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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界上唯一能讓她無條件相信的, 也只有羅銘了。她在心中掙扎猶豫了許久,才帶着假如這樣假如那樣的將這事隱晦的告訴他。

他起先很敏感地問她這個人是誰,林嬌怎麼會告訴他, 直說別問這麼多, 一副不欲多言的樣子讓他哭笑不得。

室內白熾燈發出光亮, 讓兩人看得清彼此一本正經地的模樣, 一片嚴肅的氛圍。

他沉吟一陣, 摩挲着光滑的下巴,隱隱散發出鬚後水的味道:“這個決定太過匆忙了,還是得告訴當事人一聲, 萬一他只是太忙抽不出精力去關心你朋友呢?有時候遇事不宜擅作主張,萬一想歪了呢?到時候後悔傷心難過的還是你的朋友。”

她抿抿脣, 有些生氣:“仗着自身條件不錯隨意欺騙人的感情, 最討厭這種人了。你要是也這樣, 我就……”

他眼睛微縮,瞳孔黑亮冷厲, 有些急的打斷她:“林嬌不要拿我和別人比,我不會,也不屑去做一個感情騙子。我沒有那麼多的精力去遊遍花叢,我這輩子所求的也不過是安穩,所以不要拿別人的錯誤設想在我身上。好了, 我的意見就是你朋友應該彼此一個機會, 把話說清楚, 給一條生命一個存活的機會。”

林嬌見他眉頭緊皺, 臉色沉得厲害, 挺直的身子一片僵硬,知道他是真的生氣了, 撇撇嘴不在說話了。洗完澡後她有些圓潤的小臉被熱氣薰染像初開的粉紅桃花,躺在牀上照着羅銘的話安慰了一通秦越,秦越並沒有回覆她,直到十二點,才發過來一句冷硬的話:我不會給他這個機會,包括我自己。

林嬌關了手機躺進被子裡,悠悠地嘆了口氣,羅銘翻身將她摟在懷裡:“怎麼了?沒說通?”

她往他懷裡埋深了幾分,輕輕點了點頭。

他在她額上輕輕吻了下:“你也別多想,只要盡心了就是。她已經是個成年人,她也該爲自己的決定負責。時間不早了,睡吧。”

一個風和日麗的午後,林嬌陪着秦越去了醫院,與好天氣比起來,兩個人的臉都有些蒼白。

林嬌不忍心,再一次問她:“你真的要這樣做嗎?”

秦越輕輕撫摸着平平的腹部,嘴角勾起抹淒涼的弧度,低頭看了一眼,這短短一眼裡帶着訣別與傷痛,她不是不難過,只是她一片黑霧的未來生活讓她沒有辦法照顧他。她是個膽小鬼,所以在他尚未成型的時候送他走,未嘗不是對他好。很快她又擡起頭來,輕輕點了點頭:“我沒有辦法給他一個好的生活環境,一個人的日子我已經受夠了,我不想讓他出來也是一個人,這樣的生活對他來說很不公平。如果他將來會怨恨我,倒不如我咬咬牙替他做一回決定。林嬌你有沒有發現,我們真的不小了,雖然在最純潔的環境裡,可是生活已經侵蝕我們,不得不去面對現實。”

林嬌雙手握住她的胳膊,輕聲說:“我們進去吧。”

走進醫院裡,秦越覺得她是個從頭到尾都很污濁的人,雪白的牆壁像是一面鏡子,讓她的心片刻間沉入煉獄中經受無邊的折磨與拷問。她無暇去理會別人投來的異樣的目光,鄙夷與嫌惡與她來說都不算什麼,這種事情她既然做了就要承擔責任。

林嬌本來想進去陪她,秦越搖頭拒絕了,她坐在外面的座椅上頭腦空白的等待。她聽不到一點有關於秦越的聲音,那個愛美又漂亮自信的女孩,應該得到更多人的珍視,誰曾想過有一日她竟會這般狼狽的在角落裡獨自品嚐痛苦。

時間對於秦越來說走得太快,讓她還來不及多感受那塊肉在體內停留的感覺就被無情的與她分離,她忍了許久的悲傷終於掙脫閘口傾瀉而出,來得兇而猛,幾行清淚從眼角滑落。

林嬌等了許久終於等到她出來,蒼白的臉像白紙一般薄,像是隻要輕輕一碰就能破碎,她張了張嘴,好一會兒才啞着聲音問出來:“你還好嗎?”

秦越將頭靠在她肩膀上,像是在海中飄蕩許久的心終於找到了一根可以依靠的浮木,虛弱地輕笑一聲:“送走了,我也可以安心的多休息一會兒。日子還長得很,他總會能理解我的。我怕王萌她們發現,你能幫我請個假嗎?我要找個地方好好休息幾天。”

林嬌堅決地要求她到自己家裡去,秦越直搖頭說不用了,林嬌如何能放心她,攔了輛出租車直接將人帶到了她的住處。

秦越突然覺得困得厲害,費力睜開眼睛隨她進了屋裡,虛弱地向她道了聲謝,在沾到客房裡那張柔軟的牀時很快就睡了過去。

羅銘正在書房裡忙工作,出來倒水時看到林嬌在客廳裡坐着,挑挑眉:“你在做什麼?”

林嬌示意他小聲一點,指腹描摹着茶几,情緒低落:“我讓她在家裡休息段時間,剛從醫院裡出來,她應該難過的厲害。我只要有空就回來照顧她,家教我想辭了吧,也該是時候找工作了,其他時候得你幫忙。”

羅銘彎了彎嘴角,揉亂她的長髮,聲音輕柔:“家教不用辭,答應人家的事怎麼好半路丟下。放心我會替你照顧她的,我會給她做點補身體的東西。”他想說你們這些固執的孩子,做事情這般激烈不顧後果,但是她心情低落,便打住了話頭。

秦越自己打電話給班主任請了一週的假,畢業事情多老師沒有多問便批准了,這般順利讓兩人都鬆了口氣。

林嬌明顯感覺到這幾天秦越變得越發沉默,大多時間都躲在客房裡,靠着牀頭髮呆,林嬌給她找了很多看着有意思的書,希望她能笑一笑,她每次都應了當面將書翻開,兩個小時候再進來看她依舊是原封不動的樣子。

林嬌急得很,苦口婆心地勸了她很久,也不知道她有沒有聽進去,只是睜大眼睛無神地看向一處。林嬌有些怕,生怕她就這麼沉淪下去。

羅銘見她垂着頭從秦越房裡走出來,攬過她的肩頭,安慰道:“也不要太急,說不定哪一天她自己就相同了。太過強求,反而容易起了反作用。”

林嬌沒有其他辦法,只能囑咐羅銘,萬一有什麼事情一定要及時打電話告訴她,羅銘笑着應了。

秦越明天就要去學校了,她沒有在躲在被子裡黯然神傷,每晚不停的哭泣與難過全數被她藏了起來,這時再想起來也不過是扯着嘴角淺笑。那些不快樂,在這一刻也該劃上句號了,確實她的路還長。疊好被子,客房裡有獨立的衛生間,她洗了個熱水澡整個人都覺得清爽很多,換了衣服走出去。

羅銘躺在躺椅上看書,右手邊是生長旺盛的花,有種難得靜謐與溫馨。聽到響動,他沒有起身,只是撇頭看了一眼,輕笑:“感覺好些了嗎?”

秦越坐進離他近些的沙發裡,點了點頭,好一會兒纔開口:“我以爲我和林嬌一樣,遇到了像大哥這麼好的人,可是沒想到,他和你是不一樣的。”

羅銘將書合起來放在腿上,渾身散發出安靜沉穩的氣息讓人覺得舒服,不由自主的將心情放鬆下來,他兩隻清亮的眸子向她看過來:“你和林嬌確實一樣,做事莽撞,自我感情爲重。就像你這個決定,我以一個旁觀者來看,覺得你的做法並不合適。有些事情你要親眼看到、親耳聽到才能算是真相。當然,你男友確實不稱職,給你這種不安……哎,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說再多也沒用。我和林嬌一樣也希望你能往前看,人生中誰沒有失敗摔跤的時候,只要你能爬起來繼續往前照樣能活得肆意瀟灑。就像我並沒有你現在看到的那麼好,大學唸到一半中途退學,和社會上不三不四人混在一起兩年,後來終於開竅,想盡辦法開始爲了生存下去想辦法。”

他頓了頓,端起一旁還在散發着嫋嫋熱氣的茶杯,喝了口潤了潤嗓子,才繼續說:“你已經知道了,多虧了林嬌讓我重新站起來。你們只看到我凡事由着她,想盡一切辦法寵愛她,那是因爲她是我人生中的指路燈,意義非凡。”

“你總會遇到真心對你好的人,一次失敗不算什麼。”

秦越掩着脣笑了,又是以前那般嬌俏的聲音,有些沒大沒小:“林嬌說你老氣橫秋我們還不信,現在我是信了。林嬌真的很幸運,有一個人在她人生路途上對她呵護備至,如果我也能遇到你這樣的人那該多好。”

羅銘沒有說話,只是勾着脣,顯示出他此時的好心情。

太陽被雲霧遮擋,露出淺白的光,倒是正適合看書的天氣。

*

林嬌買了幾條魚回來,老闆說是纔打撈起來不久絕對新鮮,將東西遞給羅銘讓他去廚房清理,正要往客房去,他突然回頭說:“忘了告訴你,秦越她走了,讓我和你說一聲。”

林嬌有些氣急:“你怎麼讓她走了啊,她身體還沒好,心情很糟糕,哪能讓人放心。”

羅銘拉住要穿外套的她,失笑道:“她和我閒聊了好一會兒才走的,放心,我看她應該是想明白了。不相信你明天去學校不就知道了?林嬌,總歸是別人的事情,你不宜參與過多。”

林嬌聽罷垂了頭,細細想了想笑道:“也是,畢竟我們都不是什麼時候都需要人扶着才能行走的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