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地處乾旱地區的拓枝城難得下了一場雨。大雨傾盆而下,風雨連綿不絕,大雨水漫金山,形成了激流,清洗了街道,整個城市變得潮溼而泥濘。
草原的大雨來得快,去得也快。很快,漫卷的狂風消失無蹤,雲開霧散,天放晴了,陽光在雲朵悄悄露出了臉,街道來往的人多了起來。
厚德親自駕着馬車,拉着一車從敘利亞大馬士革剛剛進的貨物,碾過了泥濘的路面,來到了阿拉木機王子住的宮殿。
厚德是阿拉木機王子宮殿的常客,隔三差五來拜訪,混的臉熟。衛兵也是他的老熟人,簡單的察看了一下貨物,一歪頭放行了。
一個國家領導人的排場,是和整個國家的實力成正的,國家窮,領導人也富不到哪裡去。石國王子的宮殿,相當於原一個偏遠地區的府衙,一個很大的院落,院子間有一座水池,養着幾條魚。水池的後面,孤零零的佇立着一棟沒有特色的石頭房子,大約十幾間的樣子,顯得寒酸。
不過,儘管顯得寒酸了些,排場可是一點不少,院子裡站立的衛兵告訴人們,這裡是禁地,不能任意而爲。
厚德趕着馬車繞過了水池,停在了石頭宮殿的門前。他將馬車的繮繩交給了衛兵,客氣而不容置疑的說道“這是阿拉木機王子要的東西,放進庫房裡吧。”
厚德說着,也不等衛兵回答,邁着細碎的腳步,走進了石頭宮殿的正門。
進入了正門,越過不長的走廊,厚德進入了一個很寬敞的房間。
由於興都庫什山脈地區曾經是薩珊王朝的勢力範圍,當地深受波斯人的影響,王宮內的擺設很波斯化,儘管和波斯的奢華相,顯得寒酸了許多。在房間靠牆的地方,一個碩大的波斯式臺案進入了厚德的視線,臺案的後面,一個人正坐在寬大的椅子在翻閱着件。
厚德躬身行禮,說道“粟特胡商特勒胡安參見阿拉木機王子殿下。”
阿拉木機擡起頭,露出了一張英俊的臉龐。
阿拉木機王子30幾歲的年紀,身材高瘦,頭纏着繡着金線的裹頭巾,一身錦繡藍袍,眼睛是海水一樣的顏色,皮膚略顯蒼白,但顯得很有精神。
阿拉木機王子看到了厚德,示意他坐下。
厚德道了一聲謝,坐在了王子側面的椅子。
阿拉木機王子現在很忙,他的一切精力都放在宿敵拔汗那王的身。前一陣子,聽說拔汗那王娶了大唐的和義公主,獲得了大唐的嘉獎,明顯壓過了石國一頭。
阿拉木機王子對於大唐朝廷厚此薄彼很憤怒,於是,命令衛隊裝扮成客商,深入到拔汗那國腹地,準備幹掉拔汗那王。誰想到,功虧一簣,偷雞不成蝕把米,1000名勇士只回來不足200人,800名忠誠的衛士死傷殆盡。
對於弱小的石國來說,800名勇士不是一個小數目,相當於整個國家的10幾分之一,這樣無聲無息的死了,讓他如何不心疼。現在正是難過的時候,因此,對於特勒胡安的到來,很覺得不耐煩。
不過,特勒胡安是自己的財神爺,也不好太不客氣,因此,阿拉木機王子客氣的說道“東西肯定都帶來了,又到了結賬的時候,我讓管家給你算清賬目,你可以去領錢了。不過,今年的收成不好,收的稅少了很多,因爲和拔汗那王作戰,軍費開支很大,更是捉襟見肘。王宮內的開銷困難,不一定能將所有的款項結清,你還要再等一等。”
厚德慌忙說道“哪裡,王子一心愛民,不忍從民衆身搜刮,致使王宮用度緊張。小人深受殿下庇護,豈能不知道深淺。這些貨物算是小人孝敬殿下的,算賬的事,再也休提。”
阿拉木機王子深感意外,這個粟特胡商,平時也還算大方,這也是自己將王宮供應的生意交給他的原因。不過,幾乎一年的貨物,可不是一筆小錢,說不要了不要了,這也太大方了吧。
阿拉木機王子深諳人情往來的事情,立刻想到,這個特勒胡安是一個商人,將本逐利是本分,賺少了都是虧本。今天如此大出血,很不符合商業規律。國人說過,禮下於人必有所求,這廝肯定是有事情求自己,而且事情一定不會簡單。
阿拉木機王子站起來,在地踱了兩步,說道“特勒胡安,明人不做暗事,有些話得說道前頭,你一定是有事。”
厚德趕快站起來,跪倒在地,接連磕了幾個響頭。
阿拉木機王子沒有說話,他知道,自己猜得不錯,特勒胡安肯定有解不開的大事相求自己。自己聽着是了,能不能辦,到時再說。
阿拉木機王子沒有等多久,厚德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哭訴起來“王子,小人遇到難處了,求王子殿下救命啊!”
阿拉木機王子吃了一驚,他曾經想過,特勒胡安是雁過拔毛的商人,大出血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相求,但沒有想到這件事和生命攸關,因此覺得不可思議。
“在這個地方,如果我不要你的命,誰還敢要你的命。特勒胡安,你沒有發燒吧?”
厚德跪地不起,抽抽嗒嗒的說道“小人在拓枝城守法經營,蒙王子照顧,日子過得很好。可是,昨天晚,小人突然發現自己在外面的仇家追門來,他們打手很多,打算要小人的命。小人無法自保,產業在此,又無處可逃,只能求王子殿下救小人一命。”
阿拉木機王子鬆了一口氣兒,還以爲是多大的事兒,原來是這麼一點兒小事。於是,安慰的說道“多大的事兒,瞧把你嚇的。一會兒我安排親兵,將你的仇家拿了,交給你處置,是死是活,你看着辦吧。”
厚德大喜過望,擦了擦眼淚,連聲道謝。
“起來吧,你不累我看着都累得慌。”阿拉木機王子突然想起來什麼,問道“你的仇家是誰?”
厚德從地爬起,依然恭謹的彎着腰,小心的說道“回王子殿下的話,仇家是拜火教的聖女艾洛麗亞。”
阿拉木機王子沒有聽說過艾洛麗亞的名字,但對於拜火教,他是很熟悉的。拜火教在興都庫什山脈地區的影響力很大,信徒衆多,拓枝城有不少的信徒。聖女是拜火教的最高層,位高權重,深受擁戴。這個教派不好惹是出了名的,覺得這事兒不那麼簡單,怪不得特勒胡安出這麼大的價錢,因此,當即沉吟不語。
厚德看出了王子的擔心,於是一咬牙說道“王子,小人知道這事兒不太好辦,可是,這是性命攸關,還得懇請殿下幫助。一旦事成,小人願意贊助十萬金迪拉姆,幫助王子擴大軍備。”
阿拉木機王子吃了一驚,十萬金迪拉姆,這是一筆巨大的財富,足夠招募數萬名裝備良好的騎兵了。如果有了這麼一支龐大的軍隊,他足以橫掃西域,拔汗那王的幾千軍隊自不在話下,將大唐和大食人趕出西域都有可能。
然而,特勒胡安似乎沒有這麼大的本錢,如果他真有這麼多錢,拓枝城豈能容得下他。
阿拉木機王子像不認識一樣看着厚德,目光流露出巨大的懷疑和不信任。
事到如今,什麼也顧不得了。厚德索性將羊皮書的故事說出來,擔心阿拉木機王子不相信,將羊皮書的一半拿出來給王子看。
薩珊王朝的寶藏,在興都庫什山脈地區而言,早不是一個新鮮的故事,流傳了一百年,每年都有無數的人因爲尋找寶藏而死於非命。對於這個故事,阿拉木機王子聽說過,也曾動了尋找寶藏的念頭,只是因爲無從下手而作罷。
看到了羊皮書,阿拉木機王子眼的疑問少了許多,不過,他還是有懷疑,說道“這是一半羊皮書,憑着這個地圖,能找到薩珊王朝的寶藏?”
厚德小心的說道“小人和阿拔斯家族有約定,一旦阿拔斯奪取了呼羅珊的布哈拉城,將財寶挖出,分成三份,每份都不會少於十萬金迪拉姆。因此,另一半地圖在阿拔斯的手。”
厚德沒有說謊,羊皮書的一半確實交給了阿卜杜拉。這次他拿出另一半,是讓王子相信,寶藏是實實在在存在的。這樣,在沒有拿到財寶之前,王子只能滿足自己的要求。
人的**是最難滿足的,這一筆巨大的寶庫,當即燒紅了阿拉木機王子的眼睛,將半卷羊皮書揣進了口袋,然後說道“好吧,這麼辦吧。等到了晚,夜深人靜以後,我安排軍隊化裝成強盜,由你帶領,端掉拜火教聖殿。不過,能不能抓住艾洛麗亞,那可是看你的運氣了。我的十萬金迪拉姆可不能少了一個。”
厚德大喜過望,跪在地連連叩頭。
阿拉木機王子覺得累了,說了一句“你下去吧,今天不要回去了,在宮裡等,到了晚,帶着軍隊出去。”
厚德千恩萬謝的離開了,不過,他可沒告訴王子,那半卷羊皮書也已經被他巧妙地篡改了,如同交給阿卜杜拉的那一半一樣。地圖差一分,地面要差出幾裡,那可是失之毫厘謬以千里的。真正能找到寶藏的複製品,正躺在一個隱秘的地方,而這個地方,只有他自己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