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是所有行動最爲冷酷的,任何人都明白一個道理,是軍情如火,一旦失去了先機,那麼一切都完了。新任河南防禦使張介然雖然是官出身,但他也明白這個淺顯的道理,在得到了封常清的命令以後,立刻在兵馬司領了兵馬,即刻啓程,馬不停蹄的趕往陳留。
陳留距離洛陽數百里,沿途多爲丘陵和平原,間隔有著名的天險虎牢關。
雖然封常清給了張介然很大的鼓勵,掉給他的軍隊也是最爲精良的。但作爲一個主管後勤多年的官員,他很清楚,陳留地處水陸交界之處,除了還算堅固的城牆,周圍沃野千里,根本沒有任何的天險可以防守。自己此一去,是刀頭舔血,說不定是自己在人生的最後年月了。
儘管張介然內心落寞,十分不情願當這個敢死隊員,但他無法責怪封常清,畢竟,自己作爲河南地的最高軍事長官,沒有理由躲在還算安全的洛陽。如果實在要罵,他也要罵唐玄宗李隆基。
張介然對唐玄宗李隆基是有意見的,臨危受命的是大將軍,自己是一個打醬油的,根本不是職業殺手,現在被推到風口浪尖,實在有些冤了。
張介然心暗暗叫苦這叫什麼火線提拔啊,分明是火線送死。
張介然是在一肚子怨恨的情況下到了陳留。
因爲安祿山叛軍的遊騎已經出現在陳留城的河對岸,陳留人心惶惶。張介然率軍進城,數千人馬盔甲鮮明,精神抖擻,弄得雄赳赳氣昂昂的,百姓們以爲救兵來了,整個城市頓時一片歡騰。
張介然可沒有百姓們的歡欣,他在太守衙門裡坐定,陳留的各級官員都來拜見。他沒有客套,直接詢問了戰守準備事宜。
太守正爲自己的性命擔憂,早整理好行裝,打算在安祿山叛軍兵臨城下時開溜,沒想到防禦使張介然到了,因此趕快過來拜見。他聽到張介然的詢問,暗叫一聲“壞了”,現在城裡的守備如何,自己根本不清楚。
然而,太守畢竟是一個官場混出來的老油條,馬裝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說道“回稟大人,府兵是河南參將統領,他正在校場簡練軍士,是不是找他來問問?”
張介然皺起了眉頭,太守的職責是“代天子牧民”,因此在兩漢時稱爲“牧”。太守馬管軍,下馬管民,大戰將即,這個糊塗太守竟然還不知道軍隊的情況,夠悲催的了。
張介然很想訓斥太守一頓,甚至想狠狠地揍他一頓,但情況緊急,不能內部起鬨了,因此,壓下了心頭的怒火,淡淡的問道“既如此,待本官一會兒再看。現在,請太守隨我到黃河渡口一看如何?”
雖然張介然用商量的口吻,但太守可不敢理解那是商量,馬躬身行禮,恭敬地說道“卑職唯大人馬首是瞻,黃河空曠,冷風正勁。卑職這下去,安排車馬,跟隨大人前往。”
張介然止住了太守的腳步,說道“不必,騎馬去來得快捷,請太守調集五百民夫和一千軍兵,隨我一同前往是了。至於太守,這裡有陛下的告,你組織人多抄幾份,將告張貼於城門各處。”
太守說了一聲諾,然後小心的打開告,一看是處決安慶宗的公告,於是嘆了一口氣,下去安置。
在午時分,張介然帶着民夫和士兵趕往了黃河渡口靈昌。
得到了軍情通知,靈昌郡太守早帶着數十名屬官在黃河渡口等候。
從靈昌渡口(今河南延津縣)是黃河衆多渡口的一個,在靈昌郡(今河南滑縣)的管轄範圍之內。
時值冬季,又值戰亂,黃河渡口人流稀少,幾近人流絕跡,唯有幾艘木船在江遊蕩,搭乘逃難的人羣。
張介然乘坐了早已經準備好的官船,踏查了黃河水流,看到了兩岸綿延不斷的浮冰,感覺到問題嚴重了。
張介然看了看天色,在他憂鬱的目光,天色漸漸變得昏暗。
張介然下了船,對在江邊等候的靈昌郡太守吩咐道“叛軍將至,爲何還有船在河?馬命令將沿岸所有漁船燒燬。”
太守心裡“咯噔”一聲,這事兒確實是自己的責任,自己忙着逃跑,都把正事兒忘記了,也怪不得張介然不高興。於是吩咐道“馬派民夫燒船,很多船都在水泡久了,不能燒了,砸成碎片!”
郡裡的官員立刻安排人夫集船隻,一律遷往南岸,然後集燒燬。
在太陽即將隱入地平線的那一刻,黃河南岸濃煙大起,火光熊熊,照亮了天宇。
張介然的行動很及時,在火光,他聽到了黃河對岸亂哄哄的人喊馬嘶,隨即看到了黑壓壓的人羣在黃河對岸越聚越多。
張介然心暗歎,還好,差了那麼一會兒,險些讓安祿山的賊兵過了河。
張介然看的不錯,黃河對岸正是安祿山的叛軍,而且,安祿山正在叛軍的隊伍間。
在封常清調兵遣將,加緊訓練士兵的同時,安祿山的叛軍正在向洛陽推進,準確的說,是在向黃河流域推進,第一個目標是陳留。
儘管安祿山瞧不起內地的唐軍,但是,唐軍的不堪一擊還是讓他意外。
自從戰爭發動以來,叛軍像狼羣一樣追逐着亂紛紛逃跑的唐軍,幾乎如入無人之境,一不留神,安祿山的軍隊到達了黃河北岸。
現在已經是十二月了,按照節氣,現在的黃河已經進入了封凍期,然而,除了岸邊有一些薄冰以外,黃河依然波濤洶涌,十分難以逾越。
黃河濁浪排空,似乎像叛軍示威,叛軍爲之色變。
在火把的映襯下,安祿山親自到黃河畔探查,對於自己看到的一切,幾乎都要絕望了。
安祿山很清楚,叛亂不得人心,如果不能乘勝前進,那麼,將士們會對前途產生悲觀的情緒。何況,時間是治療傷口的最好藥方,一旦唐軍從混亂醒來,能夠組織有節奏的抗擊,叛軍可能會面臨巨大的挫折。
安祿山一想到巨大的挫折,頓時吸了一口涼氣。
正在安祿山被憂鬱壓抑的難過的時候,他的貼身秘書高尚不失時機的走近了他的身旁。
“大王,外面太冷,請回暖箱,高尚有個故事要講給大王聽,大王一定開心。”高尚給安祿山披了一件狐狸皮大氅。
高尚是安祿山的開心果,從來都是在他最需要的時候出現,時間不差分毫。由此,安祿山知道了,高尚絕不是給自己講故事,而是有了破敵之策,準確的說,高尚有辦法渡過黃河。
在衛士連拉帶扛的努力下,安祿山總算鑽進了停靠在路邊馬車的暖箱,隨即,高尚也跟着鑽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