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指之間,寇懸河已與那蒙古男子過了三招。
寇懸河用棍,那蒙古男子用鐵爪。鐵爪鋒銳,銀光閃閃中透着綠意,恐怕是淬了毒。
“不想你受了傷後還挺厲害。”那蒙古男子虎吼着,掌中蓄力,突出一爪,直掏寇懸河心窩。
“黑虎掏心……還是中原的功夫……怎麼不用你們的摔跤啊?”寇懸河勉強斜棍擋過,連退兩步,仍不忘了嘲諷幾句。
“摔跤?想要的話現在……讓你嚐嚐!”那蒙古男子一插雙手鐵爪,順手將二爪甩在地上,赤手空拳地撲向瘦如竹竿的寇懸河。
“丐幫最會打狗……寇某也來學一學!”寇懸河把棍一撥,點向那男子腳踝。
“嘿嘿,中計……”那男子正沾沾自喜,驚覺腳下一滑,竟是一個不慎向下倒去。“中計的是你!”寇懸河拄棍橫踢過去,那男子不慌不忙,出掌相抵,竟“砰”地一聲把寇懸河推下了擂臺!寇懸河如死屍般被那男子一掌推了下去,他哪裡料得到那蒙古男子的內勁兒也那麼強,更沒料到那回擊他的力竟能把他擊飛而不是被他化解!
“內力,用不了了吧!”那男子撤回雙掌,撐起身子,以“鯉魚打挺”躍起。
“照顧好寇先生,讓我‘渾天扇’郝梓辰來試試!”
不及周皖趕去,適才候場的壯士郝梓辰立刻飛身打向那男子,手中扇子舞開如蛟龍飛昇,身形矯若遊龍。
“好一招‘龍騰四野’!”臺下衆人歡呼叫好。
郝梓辰扇舞渾圓,攻守有致。“河漢清且淺”、“天煞孤星”、“開天闢地”、“黃道吉日”只看得衆人眼花繚亂,那蒙古男子亦開始慌亂。然而內力不足,的確讓郝子辰倍感吃力。
論招式,郝梓辰略佔上風,那蒙古男子反應卻靈敏得緊;論持久與攻擊效果,恐怕還要數那健壯且內力充沛的的蒙古男子爲上。
“今日若不將你打下去……你這廝爲非作歹……”郝梓辰口中罵着,拚命出招,企圖打倒他。
蒙古男子眯着眼與郝梓辰對抗一會兒,忽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借個縫隙伸手過去,猛地切住了郝梓辰亂舞的手腕。
他倒聰明得緊,一面抵抗,一面觀察敵手的弱點,伺機出手。
手腕莫名其妙地受制讓郝梓辰大驚失色。他急抖扇子,用扇子鋒刃反切那男子的手,卻感到千斤巨力緊鎖住了他的右腕,骨節咯咯作響,難以動彈。他使盡手指全力拋出扇子,意圖用左手接住扇子繼續攻擊,卻被那男子用膝蓋踢中了腹部。
霎時間郝梓辰腹中翻江倒海,血腥氣直涌而上,血混合着食物的殘渣翻涌,令他連連作嘔,無力反抗。
扇落地。
“要拿捏住最關鍵的……”那蒙古男子手上施力,喃喃自語,隨手將緊咬牙關嘴角流血也絕不呼痛的郝梓辰甩到一旁。
“少林弟子法正請教閣下高招!”
“丐幫弟子魯飛請教閣下高招!”
“少林弟子法緒請教閣下高招!”
“丐幫弟子張百壽請教閣下高招!”
有幾人擡走了郝梓辰,又有幾人上來領教。少林與丐幫弟子一個個都義憤填膺,紛紛要與那蒙古男子決一死戰,輪流邀戰。那蒙古男子也不含糊,一一應戰,傲視羣雄。
用蠻力,用技巧,用言語,似是用盡人間辦法都不能打倒他的血肉之軀——但是足以拖延時間,等可以打敗他的高手到來。爲什麼打不倒他?僅僅是內力不足?武林盛會不應當有幾個一等一的高手參與嗎?這壯漢雖然聰明孔武,也不至數戰皆勝吧?確實如此,但他的人早已用各種方法牽制住了那些高手,而他也早已打好了算盤。
“二師弟四師弟,事不宜遲,你們先行去外城看看,若是幾位前輩到來,還要快些爲他們開道!”周皖低聲道,“不必擔心我。”
“小弟省得,師兄保重。”宋凡瀟、韓佑立即動身。
眼見那些名門弟子們紛紛敗下陣來,周皖再也按捺不住,提氣躍起,縱身掠過衆人,落在擂臺中央。
內力尚有四五分,落地輕盈,劍氣凜然,名家風範。
“少年英雄,不要白白丟了性命。”那蒙古男子見周皖有些本事,不由感嘆道。
“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在下週皖,敢向前輩討教幾招。”周皖壓着火氣,客氣幾句,拔劍在手。
“你用武器,我也用武器。”那蒙古男子又從腰間取出一副鐵爪,看起來乾乾淨淨,也許沒有淬毒,“你叫周皖,我叫巴圖。”
“中原與外族本不應該兵戎相見,奈何總有人挑撥。”周皖橫劍當胸,意圖以“藏鋒蕩寇劍”打敗巴圖。
“你來試一試。”巴圖一臉戲謔地笑着,鐵爪探出,直逼周皖肩膀。
劍動,銀光躍起,映驕陽似火,然而鋒芒隱於火,正是“隱姓埋名”!劍身打穴,令人始料未及。然而巴圖腰間大穴被皮腰帶護住,恐怕不能收到成效。周皖轉念,劍至巴圖腰間猛地上挑,鋒芒乍現,晃得巴圖一個趔趄,勉強才躲了過去,也顧不得衣上配飾被割斷,落在擂臺上叮叮作響。
“妙!真是妙!”
周皖緊接着又發一招“十萬火急”迫得巴圖後退。巴圖仗着鐵爪與武力,以硬碰硬,竟把周皖的劍磕了回去。也虧得周皖及時收手,不然他的劍極有可能折斷。
“好強的力道!”周皖暗自震驚,手上不停,立刻發出“冬夜寒鴉”奪這一瞬間巴圖身上的破綻。巴圖不愧是巴圖,立刻意識到了自己的防守在這一剎那太過放鬆,匆忙回守,運氣抵禦。
如寒鴉掠水之輕,星星點點,卻始終快不過巴圖的防守;如冬夜肅殺之凌厲,卻破不得巴圖的“鐵甲功”。
周皖雙眉一挺,手上加勁,心底亦生出了幾分忐忑。他深吸一口氣,腳下踏起了“四象步”,以求穩住局勢,好爭取些時間觀察對方的出招。巴圖着實被這“四象步”弄迷糊了,他乾脆站定了,邊防守邊揣摩“四象步”的奧秘。
“若都叫你看清楚了可怎麼打敗你?”周皖見狀,“唰”地劈作“流星飛墜”,讓巴圖爲保命顧不上思考。
與此同時,周皖調整着自己的呼吸節奏,讓餘下的內力緩緩流淌在四肢百骸以形成護體之力……等等!那漢子用藥封住內力,豈不是與“封心訣”有相似之處?當時對陣林湘,爲聚寒護心之用而減弱內力攻擊之力,加強防護,此時我若逆行“封心訣”,可否將內力引出來?
周皖主意打定,急攻三招,自退兩步,舉劍待陣,暗中逆行倒施“封心訣”。果不其然,丹田之中一縷縷涼氣如抽絲般流向四肢。好兆頭!周皖心中自喜,大喝一聲,劍自下而上撩過,夾着愈加銳利的鋒芒划向巴圖下巴。
巴圖大駭,昂頭後仰,迫不得已來了個“舉頭望月”。周皖趁他沒回過神,幾步趕上,用盡全力向着巴圖腰間就是一腳!“啊!”巴圖縱有神功護體,這一腳仍結結實實踢中了巴圖的腰眼,令他疼痛非常。
周皖借勢轉到巴圖身側,刺向他後心。
“叮!”脆生生的金屬聲響起,周皖暗叫不妙,立刻上移劍鋒,想轉攻巴圖沒有防備的頸部。饒是巴圖反應奇快,自後心有甲護體處到脖頸,仍被周皖的劍劃了個淺淺的痕跡。痕跡不深,只撕裂了巴圖的外衣——因爲他立即向前逃開了去。這劍雖不致命,卻足以折一折巴圖的威風。
“不錯嘛!”巴圖動怒,咆哮着一個“鷂子翻身”,正對周皖開展了一輪猛攻,盡是些道不出名字的異域功夫!
周皖見巴圖鐵爪走勢狂亂,不敢與他硬碰,躲躲閃閃着就已被逼到了擂臺的角落。“也該反攻了罷!”周皖踩準時機,提氣大喝一聲:“去!”劍身如被灌注了靈氣,似穿針引線,遊過了巴圖“留”給周皖的縫隙,引着周皖逃出生天——“想跑?沒這麼容易!”
慘白的鐵爪如狼似虎,撲向周皖腰間大穴。巴圖獰笑道:“讓你也痛上一痛!”周皖早已料到,待大半個身子脫開了巴圖的控制,立刻回劍反刺。
鐵爪與劍鋒交錯,發出了刺耳的響聲。巴圖鐵青的臉愈發青黑,鐵爪的走勢更加偏奇,帶起的風聲也更加嚇人,正如同光天化日下的厲鬼號哭,讓人心驚膽戰,冷汗不止。周皖倒不在意,腳下踏着“四象步”,手上只是一劍劍指向巴圖的頸、肩、腰、腹,上上下下盡在與巴圖難能快速動彈之處作對。偶爾他的劍掠過巴圖的肘與膝,稍稍擡腕,欲挑上一劍劃傷巴圖,卻被巴圖“一個激靈”躲了開去。難得周皖有這份耐性,也難得他久戰不怠,多半是他那幾分鐵骨與內勁支撐着他。就連剛剛清醒的寇懸河也不禁暗暗納罕這年輕人的毅力:沒有絕對的勝算,也要拼一拼自己的本事,試探對方,打亂對方的節奏……只是他還能堅持多久?別人多多少少只能堅持半盞茶的時候,他已堅持了半柱香的時間。衆人爲周皖擔心的同時,周皖自己也開始不安。
爲什麼幾位大師還沒來?應該……有半個時辰了吧?右手因緊張與激戰已經有些疲乏了,眼睛已盯得疲倦,自己大汗淋漓,無毒的鐵爪已抓破了自己的衣衫,而他依然勢如狂風暴雨……
周皖一咬牙,硬撐着又施展一遍“藏鋒蕩寇劍”,奪巴圖防禦較鬆的四肢——然而巴圖學聰明瞭,突然一爪夾住了周皖的劍,同時他的右臂也猛地一震。“這小子居然還有點兒內力!”巴圖不及忖度,飛左足踹向周皖。周皖匆忙上躍,手並不鬆開,緊急之中自然而然地如寇懸河一樣出腳橫踢——卻是騰空橫踢向巴圖的頭!
“糟糕……”寇懸河大呼不妙。
周皖此時已抱了決心,就算是飛出去,也絕不能掉下擂臺!他還要跳起來繼續這場比武!
他真的飛出去了,然而他的謙常劍仍在手中。擂臺上“咕咚”的聲音與“噼裡啪啦”的聲音同時響起。巴圖的鐵爪居然被劍絞斷了!
周皖不顧疼痛,立刻跳了起來揮劍砍去,而巴圖兀自愣了一忽兒,突然大笑着迎上週皖。
“好小子!還敢再來?”巴圖一個掃堂腿踢起了地上的鐵件,五六個鐵件毫無預兆地打向周皖面門,力道奇詭,鐵件旋轉着拐着彎兒地打過去,當真是無法預料!
周皖一面躲閃,一面用“孔雀開屏”死磕。他的感覺似已麻木,他卻仍然能將戰鬥進行下去,只因爲他的眼中只有巴圖,他的耳中只有危險的呼嘯聲,他的手上只有一把劍,一把拼了命一定要擋住對方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