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你還是和殿下保持一定的距離吧,有些分寸,不該逾越。”馬耳下定決心要點醒她。
蕭玖璃張了張嘴巴,卻發現自己什麼都說不出來。
其實,她自己也很清楚,如今她和白逸羽之間的確太過親密,哪怕旁人不知道他們夜夜同牀共枕,在人家眼裡,她也太過僭越。可是,他是她的小七啊,有時候明知道這樣任性不好,還是狠不下心離他遠一些。小七對她而言,有着說不出的魔力,她不由自主就會“臣服”於他的霸道,情不自禁就會被他吸引。
“阿九,殿下到底是皇子,再不喜女人,也不能不娶。對你再好,你也只能是他的護衛、他的心腹,一旦他娶妻,徐棲桐那樣的事情就可能重演。到那時,你會成爲他那些女人的眼中釘、肉中刺,你明不明白?而且,旁人會如何看你,會如何說你,你想過麼?離他遠點,對你只有好處!”馬耳語重心長,話說得有些重。
“馬耳,我……”蕭玖璃眸光一暗,臉色發白。
她何嘗不知,小七終究是要娶妻的,一想到那場景,她心裡就隱隱作痛。這就是命吧。
“阿九,我知道你不愛聽,可我是爲了你好。”馬耳有些不忍,可還是決定一次把話說透,“殿下有些陰晴不定,就衝他對你不斷反覆的態度,你也應該知道,他這會子對你好,可這好到底能持續多久?你若執迷不悟,最終難過的還是你罷了。”
“馬耳,我明白,你不用再說了。”蕭玖璃牽牽脣角,竭力擠出一絲笑,心裡卻異常沉重。
白逸羽是小七,這個秘密她如何能說?她是女子,她喜歡小七,這個事實,她更不能說。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壓力,她只能一個人默默地扛着。
氣氛變得沉悶,兩人直到回府,都沒有再開口說一句話。
回府後,蕭玖璃將自己泡在木桶中,環抱着雙肩,埋頭在水霧裡,獨自想着心事。
等她回到房裡,拿起布巾擦頭髮,腦子裡跳出白逸羽用內力將她的頭髮弄乾,爲她梳頭;她坐下喝水,便想起白逸羽霸道喂她;她躺下歇息,就想起白逸羽將她攬在懷中一起入眠。
蕭玖璃突然發現,自己的一切,早已被白逸羽打上了深深的烙印,叫她如何放得下?
沉默了兩日,蕭玖璃倒也想通了,何必在意旁人怎麼看,自己能活多久都沒個定數,多陪一日算一日,且將自己的心意藏起,只要不壞了小七的聲譽就行。
馬耳見她走出沉悶,心裡鬆了一口氣,還來不及和她聊到陳將軍佈陣的事,便聽得有人來報,說是京城來人,要見蕭玖璃。
蕭玖璃眼睛一亮,聲音帶着一絲掩不住的激動,“快,讓他進來。”
馬耳心下黯然,自己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一個男子風塵僕僕地走了進來,抱拳拱手,“兩位!”
“阿洛,是你?!”蕭玖璃認出這是白逸羽的隱衛,有些詫異地站起身,“殿下怎麼派你來?”
“進屋說!”提到白逸羽,阿洛臉色一變。
蕭玖璃和馬耳對視一眼,當即將他帶進裡屋。
“什麼?!”阿洛話還沒說完,蕭玖璃和馬耳同時驚呼。
“千真萬確!”阿洛的臉色也相當難看,他將唐伯的密函遞給蕭玖璃,“皇宮我們進不去,便前往七皇子府找了管家,正好替他爲你送信來。”
蕭玖璃拆開密函,細細讀了一遍,薄脣緊抿,眉心輕蹙,隨即將信遞給馬耳,“此事還需陳將軍出面,否則如何說服皇上?”
“我們這就去找將軍。”馬耳匆匆看完,陪着蕭玖璃出了府。阿洛連續幾日不分白晝地疾馳,累死了三匹馬,這一下也是倒頭就睡。
隨即,陳將軍出面,將當初參與繡制氈毯,烘製茶葉的人全都找了來,尤其是負責最後包裝密封的人,更是一個都沒落下。
平州城的大戶們也被陳將軍請了來,一起見證了陳將軍問話的全過程,並也都提交了一分親筆手書的證詞,全部蓋上陳將軍的帥印,交給了蕭玖璃。
無人處,蕭玖璃面對陳將軍單膝跪下,“將軍,屬下恐怕無法再分心幫你對付南榮大軍了。屬下直覺護送殿下回京的士兵中有人是奸細,還請將軍允許屬下對他們進行調查。”
“阿九護衛請起,殿下出這樣的事,老夫也難辭其咎,只要能找出證據證明殿下的清白,老夫自當全力配合。”陳將軍上前一步將蕭玖璃扶起,“軍中的事情老夫自會安排,你放心去查,需要老夫做什麼,你儘管說!”
此時,平州城外,南榮大軍已經逼近沙漠邊緣,但陳將軍精心設置的連環陣正等着他們,這個陣的殺傷力相當強,等他們突出重圍,援軍應該也就到了。
城門已經封閉,但城中秩序井然,並無半點慌亂景象。農戶們今年按蕭玖璃的建議種了三季土豆,前兩季都獲得了大豐收,加上夏日裡收穫的玉米,今年的收成是往年的數倍,就算戰爭開始,平州也暫不會缺糧。
阿洛帶着那些證詞返回了京城,蕭玖璃找陳將軍要了一份詳細的資料,包括那十餘個士兵的籍貫、進平州軍營後的大致情況、平素與誰交好等等,此後便和馬耳成日待在府中,誰也不清楚他們到底在做什麼。
三日後,陳將軍命人找來了幾位繡娘和茶女。
“民女拜見將軍。”幾位女子一字排開,施施然行着禮,看上去頗爲安分。
“大戰在即,本將軍請你們來,是想問問你們可願意來幫將士們漿洗縫補?”陳將軍坐在那裡,看上去倒顯得很隨和。唯一奇怪的是,他斜對着這些女子落座,而讓她們正對一面空白的營帳站着。
“民女願意。”女子們異口同聲。
“那好,等下會有人帶你們去。”陳將軍說完,自顧自喝起茶來。
女子們又等了一會兒,面前的營帳一撩,閃出一個副將,除了茶女蘇妹和繡娘顧氏,其他人都被帶了下去。
兩個女子站在那裡有些侷促,對視一眼,一絲慌亂一閃而過。
就在這時,營帳掀開,蕭玖璃、馬耳帶着兩位中年男子走了進來。
蕭玖璃似乎多日不曾歇息過,人憔悴了不少。站在她身旁的馬耳也是雙眼佈滿了血絲,刺向兩個女子的眼裡充滿敵意。
看清楚他們身後那兩位男子,蘇妹和顧氏當即嚇白了臉,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將軍饒命!”
“饒命?!”陳將軍一挑眉,聲音淬了冰,“不知兩位做了什麼,竟要跪地求饒?”
蘇妹和顧氏還未開口便已經哭了起來,楚楚可憐的樣子似要討得同情,“將軍,民女是被逼的啊!”
“哦?被逼的?”陳將軍冷冷掃了兩人一眼,喚那兩位掌櫃上前,“二位,這兩位女子前來買藥時,可曾被人尾隨,或是有人拿着刀橫在脖子上?”
“回將軍,不曾。”那兩位掌櫃均是搖頭。
“她們買藥時,是否暗示自己是被逼的,要你們幫着報官?”陳將軍又問。
“不曾。”一個掌櫃看看顧氏,很肯定地說,“這位小娘子自三月開始,來過我們醫館好幾次,每次都會要一些‘十日癲’,她說家裡老鼠又多又精,一般的鼠藥根本無效,只有‘十日癲’才能滅鼠。”
“這位姑娘也是春天開始就時常來我們醫館,她說買‘竹暖散’灑在房屋四周,生些蟲子,正好餵雞。”另一個掌櫃對蘇妹也記憶猶新。
“滅鼠?餵雞?這就是被逼?”陳將軍冷哼一聲,“一個是寡婦,一個是孤女,家人都沒有,別人用誰來威逼你們?”
那兩個女子光是哭。
“夠了!收起你們的眼淚!”陳將軍猛地一拍桌子,“劉武都已經招了,你們要是還不從實招來,本將軍就將你們五馬分屍!”
“我招,我招!”聽到劉武的名字,兩個女人嚇得花容失色,哪裡還敢有半分隱瞞,竹筒倒豆子一般,全招供了。
陳將軍看向蕭玖璃的眼裡更多了幾分欣賞。
是她綜合各種信息,推斷出那些牲畜、百歲龜和仙鶴是在進京途中,被人餵食了無色無味的“十日癲”,剛好在抵達皇宮時氣絕,而茶葉和氈毯則是有人趁密封時悄悄加了東西,纔會黴變和生蟲。
蕭玖璃和馬耳走遍城中大小醫館,終於找到了線索。
隨後,她從負責密封的士兵查起,再查負責包裝茶葉和氈毯的人,慢慢縮小範圍,疑點落到了繡娘顧氏、茶女蘇妹士兵劉武身上。
今日一早,蕭玖璃帶着兩個醫館的掌櫃前來認人。
果不其然,一切如同她的推斷。
這顧氏是劉武的姘丨頭,蘇妹則是劉武名義上的未婚妻。而劉武表面是陳將軍的人,背後卻鼓動顧氏和蘇妹暗中對賀禮下手。
真相大白,唯一不清楚的是劉武背後真正的主子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