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像僕固懷恩說的那樣,長安慘敗後,安守忠等叛將放棄了長安逃到了潼關據險防守。 這些人的名聲很大,發揮了個人影響力,迅速的召集了一批殘兵,然後率領殘兵退守陝郡,在陝郡構築起了一條防線。
在陝郡期間,叛軍的實力有所恢復,但是,陝郡的叛軍都是在長安之戰中倖存下來的敗軍,稱之爲驚弓之鳥比較恰當。古人說,敗軍之將不可言勇,形容陝郡的叛軍是很正確的。
基金是幾年的工夫,世界變了,攻守之勢異也,現在的叛軍處境,就和當年封常清一樣,處境是很窘迫的。
安守忠等人都是百戰將軍,很清楚手中的叛軍實力不足,根本無法抗拒士氣正旺的唐軍。但是,陝郡是河南隔斷陝西的最後通道,一旦唐軍越過陝郡,洛陽將無險可守,爲了保衛洛陽,陝郡絕不能放棄。因此,安守忠等人立刻向安慶緒報告,請求增派主力,固守陝郡。
安慶緒很清楚陝郡的戰略地位,得知消息後,拿出自己全部的家當,將洛陽城所有兵馬打包,都交給了最信任的小弟嚴莊指揮,支援陝郡阻擊唐軍的反撲。
得到了命令,嚴莊挑選了叛軍精銳,立刻挺進陝郡,數日之間到達,與長安退下來的敗兵合兵一處。
各路叛軍雲集陝郡,該地又集合了15萬大軍,與唐軍號稱的20萬大軍幾乎持平。
當年的十月中旬,正是中原的秋季,天氣涼爽,適合砍人。廣平王李俶率領東征大軍沿黃河出關,殲滅沿途阻擊的叛軍5000餘人,順利抵達曲沃(今河南三門峽西南曲沃鎮)。
這一次戰鬥傾盡了大唐朝廷的所有,可謂全部家底。雖然是廣平王李俶任統帥,但唐軍真正的指揮官是郭子儀,他接受了哥舒翰失敗的教訓,對於即將發生的戰鬥。採取了先期部署,埋伏下一個柺子馬。
這個柺子馬就是回紇王子。
得到了郭子儀的命令,回紇王子親自率軍前往崤山一帶尋找有利地形潛伏。
經過數百年的開發,崤山小路衆多,在當地嚮導的引領下,回紇騎兵很快就繞行到叛軍的背後。
在回紇王子率軍離開以後,郭子儀率領大軍挺近。尋找叛軍的主力決戰。郭子儀沒有走多遠,在新店(河南三門峽西南)遭遇到叛軍的阻擊。
這一次戰鬥是真正意義的阻擊戰。叛軍因爲實力不濟,沒有采取進攻戰術,而是選擇了固守。面對唐軍的進攻,叛軍佔據了險要地形,大營依山而建,固守不出。
叛軍扼守交通要道,堅守不戰,唐軍沒有任何辦法,只能採取犧牲巨大的強攻戰術。
叛軍以逸待勞。唐軍主動出擊,彎着腰登山爬坡,叛軍居高臨下阻擊,唐軍進攻受挫。
叛軍的阻擊十分頑強,唐軍經受不起消耗,被迫後撤,叛軍抓住戰機趁機反擊。追着唐軍的屁股打,唐軍頓時失去了秩序,漫山遍野的撤退逃亡。
郭子儀在山下觀戰,見狀大怒,命令督戰隊行動,接連砍下了幾百顆腦袋。試圖阻止敗退,然而,他的努力白費了,儘管督戰隊殺人如麻,依然無法阻止唐軍的逃亡。
郭子儀喟然長嘆,在這一刻,唐軍的覆滅已成定局。哥舒翰的慘敗即將重演。恰在此刻,繞道而來的回紇騎兵終於到達戰位,立刻在叛軍側翼發動了攻擊。
正在攻擊中的叛軍主力遭到突然襲擊,隊伍立刻大亂。
回紇騎兵高聲吶喊,叛軍將士聽到了很不熟悉的語言,頓時回憶起長安城下恐怖的一幕,驚慌失措,驚恐地喊道:“回紇兵來了!”
行軍打仗,拼的不是人數,而是必死的信心,如果一方已經嚇破了膽,再多人也無濟於事。這就如同一隻獅子對陣一羣綿羊,100只綿羊是輸,1000只綿羊同樣是輸,沒有任何懸念。
看到來了幫手,郭子儀的大軍立刻像打了雞血一樣亢奮,立刻回身再戰,漫山遍野的展開,猛烈突擊叛軍的大隊。
在唐軍和回紇騎兵前後夾擊之下,15萬叛軍首尾不能相顧,分崩離析,陝郡防線頃刻瓦解。
叛軍逃亡,唐軍士氣大振,各隊將士奮勇追擊,追殺了20裡,消滅叛軍10多萬。經此一役,叛軍幾乎全軍覆滅,屍體塞滿了山谷,擺了30多裡。
叛軍主力消失殆盡,這時,嚴莊可就不管不顧了,單人獨馬一路狂奔,一竿子縱橫百餘里,逃回了洛陽。
嚴莊帶回來的消息十分恐怖,頓時,洛陽城內哭聲一片。
洛陽城的主力在陝郡覆滅,已經沒有了堅守的資本,十月十六日夜,安慶緒率領文武百官逃出洛陽,臨走時將捕獲的唐朝將領哥舒翰、程千里等30餘人全部殺害。
程千里也曾經是和高仙芝發生矛盾的人之一,但是,我們不能因此確定他反派的角色,我們還是看一看他的最終結局吧。
上黨節度使程千里曾經同時給夫蒙靈察當副手,後來也成爲一方藩鎮,安史之亂時他負責鎮守上黨。由於上黨地理位置重要,叛軍屢屢攻擊,都被程千里率軍打退。
上黨即主今長治市,它是由羣山包圍起來的一塊高地。其東部是太行山脈,與河北、河南二省分界;西面是太嶽山脈與臨汾交界;北面爲五雲山、八賦嶺等山地與晉中接壤;南面是丹朱嶺和金泉山與晉城毗鄰。上黨地區地高勢險,自古爲戰略要地
上黨城控制山西,不甘心失敗的叛軍又一次捲土重來,領頭的就是叛軍名將蔡希德。
那一年的秋天,叛將蔡希德僅僅帶着幾個騎兵到上黨城下叫板。
程千里在城上看的分明,以爲有機可乘,打開城門,率領100名騎兵出城迎戰,打算抓活的。
看到唐軍出城,蔡希德轉身就跑,程千里緊緊追趕。就在程千里快追上蔡希德時,蔡希德埋伏的援兵突然出現。
程千里一看上當了,撥轉戰馬。立刻向上黨城逃奔。叛軍哪裡肯放過這條大魚,緊緊咬住程千里不放。
程千里跑到上黨城下,城內的士兵放下了吊橋。程千里縱馬上了吊橋,過了吊橋,就進了城門,有了城牆的掩護,叛軍只能乾瞪眼。
然而。一個意外發生了,徹底打碎了程千里的夢想——吊橋居然塌了。程千里猝不及防。連人帶馬掉進了壕溝,摔得七暈八素,站不起來了。
程千里身子動不了嘴還好使,對已經過了吊橋的麾下騎兵說道:“我跑不了了,這是天意!回去告訴諸位將軍,堅決守城,決不能丟掉上黨城!”
騎兵含淚而去,程千里被扔在城外。沒有意外,程千里成了叛軍的俘虜。
眼看程千里成了俘虜。上黨城失去了主帥。叛將蔡希德以爲有機可乘,立刻指揮主力圍城,四面攻打。
守軍毫不示弱,在各級將領的統領之下拼命抵抗,叛軍損兵折將,沒有達到奪取上黨城的目的。
叛軍死傷慘重,叛將蔡希德無奈宣佈退兵。離開了這個倒黴的地兒。不過,蔡希德不是一無所獲,程千里就是一條足夠分量的大魚。於是,將採取了押送到洛陽,獻給了安慶緒。
安慶緒賞給程千里“特進”的虛職——這是給別人看。然後,將他塞進了小黑屋。
這次被俘。成爲程千里一生的污點,以往功績被徹底抹殺,雖然他同樣忠於王事,爲了國家鞠躬盡瘁,但他卻被刻意淡忘了,被歷史所迴避。
好了,言歸正傳吧。放棄了洛陽,總得找一個安身立命的地兒,安慶緒選擇了鄴郡。
所謂樹倒猢猻散。在逃亡途中,安慶緒的僞朝廷充斥着逃亡的味道,誰都明白,安慶緒的生命進入了倒計時。因此,誰都不想跟着殉葬,大臣們都找機會溜了,甚至僞朝廷的中流砥柱嚴莊都不見了蹤影。
這一點十分的正常,大唐朝廷恩澤百年,大臣們尚且逃亡不止。而安慶緒的小朝廷,還沒有能力培養出忠誠,大臣們逃亡就是十分正常的了。
安慶緒手下的兵馬逃亡殆盡,跟着他跑到底的只有1300多人。就是到了這樣山窮水盡的地步,安慶緒依然不相信嚴莊會背叛自己,以爲他死在了亂軍之中。然而,安慶緒又一次猜錯了。
安慶緒向北逃跑,嚴莊則一路向南,迅速脫離了叛軍,在河內郡(治今河南沁陽縣)向唐軍投降。這一個華麗轉身異常高明,得到了朝廷的賞識,被朝廷委任爲司農卿,也就是農業部長。
這是一個貨真價實的高人,極力鼓動安祿山范陽起兵,進而搖身一變成爲開國元勳。當安家面臨破產之際,毅然另投明主,成功解套,而只留下安慶緒承擔被套牢的結局。
該出手時就出手,絕不拖泥帶水。所以,嚴莊總能立於不敗之地,讓人想不佩服都沒有理由。
叛軍逃了,洛陽城門大開,迎接朝廷的光復。十月十八日,廣平王李俶率軍進入洛陽,當然,這也是回紇騎兵搶劫的盛宴。
城中百姓歡迎唐軍的人羣還沒有散去,回紇騎兵已按捺不住無限的貪慾,直衝向庫府收取財帛,在洛陽市井及村坊之中大索三日。
什麼是“大索”?就是毫無顧忌的搶劫,儘管史書沒有記載當時的慘景,但能想象出當時的慘狀。
悲哀的是,洛陽已經被安慶緒搜刮一空了,整個城市也沒有幾個有錢的,回紇騎兵獲得的獎勵並不豐厚。回紇人不是志願軍,而是僱傭軍,沒有得到應有的報酬,軍隊就變得難於控制,因此,回紇葉護非常憤怒,讓廣平王李俶給辛苦費。
廣平王李俶手中無錢,不知道如何應對回紇葉護的**,當即束手無策。
看到朝廷無能爲了,洛陽的士紳們只好開展自救,提出了一個建議:只要回紇騎兵不再搶劫,他們願意貢獻一萬匹綢緞,作爲給回紇當打手的另外酬謝。
用不着自己動手,就能得到巨大的財富,回紇王子同意了。
就是如此,在血淚和殺戮之中,長安、洛陽終於重回大唐朝廷手中。
唐肅宗李亨達到了目的,得到了夢寐以求的兩京,但是,他的人民卻是傷痕累累。可是,這有什麼辦法,人民從來都是統治者的棋子,只要達到了目的,誰管他們的死活!
敵人的勝利就是自己的失敗,丟失了重要地區,安慶緒成爲了秋後的螞蚱,唐肅宗李亨以爲龍興大業基本大功告成,其實,只是一廂情願,因爲,叛軍還有一條大魚沒有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