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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嬌在學校看到秦越的時候, 她已經變得像個沒事人一樣,開玩笑打鬧,兩人目光相對也只是俏皮地眨眨眼睛。

這是兩人之間的秘密, 永久地爛在心底裡就是, 想太多也無益處。後來林嬌聽王萌說起, 那個人來找過秦越很多次, 曾經意氣風發的面容變得憔悴無比, 打扮粗糙,身上的西服褶皺滿滿,顯然已經很多天沒換了, 纏着秦越說了很久的話,但秦越只是冷着臉沒有半分原諒。

林嬌暗歎一聲, 當初那人體貼用心呵護秦越的模樣還在眼前閃過, 如今卻已離心, 這世間最難預料的便是情感的變化吧?

離別的日子越來越近,宿舍裡的四個人雖說每天相見可心中還是有些難過, 四年相伴更多的是歡樂,還未曾回神便要分別。

臨睡前幾人談天說地後,開始談論起彼此的去向,原本熱鬧的氛圍突然冷清了下來。

馬培自打升了大四就不在守着電腦了,而是將自己打扮得明媚照人, 做簡歷參加實踐活動, 每到有招聘會就會屁顛屁顛地坐公交車去看, 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有家遊戲製作工作室向她投來橄欖枝, 再爲她高興地同時問到她怎麼會想到給這家公司投簡歷, 馬培頗爲不好意思地說:“我當初填了好幾家單位都沒下文,心煩氣躁地就亂填一通, 沒想到歪打正着。我到現在還記得我填報名表的時候,特長那一欄裡我就寫了四個字:愛打遊戲,沒想到這樣也能通過。”

王萌嗤笑一聲:“可真有你的,既然你決定留在Z市,我也有個伴,往後有什麼事儘管提。其實我也想搬出來住,咱們一塊租房子吧。秦越呢?你也要留下來嗎?”

沉默許久的秦越蜷縮成球狀,聞言搖搖頭:“我準備去我爸廠裡去呆段時間,其他的到時候再看吧,不能便宜了別人就是。好了,不說我了,林嬌應該是要跟着銘哥一塊回去的吧?還是你最幸福,哪怕不工作也有人養活你,還沒畢業就是準老闆娘了。”

窗外的月光透過薄薄的紗簾照進來,將幾個人的輪廓照得清晰。林嬌和她們混在一起這幾年,早不會因爲這幾句調侃就鬧得羞紅臉,她趴在牀上,手支着下巴,回答的很認真:“嗯,我們的根都在那裡。不過我們離得不是很遠,要是不忙可以來找我玩呀。我會讓他準備一大桌子好吃的接待你們。”

其實她們都知道,只要一分別彼此見面的機會就少了,彼此忙碌與生活和感情,再爲親近的關係也隨着時間的侵蝕變得越來越淡。

林嬌輔導的那個孩子很用功,現在將底子打的很結實,那家長每次見她都要感謝一遍讓她很不好意思,對於他提出來的繼續輔導她婉拒了,馬上就要畢業她想借着在學校的這段時間多複習好準備教師招聘考試。

羅銘對於她的決定不置可否,能考上再好不過,考不上D市還有兩個店,一人忙一個也不會無聊。他倒是覺得端着個正經工作,每日起早貪黑還賺得不多,關鍵是把人給栓死了,不如打理自家店既輕鬆又自在。林嬌聽他說完直接搖頭拒絕,她大好年華正是該奮發向上靠自己努力打拼的時候,怎麼能一直待在他的庇護下。就像當初和阿思說過的,她要儘快地獨立,有些東西就算他不在意可她總覺得自己應該想辦法去償還他。

羅銘並不知道她的這些心思,樂滋滋地看她一心一意地坐在家裡複習。只是他的日子卻是不大好過,那個女人給他打過很多次電話,那些說了從頭再說的話他已經聽膩了,慢慢地也不再理會。

又是週五,這一天他照舊在客廳裡躺着看書,一杯清茶、一片花草天地,悠哉哉地躲在裡。等下午五點鐘去菜市場買點菜,順便買條魚,林嬌最近焦躁上火不能吃辣,虧得他和程師傅多學了幾道菜。厚厚的一本書他纔看了兩頁,放在一邊的手機開始鬧了起來,雖然陌生一看就知道是平西的號碼,一副他不接便不罷休的架勢。他坐起身無奈地接通,聲音中有幾許無力:“媽,我說過很多次了,答案我已經告訴你了,不要再給我打電話可以嗎?”

手機那邊傳來細微粗重的呼吸聲,他才意識到對方是個男人,頓了頓才問道:“請問你是……”

“我是你爸,你平時就是這麼和你媽說話?”低沉而厚重的聲音有些沙啞,有些激動與尷尬。

如果不是那次在外公家裡意外看到電視上的兩個人,他真的不知道那個與他來說既陌生而又重要的人在哪裡。也許是血緣關係作祟,他只在電視裡看了一眼便認定了那個人就是……他的父親!於他來說,曾經有過多久的想念與期待現在就有多麼的無所謂,久久無望,還惦記着做什麼呢。所以此時他也只是喉頭一緊,既而冷靜道:“你有什麼事嗎?”

“我現在就在你新開的店裡,你馬上來。”

“我不在D市而且趕不回去,而且我覺得我們沒有見面的必要。就像當初你不記得我,我對你也沒什麼期待。”他站起身,筆直地脊背背對着窗戶,淺薄陽光打進來在他身上渡了層淺黃色的光芒。

“我知道。你要是不過來,我有的是辦法讓你服軟,比如說你的那個小女友……用不了多久她就該畢業了吧?”

羅銘垂在腿側的手猛地攥緊,口氣嘲諷:“我真不知道這麼多年不曾參與過我生活的人有什麼資格來對我指手畫腳,我現在過得很好,不需要你們來過問。”

羅父地聲音更沉了幾分,明顯是動了怒:“你也不小了,能不能成熟一點?我承認以前對你有所虧欠,是我不對,但你總得給我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我一手打造出來的產業,都可以給你。但是,不適合你的那些東西全部要捨棄。”

羅銘有些不耐,他這是將自己這幾年的努力批判的一無是處,讓他怎麼能高興的起來,口氣也不客氣起來:“打消你這可笑的念頭吧,這些東西爲什麼不適合我?它們全是靠我努力一手打拼出來的,當然不像您別人聽了就會眼前一亮,可我也不覺得它們會配不上我。我很容易滿足,能讓我和我喜歡的人吃喝不愁我就很開心了。”

“哦?可是我不許,只要你是我兒子,你就必須繼承我的衣鉢。我在這裡等到你的店打烊,如果你不來見我,我有的是辦法讓你來求我。”

羅銘聽到電話裡傳來嘟嘟的聲音,又氣又笑,在那裡怔楞了許久才換了衣服拿了車鑰匙離開。

他的一顆心被憤怒給圍堵了,連腰給林嬌留條信息都忘到腦後。

林嬌回來時只餘一室的清冷,他中午時看過的書和未動過的茶放在那裡提醒她那人已經離開很久了。

廚房裡有她偷偷藏好的幾袋方便麪,燒開水放進去,待麪餅煮開後將洗好的綠蔬放進去,荷包了一顆雞蛋,最後加了調料又放了點醋提味,許是許久不吃的緣故,這種再平常不過的味道也讓她覺得好吃的緊。

她一邊吸溜麪條一邊想羅銘應該是有急事去忙,以前也有過這樣的情況,便沒有放在心上,臨睡前給他發了一條短信,就兩個字:晚安。

她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他的回覆,後面兩日也沒見他露面。她心神不寧地坐在桌子前擺弄着手機,打了好多遍都是關機,那些題她一個字都看不進去,連帶着心情都變得陰沉起來。

大概在乎一個人就是這樣吧?只要一時不見就會覺得想念,更何況他們在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

突然一陣鈴聲響起,打亂了她胡思亂想的心神,她急切地看向來電顯示,很快她的心再度沉了下去,是個陌生的號碼。

這兩天她也試着去招聘會看到不錯的崗位也試着投了簡歷,生怕錯過,小心翼翼地接起來:“你好?”

對方聽到她和受驚地兔子一般地聲音爽朗笑出聲,比起羅銘低沉厚重的嗓音,這道聲音明顯要年輕陽光很多,這個被她拉進黑名單的人!

他很委屈地控訴她對自己的冷漠:“嬌嬌,你真的太過絕情了。常言道做不成情人還可以做朋友,你倒是乾脆痛快直接把我拉黑了,讓我難過了好久才緩過來。”

林嬌眯起眼,聲音陡然變冷:“所以你現在打給我是爲什麼?拒絕的話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

在太陽下方站着的人早已退去了全身的稚嫩,略黑的皮膚,因爲笑而露出一口整齊潔白的牙齒,開朗陽光的讓人不忍移目:“按理說被拒絕了,我應該放棄。可是我不願意放棄!明明你也是喜歡我的,所以幾年前的情人節,我等了你許久,風呼呼地颳着很冷呢。即使現在想起來都覺得心傷,我這輩子就這麼對過你一個人,林嬌,我放不下。所以,我回來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