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行資格者?!”?零還在呆呆地看着自己又被砂礫劃出細小傷痕的手指,一聲冷笑不期然傳進了耳朵裡。
?零訝異地回頭,卻是看見頭號校花劉藝鳴站在那裡冷冷地笑着,不復剛纔那擔心的模樣了。
怎麼了嗎??零奇道,沒有動作。
“好久不見了呢,我親愛的朋友。”劉藝鳴站在那裡冷冷笑道,“你可不知道我找你找了多久了呢。”
“我們之前,認識嗎?”?零遲疑地道,她沒有印象,沒記錯的話,她根本就不認識她。
“是嗎?沒關係,我認識你就可以了。”劉藝鳴還是那樣冷笑,臉型卻漸漸扭曲,?零眼前一花,劉藝鳴瞬間變了一個模樣。一樣是長長的銀髮,一樣是銀色的眼眸,一樣是絕美的臉蛋,卻不同於?零的清靈,美得妖嬈,有着自視看透一切的高傲。
“我們見過嗎?”?零依舊迷糊着。
“你想知道?”劉藝鳴笑了,彷彿剎那間春暖花開,頃刻間掩去了眸中的陰冷。見?零誠實地點頭,她靠到崖邊的那棵大樹上,對?零招了招手,嬌笑道:“你過來。”
?零好奇地走近。“看見沒?”劉藝鳴笑着,溫溫的,卻還是改變不了本質的那種冷,她指着巨木的某個細小的枝頭,“那兒有顆圓圓的東西,看見沒?”
有嗎??零凝神望去,好像是,陽光下閃閃發着光芒,看得不真切。“你幫我把那個東西拿來,我就告訴你。”劉藝鳴笑着說,就像在哄着一個小孩子,就像個拙劣的玩笑。
偏偏?零信了。此時?零的好奇心也上來了,急欲探究校花榜榜首的一絲八卦。“好啊!我拿來了,你就一定要告訴我哦!”?零對她露出一個毫無防備的開心笑臉,開開心心地快速往樹上爬去。直爽得讓暗中窺探的人有一種揍人走人的衝動。
劉藝鳴在她的笑臉下稍稍閃了閃神,眼露迷惘地看着?零動作。好久好久以前,她好像也這麼笑着,而那時,她也是。然後,再後來,她又親眼讓這個笑容墜落。她的心中有那麼一瞬間的動搖。炫琳,你爲什麼總是這樣笑呢?爲什麼就從來不會變?她真的好喜歡呢!可是,卻也不得不……
沒多久,慢慢靠近的?零就清楚地看見了那顆圓圓的東西,發着柔柔的金色光芒,是個,“蛋”?不,不對,它還有着一雙巧巧的嫩爪,有着一對小小的翅膀,有着一張尖尖的小嘴,和兩顆黑珍珠般圓溜溜的潤潤的眼睛。竟是一隻雛鳳!!?零驚訝地看着那幼兒期顯著的圓滾滾毛茸茸的一團。“好可愛!”?零驚喜地輕呼出聲。
哪知那雛鳳似乎是已經受過驚嚇,?零的靠近和輕呼讓它不可遏制地發顫,更是抓不穩那枝細細的枝條,短促地發出一聲啼叫,便往懸崖下落去。
“小心!”?零緊張地叫了一句,下意識便鬆開了攀住樹枝的手腳,略一使勁,便撲過去將雛鳳小心護在懷中,稍一擡頭,便看見了離自己越來越遠的枝條。
無痕的嘴角突然扯開一個釋然的笑意,閉了眼,蜷起身子緊緊護住懷中的雛鳳,靜靜地往崖下墜去。什麼都沒想,以爲世界也就這樣。
“小零!——”冰茹奔到屋後,看到的就是?零往崖下落去的模樣,再禁不住那聲疼痛。一聲,狀似末日。
“?……”緊隨而來的彥烈培眼睜睜看着這幕,一聲呼喊梗在喉間,再也發不出來……
這世界,就如此。荒唐。
在看見的瞬間,彥烈培已經是飛奔而上,試圖抓住那希望的一角。柔軟的草地上,均勻得不存在一塊略大的石子。就那樣在大家的目光之中,撞撞跌跌地左腳絆上右腳,摔出了崖外……
隨之而來的暗處的那人扯了扯嘴角,終究還是沒能笑出來。每一個意外都有一種必然,在延伸出另一種偶然。
“竺、蘭!!”這一刻,終於肆無忌憚地叫着這個名字,咬牙切齒。湛藍天空般的飄逸長髮披散着,竟有種瘋狂的錯覺。
“是。”劉藝鳴,不,該說是竺蘭低低地應道,妖嬈的美貌有股惑人的氣質,又顯得無辜。她帶着甜美的笑,只是卻不知爲何,竟似是裂開了一個口子,流露出淡淡的憂傷。
“爲什麼?”出乎意料地,冰茹老師只是淡淡地問着,“爲什麼?!”一步一句,陰怨的氣息幾乎讓人發瘋。而她,只是靜靜地站着。
“爲什麼?”她低頭冷笑,分毫不讓,“那你倒是說說,爲什麼她還在!”明明好不容易纔狠下心去做了那麼件事,爲什麼,爲什麼她還在!?
她也是巫級冰行者,她也有着無人可比的美貌,甚至,她比她還有着更令人瘋狂的條件,無論先天后天。可是爲什麼,他只看得見她?爲什麼連一眼就吝嗇給予?
冰茹只是冷笑,一揚手,帶出來一片滑順的冰面。“爲什麼?”冰茹反問她,又拿手指了指那冰面,“看看你的臉,看看你的表情,你說說這會是爲什麼?!”
“因爲,她有着你比不上的笑容。”那時候,她問了,他也答了,帶着甜蜜的笑。她妥協了。真的。可是,那個她,就是帶着那種令他迷戀的笑容,輕輕靈靈地來到她的面前,對她吐出最冷酷的言語,“虛僞,不自量力。”她說。簡單的兩個詞,就可以把她打入地獄。
她可知道,那時的她所自豪的,就是自己的成功,成功成爲冰行者的第一,成功得到所有長老的祝福,成功碰觸到了無人碰觸到的歷史。可是,她卻對她冷冷地這麼說,還帶着那種笑容。在那一刻開始,她便決定,放開所謂的憂慮,用盡所能,得到她想得到的一切。
“你就是蠢!”趕過來的鐘天楊和凌流月剛好完整地聽完了這些經過,意欲動手,身後卻傳來了這麼一個努力保持平淡的、清冷的聲音。
大家驚訝地回頭,一個裹在斗篷中的人不知何時便無聲無息地站在那裡。“付……修?”竺蘭遲疑地問。是他的氣息,可是,他憑什麼這麼說她!
憑什麼?斗篷裡的人悄悄地握住了拳,低垂的眼簾佈滿悲哀,“那天,是冰煞日。”他說過他是預言者,所以只會是旁觀者。直到再一次這麼見到她,他還是忍不住出來了。
“冰……”竺蘭一愣,說不出話來。
上古以渡災劫,獨降冰族。其爲存,則以族中一人之力,力承噩行。力盡,雪銀其面貌,後人謂之巫。然,巫無解盡其禍,致族中至長者幻其人格於年之至陰之時,此爲冰煞日也。百年遇之,唯命定者知之,化之。或預之,千年可解矣。
那天,是冰煞日……嗎?她覺得腦子有點發暈。是日光太烈了嗎?
唯命定者知之,化之!!那麼,是否這麼些年來,只是她的無理取鬧,只是她在害人害己?苦笑溢了出來,果然還是那個結局嗎?她曾經也是個優秀的預言者,也爲自己佔了一卦。己禍!
可是,她愛他呀!毫無疑問地,她愛他!當自己自私可以嗎?她輕輕地、緊緊地閉上眼。隱藏着的那股疼痛,終於毫無顧忌地爆發出來,透亮的淚水流着,宛若生命的流逝,是對所有生靈的虔誠。
記憶中,也總是這樣。
炫琳,你爲什麼總能有那樣的笑容,輕易地說原諒?她還是清晰地看得到那時落下的身影,包裹着的那種輕鬆的氣息,毫無怨恨的氣息。安寧的氣息。讓她那麼輕易地就失了愧疚,決定好好活着,永不放棄存在的事物。她癱坐在樹旁,暗自神傷。她已經快忘了什麼是放棄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凌流月莫名其妙地看着眼前的狀況。鍾天楊的臉色也好不到哪去。一個明明必須被懲罰的人,如今倒成了受害者,讓他想動手也不好動了。
風很寧靜,也很調皮,樹葉輕輕的騷動帶走了沉默不語的氣氛。草地邊的暗自咬牙,草地中的冷漠無言,以及巨木下的神傷悔悟,靜靜流淌着,就像是多姿的歲月,每一個面孔,都能是一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