯現出藍綠色的光彩。

“你看到了他們已經下去了,墜落進了永恆的地獄邊緣,感謝他們讓這空氣純正起來”

幸遠在玻璃的光影間隙間痛哭,他捶打着自己的腦袋,“爲什麼?爲什麼要這麼做?”右眼上的白色綁帶也掉了下來,露出瘮人的凹陷裹着一圈細膩的縫線。

“幸遠,你~你這是怎麼了?”一名穿着白色衣服留着鬍鬚茬子的男人進入幸遠所在的玻璃空間,那鬍鬚男指向幸遠的眼睛。

幸遠不再啜泣,他擡頭望向男人又搖了搖頭好似在否認什麼,“許博文,你,你怎麼在~這關,不是,你,剛纔沒看見你”他支支吾吾說了半天說不清楚。

“我,我,幸遠難道,她真的開始了嗎?我本以爲,本以爲她不會如此…”許博文同幸遠一起坐在灰暗的地面上,他明白眼下說什麼都晚了。他已經同其他人被那傢伙兒關押了有差不多八天了,那傢伙兒給他們提供了顯示日期的電子鐘,還提供了大量的食物。26日晚上的聚會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只隱隱約約記得好像食物裡有藥,還是空氣中有迷煙,總之她沒有來,總之他們都昏倒了,總之被關押了,總之現今在這種不知現狀的情景下存在。

“是她,她無法原諒過去,你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怎麼來的?是啊,怎麼來的?被迷暈了,否則自己怎麼會換了一身衣服’“可能被迷暈了吧”許博文回答道。

“那麼,這樣,她是想連續開場”

“什麼?”

“她的死亡遊戲,她說過的死亡計劃,她的詛咒”

“誒,你這眼睛是之前的~遊戲的緣故嗎?”許博文的心裡打了一個冷戰。

“不是,也是,或許是因爲她對我的獨特懲罰吧!”幸遠在這藍綠的冷光中瞟到了那一羣新的傀儡。

傀儡,一隻一隻往事的傀儡。

“歡迎歡迎,熱烈歡迎來自過去的‘朋友’,惡魔愛你們,爲了減少你們的恐懼,本關只要求將白衣者塞進角落裡紅光的玻璃房內,你們會親眼看見他們被惡魔電死的全過程,哈哈,時間限制爲2小時,時間有限,願惡魔保佑你們!”雌雄難辨的話語聲再次落幕。

“幸遠,我~”許博文看着自己的衣着顫抖着。

“這麼說,她,到底是死了,還是真的沒有死,而是,怎麼她要這關的人都死去嗎?”

“幸遠,你到底在說什麼!我,她的意思是我要死了嗎?”許博文的身體整個軟了下來,‘真的要死了嗎?可我的孩子怎麼辦?我不應該這麼軟弱,我必須活下來!’

“博文”幸遠哽咽着“可能,她這次真的要你們這一場的人死掉,不過,這也算一種解脫吧”。

“解脫?你什麼意思?”許博文瞪大眼睛宛若兩支瞄準鏡一樣注視着幸遠。

“之前~之前的遊戲,他們可能~還不如死掉的好,她說過,她會讓我們全部都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生不如死,生不如死!”許博文嘴裡默唸,像是給自己心裡一次膨大的打擊,像是在不間斷地對自己強調着——他真的會擺脫不掉,痛不欲生。

“你,你還好嗎?”幸遠看向轉過身背對着他站立的男人,也不知男子是不是瘋了?還是怎麼了?他笑了,詭異地笑了,‘我會活下去的,我不會讓你得逞的,我知道,我不應該,孩子還需要我這個父親!’

“那裡!”某位位於遠處的女人盯到了許博文的白衣。

“劉若伊!”隔着女人一道玻璃的中年短髮婦女搖着頭,但女人絲毫沒有理睬她的意思。

“李雅老師”短髮婦女的身後傳來一陣憂慮而又尊敬的稱謂聲,那是已經虛弱地不成樣子的周怡。

“周怡?”中年婦女還不敢肯定。

“是的”周怡晃了晃腦袋,她有點不太清醒,總覺得自己要昏厥過去。

“你還好嗎?”

“嗯,我很好”周怡使勁眨了眨眼睛,‘我,我不能瘋~不能’,她扶着玻璃強忍着眼前逐漸模糊的視線說道“老師,要阻止他們,不能再進行~下去,無論怎樣,結果都是一樣的~我~我感覺不大好”她突然認識到‘那傢伙兒,竟然給我注射了什麼!哦!竟然是致幻劑!啊!’她癱坐在地上,眼前的一切都變了,變得扭曲了,變得不同了。

潔白的小天使不忍觀望這玻璃的內在,人性的生存慾望總是那麼強烈,這是本性,也是母性,當我們在嬰兒時期時最大的慾望就是生存,即尋找食物,尋求生存下去的幫助。但對於此時的這些人們來說,他們只有靠自己,現在的友誼,同學之情根本不復存在,有的也只是同情加殘忍。

“我不信我們這麼多人還弄不動你們?現在要的就是生存”那女人可能在某時帶頭慣了,彰顯出很有威風的領導人模樣。

“儘管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我會活下去,我們都是愧對於那傢伙兒的人,你用得着如此變成牆頭草嗎?”許博文直勾勾地盯着那女人。

女人氣憤地歪笑“不管怎麼樣,你還是得死,因爲我們要生存下去,不能因爲你這個敗類毀了我們生存下去的機會。”

“生存,呵,我想最終她也不會讓你們像以前一樣活得好好的”許博文苦笑。

“劉若伊,將他弄進去!”女人一旁戴圓眼睛的女子唆使着她。

“張麥昕,我們幾個將他擡進去,不進去也要進去,你一個人不能影響我們大家的生存”劉若伊號召着另幾個人和自己一起衝向許博文,玻璃的世界裡再次上演激烈的動作片。

白衣們哭喪着自己的命運,可惜命運早已在那時簽下了誓約,是死神與命運一同簽署的協議,她永遠不會被改造,只會不斷地前進,接近因果輪迴的轉盤,爲自己的過錯償還應有的代價。

沉澱在‘活下去’的信念之中的民衆終將那些藍綠光芒的白色倩影安排在了閃電的結界裡,他們驚恐,彷徨,安逸,愜意。閃電使得他們遠離天堂,又接近於天堂,死神的到來,猶如熾熱的岩漿一般令無數人‘亢奮’,直至陰霾的降臨。有人哭訴,有人做夢,有人瘋癲,有人哀嘆,可惜無論衆人怎樣?什麼都不會被這一切所改變,時間不會變,事實不會變,身處在暗色的地獄中也不會被改變,所有的一切都是每個人自己造就的真相。沒有如果,沒有當初,唯有當今擺放在所有人面前的一本無形的賬目,記載的是一筆一筆地罪惡,孩童時期所犯下的罪惡。

‘已經死了,他死了,難道就這樣死了嗎?難道我一定要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