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是,蕭玖璃隱隱覺得,白逸羽虐死徐棲桐沒那麼簡單。或許在外人眼裡,他一貫荒丨淫,可她卻直覺此事與自己有關。
自己是不是忽略了什麼?他對自己真的冷酷無情麼?一想到要離開白逸羽,自己便莫名的難過和不捨。既然如此,爲何要離開?
心念一轉,蕭玖璃拿定了主意,她擡眼看着白駿澤,眼底清明,話語堅定,“殿下,多謝你的好意,可奴才不想離開,奴才想留下來。”
白駿澤的手僵在那裡。
三人的眸光齊齊彙集到她身上,驚訝,迷惑,不解。
“留下作甚?七弟都走了,你跟我回府不好?”白駿澤當即變了臉,“你還沒受夠閒氣?”
“奴才曾經在殿下面前立誓,要一直追隨他,奴才不想食言而肥。”蕭玖璃略帶歉意。
“你是豬腦子?”白駿澤氣得將棉衣摔到她身邊,“是七弟嫌棄你、不要你,不是你背叛主子!”
“六弟,別急。”白尚儒拍拍白駿澤的肩膀,“阿九有他的想法,讓他自己決定吧。”
“兩位殿下一直對奴才青睞有加,奴才非常感激。在奴才看來,人生一世,應該重諾守信,否則不是大丈夫所爲。從奴才進七皇子府那日,就把自己當作了這府中一員。”
“去金流途中,奴才受傷,一直得殿下照拂,奴才深受感動。若非奴才不懂分寸,招惹了那美朵拉公主,殿下又怎會恨鐵不成鋼呢?”
“奴才奉殿下爲主子,自不敢輕易易主,若三心二意,實難委以重任。若奴才今日走了,怕是這一生再難擡頭做人,還望兩位殿下能夠成全!”
蕭玖璃一番話說得有禮有節,倒讓白駿澤無法辯駁。白尚儒看向她的眼裡更多了幾分欣賞。
唐伯原本黯淡的雙眸,也因她這番話,積聚起越來越多的光亮。
“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強你。但是阿九,我希望你明白,在我心裡,你不只是護衛,更是朋友!”半響,白駿澤站起身,深深地看了一眼蕭玖璃,“你好好養傷,我隨時來看你!”
“六弟說的也是我的心裡話!”白尚儒溫潤一笑,“我尊重你的選擇,也理解你的決定。皇家護衛就該恪守忠誠,能被屬下誓死追隨,這也是我們的心願。你留在府中幫唐伯吧,若有困難,來找我和六弟。”
“多謝兩位殿下成全!”蕭玖璃抱拳拱手,感激地看着兄弟二人在唐伯陪同下離去。
隨後,她穿上棉衣,一瘸一拐來到人去園空的浮雲軒。想起馬耳他們臨別時的言行和神態,蕭玖璃心中說不出的傷感。
在園中坐了一陣,蕭玖璃起身走出來,看看攬月軒的方向,心起起伏伏。
回到聽雨軒,唐伯送了些活血化瘀的丹藥來。
“讓你費心了。”蕭玖璃連聲道謝。
“你儘快恢復,好幫着打理府中雜事。”唐伯輕嘆一聲,“其實,殿下走了,府裡也沒什麼事……”
“唐伯,你爲何沒有隨殿下去平州?”蕭玖璃擡眼看着這位忠心的管家。
“殿下說府裡要留個可信的人。”唐伯神情黯然,“我便替殿下守好這七皇子府吧!”
“唐伯,我傷好了想去平州。”蕭玖璃沒有隱瞞自己的決定,“我留在府中也沒有什麼意思,我想去殿下身邊。”
“你……”唐伯一愣,臉上表情頗爲複雜,“你真的要去?”
“嗯,不管殿下多討厭我,我也應該去平州。”蕭玖璃的語氣非常肯定。
“你要是去,殿下想必很高興吧。”唐伯說到這裡,像是意識到自己的多嘴,連忙起身,“不過,你還是先養好傷再說。到時候我來爲你安排。”
“多謝唐伯。”蕭玖璃拱手送他。
唐伯回到房裡,拿出紙筆給白逸羽寫信,卻遲遲無法落筆。
想起某些事情,唐伯手中的筆輕顫。尤其是想起那日撞見白逸羽替蕭玖璃抹藥的場景,想起白逸羽在第一次招美人侍寢前要他去找的東西,唐伯的筆不禁抖得更厲害,紙上落下大大的墨點。
殿下,你是要成大事的人,明明對一切都淡定自若,偏偏一遇到這阿九,你就會大失分寸,更爲他不惜虐死徐棲桐,徹底得罪徐相。這阿九對你而言,到底是禍是福?
猶豫再三,唐伯終究沒有在信中寫上蕭玖璃要去平州。
此後,白尚儒和白駿澤幾乎每日都會來看望蕭玖璃,白駿澤還帶來府上郎中爲她看診。在他們的關心下,蕭玖璃身上的傷半月後徹底痊癒。
已是年節,七皇子府卻格外冷清,府中上下沒有半點歡聲笑語。
除夕這夜,唐伯置辦了年夜飯,府裡的小廝坐在一起,豐盛的美食也難以掃去慘淡愁雲。蕭玖璃草草刨了幾口飯,起身出了花廳,踩着落雪,漫無目的地走着。
不知不覺,蕭玖璃走到了攬月軒門口,看着漆黑冷清的園子,回想近一年來發生的種種,她心中也是無盡蕭瑟。
守歲鐘敲響的時候,寒風吹來,蕭玖璃打了個冷戰,驚覺自己已站着發了很久的呆,她縮了縮脖子,揚起頭,任雪花落在臉上,涼涼化開。
再次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園子,蕭玖璃吸了吸鼻子,袖了袖手,無聲地嘆了口氣,轉身離開。
此時,千里之外,平州城,白逸羽一人獨坐。窗外大雪紛紛揚揚,屋內雖然燒着火盆,可他看上去依舊渾身冰寒之氣。
桌上的菜餚幾乎一口沒動過,酒壺倒是空了幾個。
白逸羽不時往口裡倒上一杯酒,修長的手指輕輕摩挲着攥在掌心裡的一個香囊,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守歲鐘敲響的時候,他起身走到園子裡,抽出長劍,伴着漫天雪花舞動起來。
馬耳三人遠遠看着他,看着這沒有一點喜慶的府邸,心中也倍感壓抑,愁緒萬千丈。
白逸羽舞累了,躺在地上,看着天上落雪,默唸着一個人的名字,慢慢閉上了眼睛。
初三午後,白尚儒和白駿澤一身平民裝束,帶着蕭玖璃從七皇子府的後門溜出去,徑直騎馬去了方山。
將馬拴在山下,三人施展輕功掠上山頂。
此時的方山是雪的世界,山頂上壓着厚厚的積雪,安靜得出奇。
極目遠眺,冬日的京城帶着幾分說不出的肅穆,蕭玖璃抿了抿脣角,只覺得自己的心境似乎也蒼老了不少。
白駿澤突然抓起一把雪塞進她的脖子裡,大笑着跑開。蕭玖璃跳起來,捏了雪球投向逃跑的他。白尚儒笑着彎下腰,先捏了個雪球擲向白駿澤,接着又捏了個雪球擲向蕭玖璃。
三人隨即在山頂上打起雪仗,歡笑聲灑向寂靜的山谷,打破了冬日的沉悶。
鬧夠了,白駿澤提議去抓雪雞,三人飛身來到一叢灌木前,一起臥在那雪地上,靜靜地等待獵物。
幾隻雪雞偷偷摸摸溜了出來,瞧瞧四下無人,放心大膽地在雪地裡覓食。三人對視一眼,簌地一躍而起,各自拔出長劍,對着雪雞猛地刺了過去。
三個身影在空中同時輕盈地轉身,每個人的劍上都挑着一隻雪雞。而白尚儒和蕭玖璃的劍端還都刺着同一只。
“二皇兄,澤的身手的確不如你和阿九。不過,你們倆一起刺中這一隻,分不出勝負啊!”白駿澤指着兩人的劍,狡黠地笑着,“要不,你們乾脆比一比,看誰抓得最多!”
“抓那麼多作甚,我們三人也吃不完。”白尚儒笑着搖頭,挑眉看着蕭玖璃,“阿九,不如我們來比試劍法吧!”
“屬下豈敢在殿下面前班門弄斧?”蕭玖璃搖頭拒絕,“屬下還是負責烤雞吧!”
“六弟從小貪玩,宮裡的鳥都快被他抓來烤光了,他的手藝早就爐火純青。來之前他便說了今日這雪雞他來烤,我們等着大飽口福便是。”白尚儒一改往日的溫潤如玉,略帶淘氣地將那幾只雪雞往白駿澤面前一扔,拉過蕭玖璃就走。
蕭玖璃無法再拒絕。
這一交手,蕭玖璃才知道,白尚儒身手的確不錯,比起白逸羽怕是也差不了多少。
她意外的是,白尚儒和她過招時沒有半點藏私,毫無保留地呈現出他最好的劍招,一招一式盡顯精髓奧妙。
蕭玖璃來自護衛營,自然知道,護衛營出來的人縱然有高低之分,武功路數都差不多,而且熟知彼此的套路,只有跟了不同的主子,隨主子每日習武,武功的差別纔會越來越大。
蕭玖璃並非白尚儒的人,他的武學不對她隱瞞,那便是對她絕對的信任,這讓她很是動容。只是,一想到他是左妃之子,蕭玖璃心中又有些黯然。
劍鋒相撞,嗡鳴不斷。
白尚儒擡眼看着蕭玖璃手中的鴛鴦劍,脣角勾出一絲溫潤的笑意,“這是七弟母妃留給他唯一的東西,他給了你,可見當初也極看重你。阿九,你既然選擇留在七弟身邊,就設法消除他對你的誤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