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定瀾和沈君清二人沒再多說些什麼,便朝着迦葉寺的食堂之中走去。
未幾,兩人走進食堂之中見一人身着綾羅綢緞,滿面橫肉,挺着一圓鼓鼓的肚子坐在椅子上翹着二郎腿,不時扇兩下手中的扇子,那男人見兩個不是僧侶的人走進食堂,狐疑的瞟了一眼,眼神中滿是不屑的神色,他冷哼了一聲,對一邊的小沙彌道:“偌大的迦葉寺竟找不出一個能來和我談價的人,真是可笑!”話語之中滿是鄙夷之色,雙眸連看都不看司徒定瀾一眼,擺弄起了手腕上的沉香木手鍊,臉上橫肉向下綴着,表情頗顯高傲。
小沙彌見這男人仍是分毫不讓,仍是一副咄咄逼人的姿態,他生怕司徒定瀾一時惱怒定了此人死罪,慌不迭的湊到司徒定瀾身旁,輕聲道:“太子莫要見怪,此人姓錢,唯利是圖,一副小人嘴臉,切勿往心裡去!”小沙彌邊說,雙眼一直盯着司徒定瀾,觀察着神色細微變化。
司徒定瀾輕輕點了點頭,深邃如同深淵般的眸底不見一絲絲的波瀾起伏,恍若剛纔眼前之人所說之話形同石子丟進汪洋大海中一般,於浩瀚而言,輕微漣漪若分毫,只見他嘴角輕輕一勾,表情之上勾勒出了些許的狡黠之意,他上前一步,負手而立,雖身着粗布麻衣,冷峻的臉頰之上顯露出的桀驁之氣不輸眼前之人半分,緩緩開口道:“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如今定遠國中正處於外敵來犯之時,國難之期,你竟哄擡物價,忠義何在?”
錢老闆半眯起本就不大的雙眼,又打量了下眼前的司徒定瀾,他不曾想起初自己只是覺得他身着簡樸,雖身上散發出的氣質同凡夫俗子不同,以爲只是一落魄的大戶人家子弟,竟不成想開口便講出此番大道理,俗話講“落魄的鳳凰不如雞”,他並未將司徒定瀾放在眼中。
錢老闆顛了兩下腿,折開扇子扇了兩下,臉上的肥肉一堆疊,冷哼了一聲,話語頗顯不屑道:“我只是一粗人,只懂得買賣之道,民族大義,生死存亡之類的大道理,自然不懂,你也不必廢話,今日若是迦葉寺不按照我定下的價買糧食,明日我便讓它斷糧!”話聲落,他將手中的摺紙扇一合,一下重重的打在椅子的扶手之上,臉上肉一橫,露出幾分兇狠之意。
“想不到定遠竟有如此刁民,今我就收了你的財產充入國庫!”司徒定瀾雙眸一瞪,眸中寒意乍現,似是咬牙切齒一般吐出這幾字,面色冷峻異常,令身前的錢老闆都不由得膽寒。
話聲未落,司徒定瀾已是一個箭步衝向前去,速度之快恍若閃白,氣勢之迅猛猶如奔流般,還未等周邊人閃過神來,司徒定瀾已是一手捉住錢老闆的衣襟,力氣之大,一下將他從椅子上直直拽起,瞬時間,司徒定瀾另一手已攥起沙包般大小的拳頭直直衝着錢老闆的面門之處砸去,只聽一聲似是骨頭碎裂一般的脆響,兩道鮮血順勢從錢老闆的鼻中噴濺而出。
錢老闆只覺得臉上如同火燒般的灼痛感,頭腦陣陣發脹,司徒定瀾捉住衣襟的手順勢一鬆,錢老闆腳下一不打緊,身子向後一傾,一個踉蹌“噗通”一下跌坐在椅子上,雙手捂着臉,連連的哀嚎着,口中連聲告饒道:“饒我一命,我這也是爲人辦事,只是個跑腿的!”
“跑腿的?”司徒定瀾疑惑了一聲,一個小小的跑腿的竟敢在人前如此猖獗,若是其背後之人又當是哪般?司徒定瀾心中隱隱升起一絲預感,眼前所發生之事絕沒有這麼簡單,想罷,他揮手一把又捉住錢老闆的衣襟,厲聲喝道:“你背後老闆在何處?帶我去探個究竟!”
“好……好!只要大爺饒我一命,我這就帶你去!”錢老闆手緊捂着臉,透過指縫看着司徒定瀾,鮮血順着手臂不住的向下流着,衣袖已全被浸紅,他一個勁兒的點着頭,連聲應道。
司徒定瀾反身,雙手合十作揖,向慧海道:“慧海師父,今日有要事要辦,改日再來拜訪!”
“去吧!去吧!國事重要!阿彌陀佛!”慧海揮了揮袈裟的衣袖,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喃喃道,說罷,他轉身從胸口處取出一錦囊遞與身旁的沈君清,眼含笑意道:“此錦囊之中有一則贈言,算作是老衲同太子妃初次會面所送之禮,切記不到危急之時,絕不可輕易打開!”
沈君清接過錦囊,端詳了眼,手中錦囊繡工簡單,一根黃繩系在錦囊口處,將其封住,雖沈君清不明這其中究竟是何贈言,只是高僧所贈之物,出於禮節也要收下,她雙手合十,報以一笑,輕聲道:“那君清在此就謝過大師的好意了!”
“阿彌陀佛!”慧海回上一禮,轉過身自言道:“前塵俗事本無根,仇怨姻緣牽一線……”慧海邊走邊說着,漸漸的消失在衆人的目光中。
司徒定瀾和沈君清二人在迦葉寺中沒在迦葉寺多做停留,跟着錢老闆下了山到了鈴崖縣。
鈴崖縣地處定遠京郊以北十餘里,縣內有一山崖形同鈴鐺般,故得名鈴崖縣。鈴崖縣地處偏僻,鮮有達官顯赫到此探訪,自古民風淳樸,夜不閉戶,只是鈴崖縣所繳的稅金連年是周邊縣城同等最低,故被朝中重臣定爲此地是定遠京城之中的貧困縣。
司徒定遠對於鈴崖縣的情況十分了解,此前冷鋒曾特意來此地體察民情,起草了一份信件用來記錄當地民風經濟,用來制定相應的政策進行改善,只是他從未聽聞這鈴崖縣中竟會有如此般的富人,掌管着定遠京郊之處的糧食供應。
錢掌櫃一直在前面帶着路,手捂在臉上,似是怕人認出來一般,穿過了幾條巷子纔到了一家米鋪的門前,指了指,似是仍舊懼怕司徒定瀾一般,聲音顫抖道:“二位,到了!裡面就是!”
沈君清順着錢掌櫃所指的方向看去,這米鋪同平日裡大街小巷中所見的巷子中並無大異,只是門半開着,不知是迎客還是關門休整般,沈君清瞥了眼一旁的司徒定瀾,輕聲道:“我覺得這米鋪有些奇怪,怕是其中有詐,別輕易進去!”
司徒定瀾也隱隱覺察出這個米鋪也有些異常,眸中隱現出些許狐疑的神色,一手捉住司錢掌櫃的衣襟,厲聲喝道:“你要是敢耍什麼把戲,到時你的項上人頭不保!”
“不敢!不敢!”錢掌櫃連連搖着頭,縮着脖子,連聲道:“這的確是我主子的住的地方!”
司徒定瀾量眼前之人也不敢說謊,衝着身旁的沈君清點了點頭便徑直走進這米鋪之中,站在門外的錢掌櫃見兩人已走入店鋪之中,手緩緩從臉上移開,已經些許變形的臉上顯出幾分陰險的笑意,雙眼半眯着,惡狠狠的說道:“狼巢虎穴,爾等也敢來闖,看主子怎麼教訓爾等!”
米鋪門外雖是正午時刻,光線充足,但米鋪之中卻是一片漆黑,伸手難以見五指,視線所及之處遍是黑暗,沈君清和司徒定瀾二人小心翼翼的向裡走着,越走越是察覺出有幾分異樣,沈君清警覺,忙不迭的說道:“這是個陷阱,咱倆快出去!”
只是這話說的有些晚,兩人剛一轉身,門外那半開着的門板被錢掌櫃合上,上了一把鎖,司徒定瀾見勢,幽深的雙眸中怒火升騰,此時漆暗的米鋪之中響起陣陣悉悉索索的聲響,在這極度寂靜的環境中顯得割愛的刺耳,司徒定瀾極目看去,卻看不見任何,一把攬過沈君清的肩膀,將她摟入懷中,關切道:“小心點!別和我走散!”
沈君清輕輕點了點頭,應了一聲,將身子緊緊的靠在司徒定瀾厚實且寬闊的胸膛之上,警惕的環視着四周,細小的聲響愈發的靠近,她只覺得背後陣陣寒涼襲過,身子也不由得打了個冷顫,額頭和鼻尖冒出細密的汗珠,靠着司徒定瀾胸膛的身子又是緊了幾分,仿若要將自己融進司徒定瀾的胸膛中一般,微微頷首。
“放心!有我在,不會讓你受到半點傷害!”司徒定瀾輕輕拍了拍沈君清的肩膀,安慰道。
這細小的聲音轉眼間已到了沈君清的腳下,她微微俯身伸手想去探個究竟,只是剛剛觸碰到,一陣寒意迅速襲遍全身,她慌不迭的收回手,吞吐道:“蛇……這聲音是蛇吐信子的聲響!”
“蛇?”司徒定瀾疑惑了一聲,心頭不由得一驚,這米鋪儼然已是一密封的空間,這密閉之中竟有如此多之蛇,莫不成一心想致自己和沈君清於死地,想着司徒定瀾的心中更是憤怒起來,擡起頭怒吼了一聲,聲響之大,響徹整個密閉的空間,久久迴盪開來,聽得門外的錢掌櫃都不由得一顫,連連向後退了幾步,生怕司徒定瀾會破門而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