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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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的餘暉照在他如刀刻般棱角分明的俊逸五官上, 蒼白而冷漠,明明一副疏遠模樣,卻讓人忍不住想像飛蛾奮不顧身地靠近他。

林嬌的眼睛被他身上的光芒刺到, 微微眯起來, 四目相對, 她才發現心頭涌上了超出她預計的高興與想念, 她脣瓣動了動卻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

張婭見兩人都不說話, 有種莫名的冷凝與僵硬在流淌,從羅銘手上接過食品袋交給林嬌:“我們來這邊辦事,你哥說你在這裡就特地來看看你, 上次說好要給你帶好東西,不想被事情耽擱, 這點小東西就當姐姐向你賠罪。”

林嬌看了他一眼, 才轉眸看張婭, 很快臉上換上得體笑容,微微瞥了一眼大多是平日裡她捨不得吃又老貴的零食, 這些東西以前都是羅銘給她提回家裡,換了她自己連看都不會看一眼,她接過來驚喜道:“都是我愛吃的,讓姐姐破費了。”

眼前這個女人雖然親和,可是身上所散發出來的優越讓她不願意與之親近。像她這種人, 打小被不太如意的生活磨得沒了力氣, 強撐着將腰桿挺直, 在別人面前裝出生活得很好的樣子, 其實心底裡卻是無盡的自卑與難過。羅銘身邊有這麼好的人, 做什麼非得跟她糾纏不清?如今怕是想明白了吧?所以纔對她這麼冷淡。

張婭問得都是些平日裡的瑣碎,林嬌都一一答了, 她不時會看那人一眼,可他卻是微微皺着眉頭就這般盯着她不動。她驀地心中起了火,只是來看一眼,看過了便該走了,她還忙着呢。她裝出一副不放心的樣子:“天也不早了,路上車多,還是早些回去吧,開車注意安全。”

他這才往前走了兩步,正想開口,只見她身後有一個男生氣喘吁吁地追過來,拉着她的胳膊說:“林嬌你跑得可真夠快,怎麼連手機都落在店裡了?店長讓我給你送過來。”

羅銘如鷹般銳利的眸子猛地收縮起來,裡面是冰冷徹骨的寒意還夾雜着滔天怒氣,垂在兩側的手握緊又鬆開,這個小子他怎麼能不知道?她心心念念想要甩掉他的糾纏,爲得可不就是這個人?如今倒好,少了他,想必兩人的感情培養的正濃,他又算得個什麼?他真是剃頭挑子一頭熱,在家裡難受、想東想西到頭來還是放不下,興沖沖地來看她,可是人家呢?

林嬌下意識地看向羅銘,他嘴脣微微泛白,眼角向上揚起,帶着□□裸的嘲諷,他果真是誤會了。她本想解釋,轉念一想又覺得有什麼好解釋呢?她本來就對張健存有好感,而他……隨即垂了頭不看他。

羅銘更是恨得厲害,她這般是默認了?他只覺得自己脣齒髮寒,這麼多年他最難過的時候也未曾像今天這樣覺得心寒。他試着放手給她空間,她轉身就能和別人在一起,她真是讓他失望。既然她這般不自覺,那他就讓她明白誰纔是她的依靠。

他走到她身邊,臉上帶着讓她覺得害怕的笑:“你爸前兩天找去了家裡,說要等到你回去再走,國慶不如就在這裡呆着吧。”

林嬌陡然氣得厲害,也顧不得別人在,急聲問他:“那你放他進去了?你……”

羅銘看她氣急敗壞的樣子,俏臉發紅,一雙大眼裡泛着盈盈水波,真是讓人看不夠。方纔的怒氣因爲她這模樣消了下去,能怎麼辦呢?他就是喜歡,不管怎樣都移不開時刻看着她的目光,要是可以他真想時刻將她栓在身邊。他低低嘆了口氣,話語中不自覺地透出寵溺:“當我和你一樣傻嗎?他就在門口蹲着,想來是不達目的不罷休。”

林嬌肩膀顫抖着,臉也白的厲害,她怎麼會有這樣的家人?

一雙大掌緊緊握着她的肩膀,低沉好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不怕,有我在,安心就是。”

她驀地擡眸看他,被淚水迷住的瞳孔看他竟有些不真實起來,縱使她不想承認,羅銘是唯一一個能讓她惶惶不安的心平靜下來的人。她發現自從遇到羅銘就開始了無休止的矛盾,想遠離可是又不自覺得依靠,不見他卻又莫名的想念,這應該只是單純的依賴吧?

張婭不解地看着兩人,方纔還冷淡疏離的氣氛一下又變得親密溫馨起來,讓她這個外人無法插足。她還是第一次見羅銘這樣溫柔的對人,臉上的表情和聲音都柔的不像話。

張健這纔看到身邊的人,驚訝地叫道:“姐,你怎麼在這裡?”

張婭看了眼羅銘,有些羞澀:“陪羅銘來的,聽二叔說你考來了Z市,沒想到你和嬌嬌是校友還彼此認識。”

羅銘趁着他們談話,才本着臉問:“你穿成這樣子做什麼?給你帶的錢不夠花?”

她搖了搖頭,臉上緋紅一片,有些不好意思:“課不多,正好人家招兼職就去應聘了,當提前積攢社會經驗。”

他黑了臉,訓斥道:“去入個社團和同學們打好關係,又不缺你吃穿花,給誰省?難道你就準備這樣過四年?”

林嬌發現以前那個羅銘又回來了,讓她覺得很是親切,小聲嘟囔:“當然是給你省,店裡給的工資不少還管飯,挺充實的。”

“所以忙得連打電話的時間都沒有?你這丫頭,我但凡能狠下心來,絕對不會再管你,你就是生來禍害我的。往後離他遠點,打消你那不該有的念頭,否則到時候別怪我不給你體面。”

又是這種惹人討厭的口氣,霸道又強勢,卻讓她這些日子懸着的心踏實下來:“我有給你發短信,是你自己不理我。”

羅銘見張婭看過來,摸了摸她的頭:“就你會強詞奪理,我不理你,你就不能”聲音又低了幾分,附在她耳邊更顯曖昧:“我先送她回去,明兒再來看你,如果你舍友要是不忙的話,我想請她們吃頓飯。還有去把那份工作辭了,沒必要把時間浪費在上面。”

林嬌看着自己在他閃亮的眼眸裡變成一個小點,也看清了裡面不容拒絕的嚴肅警告,她只得不甚情願的應了。對於打工這件事她卻是堅持着自己的態度,這世上哪有花自己的錢花得心安理得?現在她不願意因爲這件事再和他擡槓,最後可是還是變成兩人間爭吵不停的話題。

張健看着兩人遠去的背影,摩挲下巴笑着說:“你不覺得我姐和你哥很配嗎?”

林嬌看了眼,前面男人身形頎長,單手插在褲兜裡,冷酷而好看,再看女人嬌小可愛,穿着考究,兩人走在一起還真是登對。張萌她們在樓上看着帥氣男人走遠了趕忙給林嬌打電話催她上來將事情解釋清楚,不接受任何藉口的推脫,林嬌無奈只得問張健:“你還回去店裡嗎?多謝你特地給我送手機過來,宿舍還有點事,我先上去了。”

張健聽她跟機關槍似的說話,搖頭笑道:“你先去忙吧,我也回去了,明天見。”

林嬌突然‘啊’的一聲,乾笑道:“明天還得麻煩你幫我請個假,多謝啊。”說完就蹬蹬地跑上樓,只留他一人沉浸在她給的笑容中無法回神。

*

羅銘送張婭回家後,自己又取了車子往Z市趕。他實在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像那些個初嘗情味的毛頭小子般愛得沒了章法,流淌在整個身體裡的血液都在瘋狂叫囂着想見她,就算不能見到,只要與她同在一座城市就覺得安心。

再到Z市時天已大黑,廣闊的天幕裡掛滿繁星,美得讓他停步看了許久。他突然想起來,母親收拾東西離家遠走,他從學校趕回來時也是這樣的天空,他站在窗前望着天際,任夜風涌進清冷的屋子。

其實她不過只帶了自己隨身的東西,大物件依舊原封不動的擺放在那裡,可是他卻覺得往日裡溫馨熱鬧,慈愛地爲他煮飯煲湯的人在他的生命中像是一場絢爛的夢,他的家沒有了。

他想不開,明明好好的生活,她爲什麼捨得拋下?這世間只剩他孤苦一人,淒涼而孤寂。

就在他被寒冷遏制地難以喘息時,林嬌成了他心底裡最亮的太陽,化去了他的心上雪,讓他重新活過來。

因爲愛,所以霸道;因爲她的救贖,所以甘願將自己的一切全都奉上;因爲貪戀她的溫暖,所以不能讓她從自己身邊離開。卑微而又小心翼翼,那又何妨?

這真是一個讓他不大舒服的夜晚,因爲以前的記憶全部涌入腦海,偶爾才能見一面的爸爸,還有笑着給他開門的媽媽,還有對他冷面相對的林嬌,都是他心中最爲在乎的人。也許他們並不好,可是他脆弱的心底還想把他們好好珍藏。

也許,他也希望擁有一個機會,問他們爲何要這麼做。只是在找到他們前,他只能抱着林嬌取暖。

林嬌被室友們逼問了許久才停歇,她多少有些隱瞞,不是不敢讓別人知道,而是她不想在回憶那段最爲難熬的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