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定瀾聽聞此話,氣得不行,一時怒上心頭,猛力的拍了下身前的石桌,氣力之猛勁兒,似是動用了真氣一般,只見石桌之上自手掌所拍打之處蔓延出斑駁的裂痕,司徒定瀾雙眸之中的深邃轉瞬間便化作滲人的寒涼之意,他厲聲說着,“這個司徒定遠竟已不顧兄弟手足之情,一心想加害太子妃,實在罪大惡極,今日我便取了他的狗命,不得容他再爲非作歹!”說罷,司徒定瀾雙眉一橫,面龐之上露出的那股殺意令人望而生畏。
“太子殿下不必動怒,司徒定遠已經死於別館地下的水牢之中!”臘月慌不迭的勸阻着司徒定瀾,轉而又是一臉的愁容,“不過純陽草已被司徒定遠吞入肚子裡,怕是一時再找尋起來,絕非易事,而長公主的性命危在旦夕,眼下該如何是好?”
司徒定瀾對於司徒定遠的死並未多做傷感,司徒定遠打小嫉妒心極強,桀驁不馴,同司徒定瀾有諸多不合,此次來到安蘭城內平定烏蘭國敵軍一事更是讓司徒定瀾完全的傷透了心,他只是吩咐着別館內的侍衛將司徒定遠的屍身好好的安葬便罷,並無多言。司徒定瀾將石桌之上的包袱緩緩打開,臘月和楚河二人視線匯聚而去,兩人不禁愁思全然消散,臉上滿是悅色,臘月站起身來,拿起桌案上的純陽草放在鼻子處嗅了嗅,滿面詫異,純陽草這般珍稀的草藥,有其獨特的性質,年代越是久遠,時間越是悠長,其自身所帶的清香的氣味則更是怡人,而臘月手中的這兩株純陽草氣味幽香,絕非是近日所採得,她忙不迭的開口問着,“太子殿下,這兩株純陽草究竟是從何出所得?”
司徒定瀾不解,喃喃道:“這兩株純陽草是方纔一白眉白鬚的老先生贈予我的,有何不對嗎?”司徒定瀾難以理解這純陽草皆是一個樣子,難不成這德旺老人給的純陽草和之前臘月所得的不一樣?
“沒有何不對!”臘月搖了搖頭,只是心中仍是疑惑不解,雖年事已高的人都頗爲鑽研醫術,可是能收藏這兩株純陽草的人絕非是醫術普通之人,臘月隱隱覺察到司徒定瀾口中所說的白眉白鬚的老者,同白眉老頭竟是那般的相似,不過臘月見已有了純陽草,沈君清的病大可痊癒,而拓跋影的怪病也可醫治,兩全其美,臘月也不再去追問着什麼,拿起純陽草交與楚河,讓他將這純陽草研磨後同斷腸草一起煎熬,一同拿給沈君清服用,楚河不敢耽誤,接過臘月手中的純陽草便快步走進那藥房之內,臘月拱手作別司徒定瀾便徑直朝着沈君清的臥房走去。
臘月這一別已有幾日,在烏蘭國軍營之內,終日在心內擔憂着沈君清的安危,早就想同沈君清會面,她推開門走了進去,她見沈君清躺在牀榻之上,面色蒼白,雙脣醬紫,臘月緩緩走近沈君清,輕喚了兩聲,見沈君清並未迴應,臘月伸出手抓過她的手腕,兩指搭在她的手腕之上,雙目微閉,當她觸及到沈君清脈象的那一刻,眉頭不由得一皺,沈君清的脈象發虛,怕是這千機之毒已經毒發至骨內,就算是再有上千株純陽草也難以醫治,臘月面呈凝色,口中又輕喚了兩聲,見沈君清仍是昏沉的睡着,一時着急,連忙從腰間掏出幾根銀針,紮在沈君清的穴位之上,臘月又將小手覆在她的手腕上,見脈象平穩了些許,這纔不禁舒了口氣。
臘月深知此時已自己的醫術難以將沈君清體內已經擴散開的毒完全的驅散出來,她想起司徒定瀾方纔提過的白鬚的德旺老人,連忙起身朝外跑去,楚河端着藥正走來,見臘月如此慌張,連聲喊着,“你如此匆忙究竟有何急事?”
臘月喘了兩口氣,回了一聲去找白眉老頭,便徑直跑出了別館,楚河呆愣的站在原地,看着臘月消失的背影,心中犯起了嘀咕,心想這純陽草已經找到,沈君清身上的毒馬上便可以解了,此時臘月又去找白眉老頭究竟所爲何事?想着,楚河的心頭不禁一驚,莫不是沈君清的毒已深入骨中,就算是仙藥也難以救治?想罷,楚河步履急匆的走入這沈君清的臥房之內,見她安詳的躺在牀榻之上,身上的穴位之處都施有銀針護着心脈,他也瞭然了臘月爲何是那樣的匆忙慌亂。
巨大的火球掛於正空之上,其火球散發出巨熱且耀眼的光線籠罩着整個安蘭城,地面之下的水氣似是懼怕這般炎熱,也從其下冒出頭來,轉化爲熱浪升騰而起,虛無着城中的景象,若在遠處望去,整個安蘭城猶如海市蜃樓一般,虛無縹緲。
臘月到處問着過路人,德旺老人所居住的地方,未幾,她便到了一低矮的茅草屋外,其外圍夾着低矮的柵欄,茅草屋破爛不堪,似是一陣猛烈的風就可將這草屋吹倒一般,草屋之內彌散而出濃濃的草藥的氣味,臘月篤定這屋內的德旺老人便是白眉老頭,臘月推開柵欄,走入院中,院內一片狼藉,若不是飄蕩而出的藥味,難以令人相信這茅草屋竟有人居住,臘月一邊環視着周圍,一邊步履輕緩的朝屋內走去,臘月走進茅草屋內,屋內光線昏暗,一股濃厚刺鼻的氣味鋪面而來,臘月忙不迭的掩住口鼻,令自己不去聞這般難聞的氣味,她藉着透過窗投撒進屋內的光線看去,一身着白衫的老頭端坐於茅草屋內。
“是白眉前輩嗎?”臘月遲疑着開口問着,身子又向前走近了兩步,試圖看的更清晰些。
那老頭身子微微動了下,發笑着站起身來,面露笑意,“不愧是我認爲天資聰穎的人,僅憑我送去的兩株純陽草就可知了我是何人?”白眉老頭愛藥如命,而他將純陽草贈予司徒定瀾乃是有意而爲之,白眉老頭早已聽聞沈君清身中千機之毒,他掐指算過,就算是得到純陽草和斷腸草這兩種珍稀的草藥也迴天乏力,眼下臘月能主動來找自己,已驗證了白眉老頭的猜想,若是她不出手,恐怕這世上再無人能救得了沈君清了。
“白眉前輩既然已知我爲何事而來,那就請移步到司徒定瀾的別館之內爲太子妃醫治,免得她有性命之憂!”臘月微微拱起手來,恭敬道,她一早便猜測到那兩株純陽草是白眉老頭留下的線索,暗示着他藏身於這安蘭城之內,目的就是便於自己能找到他。
白眉老頭微微一笑,捋了捋鬍鬚,緩緩開口道:“你既然求我相助,也知我的意圖,我可以出手醫治沈君清身上的毒,可是我這一身醫術後繼無人,是要你肯常伴在我身邊十載,修習我這畢生所學,那我自然會出手!”
臘月來找白眉老頭前仍對純陽草抱有一線的希望,可是自從她爲沈君清把過脈後,也知沈君清身上的毒,在這世間也就只有白眉老頭一人能解,若是以自己十載的時間換取沈君清一條性命,再加上濟世的醫術,於自己並無所虧損,可是臘月一想到楚河,不禁心頭又有了些許的動搖,如若自己遁世常伴白眉老頭身邊,她又怎會放心的下楚河?臘月默聲頷首低頭不再做聲,似是有所猶豫。
白眉老頭怎會看不出臘月心中的遲疑,笑吟吟道:“若是你有所難處,我自然不會強求,不過我一生所學都傾囊相授,這般誘人的條件,你還是考慮考慮!”白眉老頭端起身後桌案上冒着熱氣的茶水小酌了一口,緩緩道:“不過我等的起你思緒,可是沈君清身上的毒已沁透入骨,怕是命不久矣,不知她能否等的起你這般猶豫?”
白眉老頭的話中隱露出些許威脅的意味,他年事已高,估量着自己在這世間能過活的時日已不多,他終日都在企盼着有一如臘月般天資聰慧的弟子繼承醫術,懸壺濟世,眼下臘月有求於自己,這般大好的機會自然不能錯過。
臘月眉頭緊皺,水靈的眸中猶如浩瀚的胡海般掀起着波瀾,稚嫩的小臉兒呈凝色,默不作聲,它咬了咬牙,“好,我答應你,只要你能將長公主身上的毒去除,使她痊癒,別說是十年就算是二十年,我也伴在你身邊!”
白眉老頭的眼中閃現出些許的驚詫,他半眯着眼,不解沈君清同臘月的關係無非是主僕間的關係,怎能使得臘月寧可伴在自己這糟老頭身邊十年也要換取她的性命?這人世間有太多說不明道不清的事情,於白眉老頭這般行將朽木的人來講也已是見多不怪,他沒去追問這其中的緣由,這裡面的故事,只見他起身走到身後的櫃子,從裡取出了一藥盒,起身便跟着臘月徑直朝司徒定瀾的別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