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玖璃正在看書,聽到腳步聲,擡起頭來,放下了手裡的書。
男子見她半躺在白逸羽的牀榻上,腳步一滯,眼裡閃過一絲驚訝,隨即隱藏起一切情緒,走上前來。
“阿九,這位是我的師叔。他精通醫術,我請他來看看你的傷。”白逸羽走到蕭玖璃身邊,向她介紹。
“多謝殿下好意,屬下的傷早已結痂,無需再勞煩前輩費心了。”蕭玖璃聞言,不自覺地將錦被抓在手中,身子也僵硬了起來。
“阿九……”白逸羽的眉輕輕一擰,“讓師叔爲你把把脈。”
他知道蕭玖璃最忌諱被旁人觸碰,更別提讓人看她的身子,以往她受了傷都是自己包紮,就連他也不能近她的身。要不是那年在湘西,她的後背受了傷,他強行撕開她的衣衫爲她包紮,恐怕她也不會讓他碰她。
兩人的親近很大程度上源於他的霸道。
“屬下只需再養幾日就可以下地了。”蕭玖璃垂下頭,避開他的眼神,“倒是殿下的內傷,才該請前輩好好看看。”
白逸羽凝她一眼,不便發作。
男子拿出一些藥材放在桌上,“殿下,既然如此,那我就告退了。”
“有勞師叔。”白逸羽看了蕭玖璃一眼,轉身送那男子出門。不多時,他轉身回來,從桌上拿了一盒藥膏,在牀榻邊坐了下來。
白逸羽拉開錦被,直接去拉蕭玖璃的中褲。
“你……”蕭玖璃死死攥住自己的褲子。
這些日子兩人雖然共處一室,但大腿上的傷她都是自己處理的,從不讓白逸羽幫忙。
“你說我要幹嘛?!”白逸羽擡手一點,蕭玖璃便動彈不得,“你不讓師叔替你把脈,還不讓我替你抹藥?”
抿着薄脣,拉開她的中褲,拆開大腿上的繃帶,他將藥膏輕輕塗抹上去。
那淺綠色的藥膏清清涼涼,帶着一股淡淡的異香,被他的指腹一點一點揉在傷處。
蕭玖璃總覺得他的指腹帶着一簇看不見的火苗,讓她的身子隨之升溫和顫慄,不覺中就紅了臉,垂着頭聲音低啞,“我可以自己來。”
“這是天山雪蓮的花蕊所制的雪肌膏,我特意飛鴿傳書迴天山向師父討的。”白逸羽手下不停,也不看她,“雪肌膏不但可以消除疤痕,還可以去腐生肌,塗抹後剜掉的肉也能再長出來。”
“天山雪蓮?”蕭玖璃一愣,“那豈不是很珍貴?”
“天山雪蓮的花蕊能入藥的部分很少,天山派所有弟子三年所採也制不出一盒雪肌膏,師父這次送來了三盒。”白逸羽的眸光死死鎖住她腿上的傷處,唯恐自己有遺漏的地方。
“可以了。”蕭玖璃連忙喊停,“這藥膏如此珍貴,不用塗這麼多。”
“藥膏是死的,人是活的,在我心裡當然是人最珍貴。”白逸羽擡起頭來,捏捏她的臉,“我每日幫你塗抹,半月之後保管你的腿完好如初,一點疤都不會有!”
“這麼神奇?!”蕭玖璃笑着打趣,“那以後就算割肉給你吃也不怕了……”
白逸羽的臉當即一沉,身上聚起寒意,蕭玖璃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笑意瞬間凍結。
“我……”蕭玖璃喃喃地想要解釋,白逸羽掃她一眼,眸光如冰泉,嚇得她剩下的話全嚥了回去。
“你這麼想被我吃?”白逸羽將她的中褲拉上,又拉過錦被爲她蓋上,身子一傾,欺到她面前,額頭抵着她的額頭,脣角一勾,“其實我也很想吃你。”
他的聲音帶着幾分說不出的魅丨惑,笑意裡帶着幾分說不出的邪性,話裡帶着幾分說不出的深意,無一不透着危險的信號,讓蕭玖璃的臉一下就紅透了。
“乖乖待在我身邊,乖乖長大!”白逸羽竭力壓住心中不斷上竄的欲丨念,身子往後一退,漫不經心撩起她耳邊一縷碎髮,纏在指間把玩。
“今日天山派送來了四個弟子,武功都很不錯,師父要他們留在我身邊做我的隱衛。”等到眼裡的暗紅全部褪去,白逸羽將髮絲撩到蕭玖璃耳後,解開她的穴道,“我和你一人兩個。”
“那怎麼行?!”蕭玖璃大驚,“怎麼能讓你的隱衛來保護我呢?我也是你的護衛,應該我和他們一起保護你!”
“保護你就是保護我!”白逸羽話音剛落,屋外就響起了打鬥聲。
白逸羽鳳眸一深,將蕭玖璃往裡一推,自己站起身擋在牀前,警惕地聽着屋外的響動。
“是刺客?”蕭玖璃低聲問。
“嗯,想來那些損失了糧食的有錢人正恨得我咬牙切齒。”白逸羽神色寡淡地站在那裡,看不出氣憤,也看不出緊張。
“早上剛放了糧,他們這就派人來刺殺你,豈不是太明顯了?”蕭玖璃豎起耳朵聽着外面的響動,“似乎來的人並不多。你的隱衛沒有動手?”
“他們交的糧都有問題,但我讓人給掉了包,所以放給百姓的糧都是好的。他們回去查看糧倉自然心疼,雖然心知肚明卻也不甘願吃啞巴虧,這纔會派刺客前來,也不是真的要我的命,不過是給我個警告罷了。”白逸羽冷哼一聲,“對付這樣的貨色哪裡需要出動隱衛?再說,明日師叔會帶那四人會天山,他們要在人前離開平州城之後再暗中返回。”
“掩人耳目?”蕭玖璃會意地點頭,“既然是隱衛,不讓人知道他們的存在那纔是最好的。”
“有他們在,你安心養傷便是。”白逸羽眸光一閃,“等到春暖花開,我們一起治理這平州。”
“我已經好得差不多了。”蕭玖璃癟癟嘴,“是你不許我下牀。”
“乖乖躺着!”白逸羽輕哼一聲,“半月之後,你就可以下牀了,到那時我會將天山派的武功教給你。”
正說着,外面打鬥聲漸停,刺客全都溜了。
白逸羽出門查看,不多時轉身回來,手裡已經多了一個食盒。他取了桌案放在牀榻上,親手爲蕭玖璃布了菜,這纔去陪師叔和同門用膳。
蕭玖璃正在埋頭用膳,窗戶無風自開,一道身影像鬼魅一般隨着寒氣從窗外飄了進來。
蕭玖璃一驚,擡眼一看,面具人無聲無息地站在牀頭俯視她,就算他戴着面具,她也能從他的雙眼中看到毫不掩飾的輕蔑。
她將白逸羽救回後,平州守軍專門派出一支精兵晝夜保護這府邸,馬耳等人更是成日守護在白逸羽所住的園子裡。面具人依然如此輕鬆地闖入進來,沒有驚動任何人,就這麼堂而皇之地站在她面前,可見其身手。
“主子。”蕭玖璃放下碗筷,挺直腰背,壓低聲音。
面具人微微頷首,拉起她的手腕把了一下脈,話裡聽不出情緒,“爲了救白逸羽,你不要命了?南榮都事府是什麼地方,你竟然敢獨自去闖。也是你命大,那樣的沙漠竟也能走出來。”
“玖璃牢記主子吩咐,只想盡力取得白逸羽的信任,別的並未想太多。”蕭玖璃眸光一縮,儘量不讓自己的心事被面具人看穿。
他把了脈,能看出她受了重傷,卻猜不到她爲了白逸羽剜肉割腕。幸好,強大如他,卻不知白逸羽便是護衛訓練營的小七,否則,他如何還會讓她留在白逸羽身邊?
“白逸羽的確還不能死。”面具人冷笑一聲,“既然讓你躺在他牀榻上,他應該已將你當作了救命恩人,你要繼續贏得他的信任,讓他對你再無戒心。”
“玖璃明白。”蕭玖璃垂下眼簾,強忍心中翻滾的情緒,語音平靜,“不知主子還有什麼吩咐?”
面具人絕非善類,對付白逸羽是早晚的事。不管最後她是否會對白逸羽動手,這棋子的身份一旦暴露,都將會帶給白逸羽傷害。
“本座來,是給你送奇香丸的。難道你忘了,你該服藥了?”面具人手指一彈,一粒瑩白的丹藥落在桌案上。
“多謝主子!”蕭玖璃捏着那丹藥,一臉的恭敬。
“好好保護白逸羽,本座留着他自有用處。”面具人說完,從窗戶悄然飛身出去。
蕭玖璃垂眸看着手中散發着淡淡幽蘭香的丹藥,手指漸漸收緊。
這奇香丸,她整整服了八年,每年一粒,其藥性早已滲透全身,身上氣息也成了幽蘭香。
服下奇香丸之後,蕭玖璃不但脈象,就連身子也如同男子一般,胸部平坦,沒有葵水,不男不女。
蕭玖璃不想做怪物,可這丹藥若是不按時服下,她便會身亡。
三年前,她曾試過不服藥,結果全身經脈錯亂,五臟六腑抽搐疼痛,七竅流血不止。慌亂中想起面具人的警告,蕭玖璃趕緊服下奇香丸,所有症狀立即消失。
兩年前,蕭玖璃又試了一次,結果依然如此,她再不敢不服藥了。在救出妹妹之前,她不能死。
此刻,她的手指掐在掌心,眸底時而是火焰,時而是寒冰,終究還是平靜地吞下奇香丸,沒事人般的繼續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