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屋外,深夜如墨的夜空中漫天飛雪映着殘月投撒出的淡白的月光飄散而下,破屋內,篝火燃燒時不時的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響,屋內沈君清和司徒定瀾二人默聲許久,未言一語,沈君清擡起頭看着半靠在柱子上的司徒定瀾,見他幽深如淵的眸底竟顯露出幾分失神,冷峻如常的臉龐雖依然泛着淡淡的寒色,但卻不免使得人不再同往常般畏懼,這般的司徒定瀾,沈君清尚是頭一遭見,不免心中升起幾分擔憂之意。
“你沒事兒吧?”沈君清思緒了良久,不知是否該打破這屋內的如死一般的沉寂,最終仍是不由得開口,緩緩問道。
司徒定瀾輕輕搖了搖頭,深邃的眼眸中仍是失神一般,未有絲毫的波瀾變化,他張闔了下嘴,表情滿是淡然之色,反問道:“如若你一手是江山社稷,國家安危,另一手則是手足之情,兄弟之義,你該如何取捨?”
這個問題問的沈君清一時不知該如何應答,竟啞言了良久,樓安小國不同於定遠國這般疆域遼闊,人口衆多,就連父皇膝下也是僅有沈君蓮一子而已,如若這般的問題必然不會發生於自己的身邊,只是以司徒定瀾的境遇,設身處地的幻想一下,司徒定瀾平日爲平民百姓尚且擔憂,若是江山社稷同手足兄弟一同擺在眼前,他的心中必然會很難取捨,甚是糾結。
“你就未曾想過將他派去偏遠之地,封侯加爵,到時既免去手足相見,也可保住江山社稷!”沈君清思緒了良久,輕聲開口道。
“若是此般甚好,只怕……”司徒定瀾說道一半,便沒繼續說下去,他所擔心之事自古就常有發生,君王顧及情誼而將手足貶謫到一方,只是一方在此地招兵買馬,兵力強大便捲土重來,江山社稷便易主他人。
沈君清自是明白司徒定瀾心中所想,他的擔憂也並無道理,只是她難以想象眼前這個爲了定遠百姓,爲了手足兄弟之情都如此憂心忡忡的司徒定瀾,怎會變成那個騎在馬上,雙目中滿是冷色,就算滿目屍橫遍野,也無絲毫動容的人?他到底是經歷了怎樣的磨難與折磨,纔會那般?
想着,沈君清吃力的站起身,步履緩緩的走到司徒定瀾的身旁坐下身,將頭靠在他的肩頭,手覆在他的手上,如同小女人依偎在自己的夫君身旁般,輕聲說道:“不管你做出怎樣的選擇,我都會陪在你的左右,同你共進退,與你共患難!”
沈君清說完,心中不由得暗自叫糟,難不成自己已愛上了眼前這個男人?她慌不迭的搖了搖頭,連連否認,自己眼下所做之事無不是爲了寬慰他罷了,沒有半絲的情感的瓜葛,自始至終只是一場公平的交易而已,自己只是不願看着他變成那個人罷了,想罷,沈君清不敢去直視司徒定瀾的雙眼,匆匆的閉上雙眼,靠在他厚實的肩頭入了夢鄉。
司徒定瀾側頭看了眼沈君清,嘴角勾起了一絲弧度,雙眼輕彎,臉上露出一抹笑意,而這笑意不再是是冷漠亦或是狡黠,而是一抹頗爲欣慰的笑容,他心中暗聲道,或許無論自己做出的怎樣的選擇,也只有沈君清能同自己患難與共,也許此刻的她真的把自己當作是她的夫君吧!
想着,司徒定瀾的苦笑了聲,前途未卜,手足相見,必定會流血一方,若是此時自己再爲手足情誼手下留情,必然日後會成大患。想罷,司徒定瀾的手中的拳頭更是攥緊了幾分,眼中又恢復瞭如常般的寒意,使得人不寒而慄。
翌日一早,定遠城門之處守衛衆多,進出人等無不一一排查,城中百姓憂心惶惶,無不是爲趙謀之被殺一事擔心,朝中重將被刺殺,暗示着定遠朝中必將掀起一場軒然大浪,到時必將戰火紛亂,百姓民不聊生。
司徒定瀾和沈君清二人早早便回到了太子府,司徒定瀾一回房,冷鋒早已在房內等候多時,忙不迭的遞上一封書信上前,眉頭皺緊,面露憂色,恭敬道:“太子,這是司徒定安一早拆人送來的信!”
司徒定瀾點了下頭,接過書信,撕開掃了一眼,見信上赫然寫着“設宴府中,還望赴約”,除了這八字並無多言,司徒定瀾冷哼了一聲,冷聲道:“看來他已經有所察覺,看來昨日一事必然是他所爲!”
冷鋒聽着這話滿目疑惑,臉露不解之色,疑聲道:“太子,這信中所言何事?”
“邀我去赴宴!”司徒定瀾厲聲道,話語中頗顯怒色,徑直走到椅子上,轉身坐下,一把將信件拍在桌子上。
“不能去啊,太子!”冷鋒急聲勸道,“這擺明了是鴻門宴,司徒定安自從太子之位被廢之後閉門已久,而此番邀太子赴宴,用心不良,萬萬不可去啊!”
司徒定瀾豈能不知此番設宴意圖不軌,只是不去,到時司徒定安定會尋出其它的辦法來找麻煩,與其日夜受驚,不如正面與他交談一番,但赴宴前他需做些準備,想罷,司徒定瀾吩咐着冷鋒道:“我修書一封,你速遞與父皇,若是到時我在司徒定安府中遇有不測,父皇定當會徹查此事。”
“太子,萬萬不可啊!”冷鋒拱手作揖,極力勸阻道,“太子貴爲千金之軀,國家社稷待你去管理整治,若是此番你出了些許的差池,定遠該如何啊?”
“我去意已決,你無需再勸!”司徒定瀾扭頭看着桌案上的書信,雙目滿是堅定,未有絲毫的動搖。
冷鋒不由得打了個冷顫,喃喃道:“可是太子妃……”冷鋒的話說到一半不敢再接着說下去,怯怯的低下頭,不再作聲。
“沈君清……”司徒定瀾口中默唸道,聲音很輕,輕到連冷鋒都不曾聽到,他陷入了思緒之中,若是自己有所差池,丟了性命,到時沈君清便會陪葬,想着,心中隱隱作痛,一時猶豫不決,拿捏不定起來。
“咔……”門應聲被推開,司徒定瀾和冷鋒二人齊齊應聲看去,見推門之人正是——沈君清。
冷鋒一驚,忙不迭的拱手作揖,說道:“太子,若是沒有其它的事,卑職先行退下!”
司徒定瀾點了下頭,冷鋒連連快步向外走去,走到沈君清身旁時,不禁偷瞄了一眼,見她柳眉微微皺起,雙眸之中不免有幾分失落之情,蒼白的面容之上滿是怒容。
待到冷鋒走遠,司徒定瀾端起桌案上的茶杯輕輕抿了一口,緩緩開口道:“剛纔所說之話,你都聽到了?”話語之中泛着淡淡的冷意,如同一汪死水一般,不見一絲的波瀾。
沈君清點了點頭,隨即慍怒道:“我說過要和你同進退,共患難,你難道就要一人去犯險?你要置我於何地?”說着,沈君清的話聲愈發的發顫起來,眼眶中泛起淡淡的霧氣,豆大的眼淚在眼中打着轉,順着臉頰不住的滴淌而下。
“我……”司徒定瀾張闔了下嘴,吐露出一字,卻不再接着說下去,自己只是擔心她,不願讓她一起去犯險,自從她來到定遠之中,自己已給她帶來了太多的麻煩,自己不想再讓她犯入險境之中。
“你什麼?你有沒有拿我當作是你的妻子?你還是隻把我當做是你的一個交易的人?”沈君清哽咽着說道,哭的愈發的傷心起來,身子不住的跟着顫抖着。
“我……”司徒定瀾啞言,他不知該如何作答,他不知該怎樣去表露自己的心扉,他怕受傷,他怕自己敞開心門,一劍順勢而入,到時自己體無完膚。司徒定瀾緩緩站起身,走到沈君清面前,一把緊緊的抱住她,手臂如此的用力,仿若要將她融入自己的身體中一般,他緩緩開口道:“我不忍天下人爲我傷你一毫,我不忍看你因我而犯險,我……”司徒定瀾話聲戛然而止,只是把頭埋在沈君清的秀髮之中,眼底顯現出一抹柔情之意。
沈君清靠在司徒定瀾堅實寬厚的胸膛之中,抽泣了聲,她這是第一次聽到這番話從司徒定瀾的口中說出,心底竟油然一股暖流流淌而過,眼中的淚水不由得又滴淌而下,而此次則是幸福的淚水,她明白自己不知何時已住進了司徒定瀾的心中,只是他將這一切都掩藏的太深,遲遲不願袒露出來,而自己則是一直在猜。
無論前路多麼兇險,你必然是我身後的那堅強的依靠;不論世間多少寒涼,你終將是我唯一能依偎的溫暖。沈君清心中暗道,將頭埋在司徒定瀾的懷中更深,吮吸着他身上散發出的淡淡的中藥的氣息。
“我和你一起去!”沈君清似是在懇求一般道。
司徒定瀾輕輕點了點頭,厚實的手掌撫摸過沈君清的臉頰,欣慰道:“前途漫漫,你我一同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