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夜已經深了,台州重鎮臨海幾個城門還是大開着,門口的警衛不停地朝外面望去。臨海城外的軍營內燃起了篝火,輕微的噼啪聲中金黃的火星四濺開來,股股黑煙冉冉升上了天空,歡歌笑語在大山中迴盪着。軍營內參加浙東戰役的部隊正在進行聯歡,除了一些警戒部隊,其他人都參加進來。火光下歡聲笑語不斷。雲開霧散,青芒的月光灑在浙東大地上。一陣風吹過,空氣中瀰漫着誘人的肉香。

一塊平地上圍攏了衆多戰士,在中間騰空出一塊空地,裡面正有兩個人互相頭頂着肩,雙手摟着對方腰,不停地轉來轉去。周圍的戰士正不停地拼命給裡面的人加油助威。

“加油!加油!軍長小心了!掀翻他!”

“程大人再低一點!給他來個絆馬蹄!”……

“我說王瘋子,你可以嗎?我看程將軍比你可強多了,人家現在是讓着你呢!你要不行乘早下去!孃的也該輪到老子過過癮了!”張海強挽起袖子叉着腰衝着裡面大聲嚷嚷着,裡面程學啓和王得貴倆人已經堅持了有一會兒時間了,在外面給王得貴鼓勁的張海強老大不耐煩,解放軍高級將領,老成穩重這些都被張海強拋到九霄雲外,跟個孩子似的站起來不停地在旁邊跳來跳去,嘴裡面還不乾不淨不時地叫罵上兩句。

“張副司令員,我看王麻子不一定會輸啊?還是等王麻子贏了我再和他比試一番!我說麻子,你就不能快一點啊?!輸的人下,贏的人再跟我比試兩下!”李成畢竟年輕,早等着不耐煩了,見王得貴還沒有把程學啓摔倒李成也忍不住了。

“喲!怎麼?這兒在摔交呢?!張副司令員,這是誰跟誰呀?”

張海強一回頭見是林金宸和黃翼升倆人正有說有笑地朝這邊走來,“哦,兩位參謀長啊,沒什麼事情,大家閒的無聊,裡面王軍長正和程將軍比試一番。司令員不是找你們商量事情嗎?來來來!坐下說說,司令員是怎麼說來着?”張海強邊說邊騰出個位置。

“參謀長,整編事情司令員有什麼指示?”李成也收起嬉笑,迎上去問道。

林金宸看看四周,戰士們正高興地給裡面人鼓掌加油呢!林金宸和黃翼升倆人對視一眼,“這裡人多,我們還是到裡面去說吧,讓王軍長和程將軍一起來好了。”

“王軍長、程將軍,別玩了!快過來吧。”張海強朝裡面喊道。

裡面正在摔交的倆人聽到外面在叫,一使勁,倆人同時摔倒在地。王得貴拉着程學啓哈哈大笑走了過來,“痛快痛快!好久都沒有這麼痛快過了。程將軍果然厲害,我連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了還是奈何不了你。佩服佩服!”程學啓謙虛地笑笑,微微搖了搖頭,“王軍長說的哪裡話?應該是在下佩服王軍長才是,若不是王軍長有意相讓,在下早輸了。王軍長的勁可真是大啊!”

“我說你們兩個就別在互相恭維了,參謀長來了,我們還是進去聽聽司令員有什麼指示吧。”

“參謀長,關於整編的事情司令員有什麼意見?是不是真的要縮編三分之一呀?”走進軍帳,還沒有坐下李成急不可待地搶先開口問道。幾個人耳朵立刻豎了起來,齊刷刷地望向林金宸和黃翼升。自從司令員透漏要縮編部隊後,從高級將領到下面一般指揮員人人都極爲關心這件事情。畢竟解放軍成立後只見到步步高昇,還沒怎麼見到主力部隊將領下去的,這次看來要動真格的了,部隊整編自然是好事情,以後的主力部隊機動力和火力將極大的提高,戰場上打勝仗的可能性就更加大了。問題是別人下去沒關係,若是自己下去這臉面就難爲情了!知道部隊在二十二日召開會議商談整編事宜,下面的那些指揮員就不停地朝上跑,連長找營長,營長找團長,團長找師長,問題只有一個,自己的部隊會不會給裁了。可連三個軍長自己都不知道,下面的那些師長就更不瞭解情況了。具體負責整編方案的參謀部這幾天成了香饃饃,上自軍長下到營長,有找上門直接張口就問的,也有通過同鄉同事或者是好友關係旁敲側擊的,還有給參謀部送“慰問品”想通過禮物收買消息的,大家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只是想要了解自己還能不能在以後的野戰部隊有一席之地。張海強倒並不擔心自己的位置,他關心的是自己底下的三個師,真要裁掉一個師自己還不給下面煩死啊?何況裁誰保留誰可是個大問題,搞的不好到時候好心就要辦壞事了!只是參謀部接到命令後一直神秘兮兮的,除了政委包括張海強自己也不能從參謀部那邊得到準確的消息,今天張海強本來也沒打算真的問出什麼,沒想到泥菩薩居然發善心,還真的肯透漏消息了!

“大家先坐下吧,別站在這裡了。來,我們坐下再說。”幾個人一番推辭後坐了下來。林金宸見大家坐下,對黃翼升說道:“昌岐兄,這事兒還是你說吧。”

黃翼升連忙擺手推辭,“不不,這事一直都是石泉兄您在負責的,還是石泉兄說好了。”

“參謀長,別吊胃口了,林參謀長你就快說吧,我們可都還在等着呢!司令員究竟是怎麼說的?”王得貴見兩個副參謀長彼此客氣的推來推去覺得大事不妙,這要是好事情他們還不搶着說?抱着是禍躲不掉的心情急切地追問起來。

“那好,就我來說說吧。”林金宸見大家的目光都投向了自己只好說了起來,“按照司令員意思,撤消集團軍編制,改爲成立軍事委員會,下轄總參謀部和總政治部兩個部門。政治部是林部長的事情,負責部隊思想、宣傳工作,這個部門要說還是讓林部長自己說好了,我現在只說和總參謀部有關的,總參謀部將下轄作戰部、後勤部、訓練部、情報部、通信部、軍事教育部、軍事研究部、糾察部八個分部門,總參謀部擔任部隊作戰計劃制訂,負責調動部隊、訓練部隊、維護軍紀、保障後勤、情報蒐集、裝備研究等等。至於具體的下面部隊整編計劃,昌岐兄,你把整編草案給大家看看。”黃翼升點下頭走了出去,不久帳簾掀開,黃翼升懷抱着大蘿文件又走了回來。

在場的幾個將領爭先恐後地竄了上去,從黃翼升懷中搶過文件仔細閱覽起來——大家現在最關心的就是自己部隊的命運,現在這只是草案還沒有最後定下來,若是有什麼問題,還有時間和司令員說說去,要是明天開會後才知道了,到時候大事一定,自己就是哭也沒有地方供你哭去!

王得貴搶過文件,急切地打開翻閱着。草案是用毛筆抄錄在宣紙上,可以看出,抄寫的人在寫字上很是下過一番苦功,每個字寫的剛勁有力,入木三分,把個文件寫成了一件藝術品,這樣的書法沒有十年以上苦功是完全達不到的。可惜王得貴的心思完全不在欣賞書法上面,他現在關心的是這個整編到底是怎麼一個整編方法,關於總參謀部和總政治部的內容王得貴只是看了個大概,草草掃了幾眼就跳了過去,這些都不是他所關心的,還句話說集團軍改成軍事委員會下面設立總參、總政這些是司令員和史政委應該關心的事情,跟他沒什麼關係。急速地翻了幾頁王得貴終於就找到讓自己感興趣的東西了,白紙上寫着“第三條:野戰部隊整編方案”幾個斗大的黑字。

第三條下面詳細地寫了各項計劃,按照計劃現在野戰部隊將由現在三個軍,九個師,一個榮一師,一個騎兵旅和一個重炮旅重新整編爲兩個軍,五個師,一個榮一師一個騎兵師和一個炮兵師,另外新成立一個山地步兵旅,一個陸戰旅。整編後軍爲戰區指揮機關,兩個軍除了少量直屬部隊以外將沒有其他常備野戰部隊,只是按照戰爭需要配屬基層部隊到軍裡面。野戰師爲固定多兵種合成部隊,擔任獨立作戰任務,下轄步兵兩個旅四個團,炮兵一個團,工兵分隊、通信分隊、偵察分隊、後勤保障分隊、警衛營、野戰醫院各一部,全師一萬六千人。榮一師還是原來編制,只是爲了加強炮兵和後勤部隊力量,將一部分步兵充實到炮兵和後勤部隊中去。騎兵師下轄兩個騎兵團,一個騎炮團,再加上直屬部隊共四千人,由現在的騎兵旅升爲騎兵師。炮兵師在現在重炮旅基礎上擴編,擴充爲炮兵兩旅六營,兩個後勤保障團,共五千人。步兵旅下轄兩個團,再加上旅直屬部隊爲五千人。山地步兵旅和陸戰旅是新成立的,司令員的意思是由福建的一軍中抽調得力主力部隊改編爲山地步兵旅和陸戰旅,其中山步旅擁有六個山步營,兩個山地榴炮連,一個八零迫擊炮連,全旅六千人。陸戰旅下轄六個陸戰營,另外把新投靠解放軍的原洋槍隊水師五艘鐵製明輪汽船劃撥給陸戰旅,五艘軍艦依次改名爲‘勝利號’、‘解放號’、‘獨立號’、‘自由號’、‘民主號’,加上水師陸戰旅全旅四千人。另外方案上寫着,全軍整編後野戰部隊將由現在的二十來萬縮編爲十三萬,撤消以前一個軍、四個師的番號,減員三分之一。減下來的部隊除了充實地方部隊,還有就是大量的復員,讓戰士們到工廠、到農村去。全軍整編時間爲一月底至四月底,三個月時間將把部隊精簡完成。草案後面還有地方部隊的整編方案,但王得貴已經沒有興趣再看下去,想了解的都已經瞭解到了,現在到了討價還價的時候。

“這個文件是司令員讓我們倆交給你們供你們參考一下,大致上就是這樣,不會有什麼太大的改動了,主要是司令員讓你們有個心理準備。對了,程將軍您的部隊司令員認爲要在和您商量後才能正式決定,司令員希望等一下程將軍能到他那裡去和他好好談談,司令員說他將充分尊重程將軍的意見。”林金宸見大家看的差不多了,開口說道。

“多謝司令員厚愛,在下等會兒一定拜訪司令員。”程學啓勉強笑了笑,這個司令員連自己的起家部隊都大刀闊斧地說砍就砍了三分之一,自己剛投誠的部隊豈不是更不在話下了?

“我的老天!這可減少了不止三分之一啊,少了這麼多部隊還怎麼和敵人作戰?”王得貴驚歎起來,原來以爲只是要減掉幾個師,沒想到要撤消一個軍!天曉得司令員想撤消哪個軍,菩薩保佑千萬別是自己的二軍……“我說林參謀長,你這刀也太狠了吧?中國這麼大,靠十來萬部隊就可以統一了嗎?我還覺得部隊太少了呢!別到打起來的時候用兵捉襟見肘就好了!”

“這參謀部好像權力也太大了點吧?司令員就不怕自己的權力都被你們參謀部給奪光了?!居然讓部隊少了這麼多,參謀部倒是成了太上皇了,吃喝拉撒睡,什麼都要管,我說參謀長您就不覺得累啊?”李成懷疑林金宸起草的方案有以權謀私之嫌,質疑起來。

“這個……部隊縮編我不反對,可一下子減少了三分之一還要多這可是傷元氣的事情啊!不能不慎重。”張海強也是頭一次看到這份草案,搖着頭說道:“爲了穩定起見,我看精簡兩個師就夠了,四個師太多了些。要是按照這個草案,部隊一下子少了這麼多,這是要傷筋動骨的!現在各條戰線上都有大量敵人,如此傷元氣,恐怕不是什麼好事情。”

見大家都把矛頭指向了自己,林金宸連忙說道:“張副司令員,各位軍長,你們也要爲司令員考慮一下啊!這麼多的野戰部隊糧食、彈藥補給起來都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何況現在根據地需要大量的工作人員辦理地方具體事宜,這些人從什麼地方來?

難道現在招收那些腐儒嗎?只能從部隊中暫時先抽調部分到地方去工作。至於作戰,我們現在的重要敵手李鴻章已經被打殘了,現在只能在上海苟延殘喘,太平軍沒有一日停止過進攻上海,李鴻章滅亡的日子指日可待!左宗棠三萬大軍被圍困在紹興,糧草不繼,彈藥匱乏。在我軍打擊下遲早要滅亡,江南一帶算得上是敵手的只有曾國藩一個了,湘軍人是不少,有十萬,另外還有近十萬的綠營可以配合曾國藩作戰,可他們武器落後,如何是我強大解放軍的對手?滿清政府就這三支部隊厲害點,其他的八旗綠營算是什麼?飯桶而已!整編前我軍各部武器雜亂,不要說師了,就是下面基層連隊也是什麼武器都有,先進的後裝擊針槍有之,落後的擡槍也有,甚至還有大量的戰士拿着原始的大刀長矛!這次整編後表面上看我們人是少了點,可各部隊武器統一了,同時整編後的野戰部隊中將不會再有那些落後的冷兵器,這是好事情嘛!”

“撤下來的那些人怎麼辦?讓他們回家種地嗎?很多戰士加入解放軍前都是些強盜、土匪、潰兵、失去土地的流民,這樣把人家往外面趕,難保人家不會再幹上老本行,到時候不是給地方上增加治安問題嘛!”王得貴不滿地說道。

這點倒是難不倒林金宸,林金宸拿過一份文件,嘩啦啦翻到最後幾頁,手指着上面對王得貴笑道:“王軍長您還是沒有看仔細啊,您看看這最後一章,上面是怎麼說的?

司令員早就考慮到這些問題了。”

王得貴拿起草案翻到後面,剛纔他光顧着看整編方案了,其他的都沒有注意,就是看到了眼睛也是一掃而過。果然,在後面有關於精簡下來人員安置計劃,看着看着,王得貴放心了。

草案上寫的很簡單,開頭就是關於戰士們的,精簡下來的戰士有四條道路好選擇,第一條是有家有口的由政府發一筆安置費,復員回家,加入半農半兵的民兵組織。鄉里要對復員戰士進行多方面的優待,條件好的進入各村管委會。第二條沒有家或者家鄉人多地少的由政府負責遷移到江西去,江西多年戰亂,百姓生靈塗炭,十室十空,田園荒蕪。由這些復員的戰士擔當骨幹,帶領福建部分沒有田的農民到江西屯田。至於農具、耕牛建房資金由政府解決。第三條是動員一批身強力壯的戰士到工廠去當工人,軍隊畢竟是有組織有紀律的,經過說明那些工廠主將極爲樂意接收戰士到工廠中務工。最後一條是年紀比較輕的戰士由政府負責按照文化程度進入新成立的各級學校學習,學習期間學費和生活費由政府負擔。七萬戰士第一批安置費用就高達一百萬元,以後每年還要按照情況適當支出部分費用。現在溫州城內一般人年收入也不過只有十來元錢,這麼多的安置費絕對是筆鉅款了。看到這裡王得貴心裡感嘆着,也幸好溫州進出口貿易十分活躍,各個工廠現在每個月都有大量資金進帳,上繳的利稅十分可觀。若是稍微窮一點,這一百萬司令員還不知道要到什麼地方去搶去呢!接着看下去,下面就輪到軍官了,精簡下來的軍官除了部分調到新成立的軍委各部擔任各級領導以外,大部分將到地方去工作,擔當各級地方行政領導,同時還要兼任地方各級武裝部部長職務,負責組建預備役部隊、領導地方民兵的重任。王得貴又發現了新名詞,他還從來沒有聽過有什麼預備役部隊,匆忙往前翻了幾頁給他找到了,原來整編的不光是主力部隊,地方部隊也是要整編的,不過地方部隊整編晚些。整編後將沒有地方部隊這個提法了,只有預備役部隊。全面整編後,根據地軍隊將爲三級,第一級就是十三萬野戰部隊,第二級是十萬預備役部隊,整編後預備役部隊爲十個機動旅,二十個補充旅,機動旅擔任一線主力的補充、次要戰場的戰鬥值勤、後方城鎮衛戍、補給線的保障,補充旅平常不滿編,只是負責訓練根據地新招收的新兵,就某種程度而言,預備役部隊比主力部隊更加重要,若是預備役部隊不建設好,前方的野戰主力將成爲無源之水,無本之木,就是再厲害也是空架子。第三級是平常務農務工,有情況時擔任後方後勤支援、警戒、騷擾敵人運輸線的民兵組織,有二十萬之衆。

“呵呵,大家都看仔細了?應該沒有什麼問題了吧?按照這樣整編,我軍戰鬥力不光不會下降,反而會有很大的提高!司令員說過,人多未必力量大,以前的戰爭是用大刀長矛和敵人肉搏,就是有弓箭射程也極爲有限,殺傷力還很弱。現在不同了,現在裝備的步槍、火炮在很遠距離上就可以把敵人擊潰,大片地殺傷敵人了。機槍的威力相信王軍長也聽過了,一挺機槍就相當於一個滿編連的威力,厲害吧?可它只是需要一個班的兵力就可以使用了!如果我們每個營甚至每個連都裝備了這種機槍,可以想象一下會對敵人造成多大殺傷?可這種機槍又需要大量的金錢,需要大量鋼鐵供它揮霍,我們現在財政還無法大量裝備啊!若是部隊精簡了,就可以節省下大量資金來製造機槍、火炮裝備一線主力部隊去!怎麼樣,還有什麼問題?”林金宸笑言道。

見大家還有些猶豫黃翼升開口說道:“我補充一下,爲了這次精簡順利進行,我已經跟司令員建議過了,我將第一個轉到地方工作,在容閎領導的政務院學習一下。”一直沒說什麼話的黃翼升一開口就嚇了大家一跳,司令員給他參謀部副參謀長的職位可是夠高的了,這個黃翼升怎麼竟然還想要到地方工作?張海強和王得貴看着一臉真摯的黃翼升感到臉上一陣陣地發燒,人家投奔解放軍才幾天就有這種覺悟了,自己已經一年多了居然還想東想西,考慮自己利益如此衆多,真是汗顏啊!程學啓瞪大了眼睛看着黃翼升,不知道他葫蘆裡面賣的是什麼藥。

張海強和王得貴不知道,他是另有所求。這個副參謀長的職位在別人眼中是極爲崇高,威風八面,可黃翼升志不在此,他還記得司令員跟他說過的海軍總司令呢!在跟司令員接觸的這些日子裡,司令員跟他說過很多關於海軍的事情,讓搞了近十年水師的黃翼升大受啓發,明白到中國的未來是制海權!誰掌握了海洋誰就掌握了世界!想要靠湘軍的那些快蟹、長龍、舢板爭霸大洋完全是異想天開,只有大炮鉅艦能一日千里的鐵甲艦纔可以和西方列強爭霸海洋,海洋勝,則中國永不會敗,若是海上戰敗,敵人想什麼地方登陸就什麼地方登陸,你陸軍就是再強大也將因爲疲於奔命而戰鬥力急速下降。最後最好的結果也只是不讓人家佔領你的本土,想要懲戒敵人是根本不用考慮了。想要搞強大藍水海軍的黃翼升根本沒把這個副參謀長放在心上,他想着是鐵殼、後膛炮、鍋爐、數百人的鐵甲艦。聽司令員說政務院下將設立船舶部,專門負責新式軍艦研究生產,黃翼升的心早就動了。想要指揮鐵甲鉅艦,你就要了解它,如果自己能到船舶部工作,那麼以後這個海軍總司令就是自己謙虛點說不當的話,別人也不敢搶啊!乘着這次精簡黃翼升感到機會來了,這麼好的機會若是不把握住就太對不起自己了!張海強和王得貴沒有想的那麼遠,你就是告訴他們未來是得海洋者得天下他們也不會相信的,在他們腦海中還是陸軍至上,怎麼會想到解放軍以後的發展方向是在海上?也難怪他們,中國這麼多年還從來沒重視過海洋,以前中國歷史上真正重視海洋是在甲午海戰失敗後才重視起來的,這些人怎麼可能想的如此之遠?黃翼升若是沒有在水師幹過的話,他的想法也不會比張海強他們高出多少。

“小熊,政委睡了嗎?”

楊滬生走到史秉譽住處,裡面燭火還在燃燒着,他還是輕聲問了下站在門口的史秉譽警衛員。

熊正軍小聲說道:“喲,司令員啊,政委還沒誰呢!我給您通報一聲吧。”

“別,不用通報。我自己去找他好了,歐陽,你陪小熊在外面走走。”楊滬生連忙攔住正準備去通報的警衛員,說完楊滬生輕輕走到史秉譽門口。一回頭,歐陽磊和熊正軍倆人已經靜靜地退了出去,迴廊下除了自己只有樹枝隨着陣陣微風輕輕搖擺着,傳來淡淡臘梅幽香。

楊滬生猶豫着,揹着手在門口踱來踱去,走了幾步楊滬生緊了下棉襖,把領子豎了起來。一月底的臨海正是最冷的時節,雖然楊滬生身上穿了棉襖,可冷氣還是一絲絲從脖口鑽進懷中。擡頭望着天空,天上一絲雲彩也沒有,無數的鑽石在遼闊蒼穹下不時閃爍着,偶爾有一顆流星迅速劃破星空一閃而過,只是在人的眼睛裡殘留着一道光芒。城外戰士們還在聯歡着,吼聲、笑聲、歌聲、掌聲清晰地傳遍了不大的臨海城每個角落。要不是和林金宸和黃翼升商量整編事宜,楊滬生現在應該也在外面和那些戰士們一起吼兩嗓子,放聲高歌一曲,不過現在不行了。他是過來賠禮道歉來的,可到了門口楊滬生又覺得兩腿是如此沉重,根本擡不起來了。自己畢竟是大哥,專門給小弟賠禮道歉可真的有些太丟面子了!

“秉譽,睡了嗎?”沉默好久,楊滬生苦澀地嚥下口津液,悶聲問道。

“大哥?這麼晚你還不睡嗎?”說話間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了,史秉譽拿着本線裝書出現在楊滬生面前,“進來吧,外面很冷的。呵呵,大哥要是凍病了,那些將領還不到我這裡興師問罪來?”

“瞧你說的,什麼話嘛!難道我跟個千金大小姐一樣那麼嬌貴?”楊滬生朝裡面走的時候注意到史秉譽手中拿着本孟子,“不錯不錯,這古書看多了說的話也更加挖苦人了。唉,跟你比起來我倒成了目不識丁的文盲,至少也是古盲。我說秉譽啊,你什麼時候去參加清朝的科考?不過我懷疑就你的水平恐怕今生今世不用指望考上秀才了。”

“坐吧。”史秉譽拉過椅子,請楊滬生上座,嘴裡抱怨着,“還說我挖苦?大哥你的嘴才真的跟刀子一樣!話裡面的刺還少了?怎麼跟那些將領說起來面帶微笑,一棍子敲不出個屁來,跑到我這裡來就連諷帶罵了?哼,當我好欺負的嗎?說說看,今兒晚又想吵些什麼?”

楊滬生手指叩擊着桌子,搖頭晃腦嘴裡面唸唸有詞,“歸兮歸兮,喝無茶乎?”

“媽的!條件還這麼多,明明古文一竅不通,偏要豬鼻子插大蔥,什麼人嘛!小熊,給司令員上茶!”史秉譽拉開房門朝外面叫着。

“別叫了,我已經讓你的警衛員跟歐陽到外面散步去了。現在這裡就我們兩個,還是麻煩您老人家親自動手好了。”楊滬生停止了繼續敲擊桌子慢慢說道。

“我就說呢,剛纔怎麼沒見小熊在外面。”史秉譽搖搖頭,走到火爐邊去取開水。

“這個……這個……我是來跟你賠禮道歉的。”楊滬生低着頭,艱難地說道。

“啊?”史秉譽愣住了。沒想到千年的鐵樹居然會開花,讓楊滬生跟自己賠禮道歉這倒是頭一次遇到!楊滬生有些語無倫次了,“這個……我剛纔仔細考慮過了,對根據地的建設我一直都在前線,沒有你們在後面瞭解的多,下午說的太沖動了,這個是我的不是。但我覺得恢復科舉考試是在倒退,你在後面時間比我長,也許考慮的比我周到,不知是什麼原因讓你覺得恢復科舉是必須的?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史秉譽放下了水壺,走到楊滬生面前慢慢坐了下來,“大哥,賠禮道歉倒是不必了,我們倆兄弟誰跟誰呀?有什麼事情放不開的?至於科舉我是這樣考慮的。現在根據地中接收過先進西方知識的畢竟是極少數,甚至可以說是鳳毛麟角。大多數知識分子一輩子學的都是四書五經,一心想要通過科舉考試來個鯉魚躍龍門。現在我們若是斷了他們希望,等於是把他們推向滿清政府那邊。這跟我們團結一切可以團結力量的方針並不吻合,這些人別看他們好像頭腦僵化,可他們在民間還是很有威望的,他們的影響不是一時半會兒就可以消除的,在人民還沒有真正掌握科學,封建餘毒一時無法消除時候有些妥協還是必要的。當然了,科舉考試我們可以搞,但考什麼,我們可以控制,現在根據地管理人才緊缺,我們可以通過科舉錄取一批人才。我是這樣考慮的,科舉是要考,但不要求一定是八股文,只要寫的有見地我們就可以錄用!考試分兩場,第一場考氣節,民族氣節,現在畢竟是異族統治中國,可以通過考試培養民族氣節!第二場考如何治理國家,就是經綸濟世之學。這樣明爲科舉,實際上是選拔一批有用之才以爲我用,只有等我們新式教育普及後才能慢慢取消這種考試。有時候太激烈了並不見得是好事情。”

“不是考八股?”楊滬生疑惑地問道。自從識字後楊滬生被家長灌輸的就是八股是如何窒息文化禁錮人才的,對八股簡直是深惡痛絕,常常認爲以前中國壞就壞在這些飽讀經書的文人手裡!八股文學的都沒有自己思想了,只知道阿諛逢迎,除了做做文字遊戲別的本事狗屁沒有。重文輕武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只能是自取滅亡!

Wшw▪ ttκā n▪ C 〇 史秉譽搖了搖頭,“自然不是,不過要是有人願意寫成八股文也是可以的。畢竟他們學的就是這個,但我們在錄取的時候自己可以做手腳嘛!我看可以讓容閎擔任主考官,相信他下面需要什麼樣的人他自己最清楚,可以有的放矢,錄取些用的着的人。

科舉也不能說一點好處也沒有,林則徐、曾國藩、左宗棠、李鴻章,這些大人物不都是通過科舉的?沈葆楨也是個人才,他還是道光進士呢!”關於左宗棠史秉譽倒是有些想當然了,左宗棠是道光舉人,不過屢試不第,後來一氣之下不再參加科舉考試了。其他幾人倒全是進士出身,也算是科舉考試產生的難得幾個人才。

“既然這樣就按照你說的辦好了,恩……就在三月下旬,先下面各個縣考試,考的好的在六月下旬集中在江西贛州統一參加最後的‘廷試’,那裡的六月比較熱,讓他們也嚐嚐高考的滋味!”楊滬生一接收考試馬上想起自己參加的高考,當時自己差點被熱暈了,現在根據地是自己說了算,既然如此爲什麼不能乘機整整別人?

“這麼着急?我本來打算和你商量後在五月開始鄉試的。宣傳、報名、擇地可都需要時間啊!太急了效果恐怕不大好吧?何況六月底也太熱了,你這不存心在整人嘛!”

史秉譽一想到六月考試心裡就有些樂了,楊滬生的光輝歷史他是知道的一清二楚,這小子高考時候見到試卷就發呆,不停抓耳撓腮卻一點頭緒也沒有,着急的豆大汗滴流水一樣往下淌,差點中暑休克在高考戰場上,看來這次他是存心想搖報復一下了。

“算了,你決定好了,五月就五月,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最後考試就改在八月好了,八月天也比較熱,悶死這些老學究!”楊滬生擺擺手恨恨地說道。他對史秉譽揭破自己心事一點也沒有感到羞愧,中國人的優良品質在楊滬生身上淋漓盡致地完美體現出來——自己日子過的不好,也不希望別人有好日子過!史秉譽哈哈大笑起來,笑的楊滬生臉上有些發燙了。

史秉譽朝後一靠,笑道:“算你狠!不過有升官道路好走,對這些文人來說你就是把他們架在火上蒸烤他們也會趨之若騖的。”

楊滬生尷尬地笑了笑,正容問道:“你馬上到美國去,這次考試你無法主持了,至於我,你是知道的,對這些東西我是根本一竅不通,你看看由那些人主持比較好?”

史秉譽掰着手指一個個說了下去。“容閎是必須要參加的,畢竟選出來的要安排在他手下。倪峰算一個,這小子滿腹經綸參加過科舉,當時要不是他老爸沒有給主考官孝敬一下,說不定現在他就是剿滅我們這些‘髮匪’的清廷得力干將了!鐵面無私,連我們岳父都敢懷疑,是個不錯的人才。汪道正是不可以的,這傢伙太愛錢財了,讓他當主考官說不定私下接收考生賄賂,到時候吃槍子少不了他,還是不要害他了。海關關長古少鵬算一個,這人也是商人出身,難得的是並不貪財,和華爾一起答理的海關井井有條,他以前經常跑香港,接觸外面比較多,算是開明的,可以讓他幫助容閎選幾個能到海關工作的人才。林歸航……這傢伙交通部長當的我常想撤了他!路沒怎麼造,光搞橋去了,以後成立個橋樑司讓他當司長好了。何長慶也不適合,若不是他是我們岳父大人,就他撈錢手段就可以讓他進籠子!這個任務不適合他。竺澤生可以,他是負責情報的,可以幫助倪峰負責考生檢驗。對了,再讓沈葆楨參加進來好了!沈葆楨最近轉變比較快,放在水利部有些委屈他了。他是道光進士,讓他和容閎兩個擔任主考官,倪峰、古少鵬、竺澤生三人在旁邊輔佐他們好了。”

“真有你的,就這麼着吧。”楊滬生剛要再說什麼,外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接着是歐陽磊和熊正軍倆人低聲攔住那人,不過很快人又到了門口。楊滬生和史秉譽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過去了。

“報告!紹興前線緊急軍情!”通信參謀在門外大聲說道。

楊滬生連忙站了起來,一把拉開房門緊張地問道:“怎麼?是不是讓左宗棠給跑了?”

“不是,北路軍總指揮急信:一月十九日紹興城內的左宗棠部離開紹興往杭州方向突圍,二十日我軍在楊汛橋截住北竄之敵,經過交戰,左宗棠部已經於一月二十一日下午全部撤回紹興城。我軍已經四面包圍了紹興。戰鬥中我軍傷亡三十餘人,太平軍陳廷香部傷亡三千人,已經失去戰鬥力,左宗棠損失兩千兵馬,常捷軍頭目勒伯勒東被陳廷香部擊斃。另,原徽州的鮑超、蔣益灃部一萬餘人東進杭州,現在已經到了餘杭。侍王主力全部撤回杭州,命我軍負責牽制左宗棠部。現我軍四萬大軍集結紹興城外,糧草緊張,侍王那邊無法搞到一點糧食,希司令員能想法解決之。彙報完畢,請司令員指示!”

“這算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三萬的楚軍讓我們四萬人包圍,老天!侍王這玩笑開的也太大了點吧?”楊滬生盯着史秉譽問道。史秉譽點點頭道:“尤其噁心的是,即讓馬兒跑的快,還不讓馬兒吃草。若是我們把左宗棠放過去,李世賢的部隊就遭殃了,就這樣他還不給我們解決點實際困難。看來得我們自己來想辦法解決了。”

楊滬生腦子中又動起了歪腦筋,“剛好,天王不是希望我們運糧到天京去嗎?告訴天王,讓他想辦法先徵集些糧草救濟我們在紹興的部隊再說吧!部隊總不能餓着肚子打仗嘛!”

史秉譽笑着說道:“拉倒吧你!這事情我勸你還是別幹。他要有糧草接濟我軍,還問我們要糧食幹嗎?你這不是存心給天王好看嘛!李世賢主力回杭州也是好事情,這樣一來左宗棠就是我們的了,我看還是從我們這裡接濟紹興前線好了,現在除了紹興其他地方部隊已經收兵回營了,可以騰出力量全力支援紹興前線。另外寧波那邊還要加強部隊,提防左宗棠朝鎮海方向突圍。”

“我知道,剛纔只是開個玩笑而已。唐參謀,馬上通知林總指揮,祝賀他們把左宗棠圍困在紹興城內,至於糧食我們這邊會給他們接濟上的,讓他們先自己想辦法度過眼前難關。”

“是!”唐思偉轉身走了出去。楊滬生拉着史秉譽,“我們裡面說吧。”

正要進去歐陽磊走了過來,“司令員,小劉來了,他說華爾現在到了我們這裡,有事情找您。”

楊滬生哀嘆一聲,“得!怎麼這麼多事情呀?政委我過去看看,你早點休息好了。”

“等一下,你要的詩經我給你找到了,稍微等下我拿出來。”說完史秉譽鑽進臥室,沒多久由走了出來,“好好看看吧,四書五經並不是司令員你想象的那樣。還有,別再把詩歌當武器了。裡面的‘角弓’你好好看看吧,相信對你有用處的。對了,這裡還有一本‘中庸’,你也一併拿去看看。這書至少對修身養性還是有一定借鑑作用的。”

楊滬生瞪着史秉譽悻悻說道:“那壺不開你提那壺!歐陽我們走。”說完楊滬生和史秉譽緊緊握下手走了出去。走回自己住的庭院,偏房燭光點燃着,從裡面傳出楊滬生聽不懂的鳥話,透過窗戶一個高大身影正在裡面不停地走動着,有時停下來張牙舞爪一番。

“歐陽,你看看裡面像什麼?”楊滬生站在外面望了會兒,神秘地笑了笑問歐陽磊。

跟史秉譽又和好了,讓楊滬生心情極爲放鬆,也願意和別人開玩笑了。

歐陽磊怎麼看怎麼覺得那影子像是一個魔鬼,“我看……像是妖魔鬼怪正在亂舞呢!

呵呵。”

“別胡說!人家是外國人嘛!怎麼能這樣說人家?”楊滬生唬着臉訓歐陽磊,畢竟是年輕人,很快就無法嚴肅下來了,“我看呀,這像皮影戲!行了,我跟你說的話你別給我傳出去,知道嗎?”

“明白!首長放心好了,保密條例我還是學過的,不該透漏的一星半點也不能說,就是打死我也不能講出去!”歐陽磊笑着說道。對歐陽磊來說,司令員是很和藹的,不像清朝官員那麼高不可攀,只要司令員心情高興,你跟他開開玩笑一點關係也沒有,甚至有時候司令員自己也會跟你說笑一番。“明白就好,不然我非處分你不可!”說完楊滬生做了個鬼臉走了進去。

“呵呵,華爾先生,什麼事情這麼着急,晚上也要來找我?”

“親愛的楊將軍您終於來了!”站着的是華爾,見楊滬生從門外走了進來,華爾疾步走了上來,伸開熊掌就來個擁抱。楊滬生被華爾抱的極爲難受,這傢伙也太親熱了!

“我先介紹一下,這位是斯·傑·阿什利先生,以前是我的軍需官。這位是梅傑·莫頓,以前指揮這位是文森特·瑪卡那亞先生,他以前是我的衛隊統領。在知道我在溫州楊將軍這裡後他們就一直想過來,當士迪佛立離開上海後,終於讓他們抓住機會駕船駛到溫州來了。”

楊滬生和被華爾點到名的那些外國人一一握手,心裡卻不知道這個華爾爲什麼三更半夜地找上門來,連一個晚上也不願意等候了。聽華爾說了半天楊滬生才明白過來,原來這些人到溫州後,華爾原來的意思是在他指揮下把這些人組建成海洋緝私隊,專門負責打擊海上強盜,保障根據地海上運輸線的完全,保護好他的錢袋。可史秉譽卻認爲應該讓這些人應該打亂安插到各個有關部門去,阿什利可以到後勤部給邱海波的後勤顧問,梅傑·莫頓應該到軍事學院當教官,至於瑪卡那亞,他應該到部隊中給指戰員做訓練顧問。搞了半天史秉譽沒有留下一個人幫華爾建設他期盼已久的緝私隊!這讓華爾心裡面極爲不爽。海盜無法杜絕根據地出口將受到很大影響,而出口貨物少了華爾的贏錢大計自然是受到極大地挫折,這怎麼能讓華爾開心呢?何況華爾認爲這些人都是自己以前的手下,是因爲知道自己在溫州,他們才投奔過來的,很明顯,是投奔他華爾個人的。該幹什麼不該幹什麼應該由自己說了算,史秉譽如此做讓華爾覺得十分不能接受。華爾馬上就要和史秉譽一起到美國去進行他的貿易活動了,在溫州實際統治區中,楊滬生是最高領導了,他想在走之前最好能說服楊滬生把這些人留給他。

“很明顯將軍,若是不狠狠地打擊那些該死的海盜,我們將失去極大一部分銀子,沒有銀子將軍您的統一大計也將受到很大影響。我很樂意自己掏錢消滅海上的強盜,只要阿什利他們能幫助我,靠這支力量是完全有可能消滅那些海盜的!要是把他們分散到各個地方去,我看不到比集中使用會來的更好,對楊將軍來說現在我們軍隊中已經有很多外國顧問了,也不在乎多他們幾個吧?可是我很需要他們幫忙啊!我想將軍大人您會理解我爲您考慮的心情吧?”華爾委屈地說道。

拆散華爾的洋槍隊楊滬生覺得這倒和自己的胃口,外國人必要的幫忙是需要的,但讓他們單獨掌握一支部隊這卻是萬萬不能的!誰知道這些人會不會見利忘義,清廷給他們更多好處他們到時候又投降了滿清呢?單個投降不算什麼,要是成建制的跑了,這個影響可就大了!

聽明白華爾的來意,楊滬生笑了,“華爾先生,史將軍這是爲您考慮呢!沒錯,對阿什利先生、莫頓先生、瑪卡那亞先生投奔我軍我們自然是極爲歡迎的,同時也會盡量地安排好你們生活,讓你們有個舒適的環境繼續工作,這些是我們義不容辭應該做的事情,只是成立海上緝私隊我看現在還不成熟,我們戰爭規模越大越大,現在部隊馬上要進行遠距離征戰了,後勤保障自然是十分重要,可是華爾您知道,我軍以前的後勤保障能力是十分原始的,也是十分低能的,這怎麼可以支持長期大規模戰爭?阿什利先生在這方面是專家,我們自然需要先生給我們幫助。至於教育,部隊已經有數十萬大軍,後備指揮人員極爲短缺,這些是需要我們軍事學院大力培養軍事幹部來充實前線指揮人員。同時前線也需要有懂軍事的給我們戰士講解戰術安排操練的,莫頓先生和瑪卡那亞先生自然是這方面的行家裡手了。只要我們打下了兩湖兩廣,華爾先生您覺得我們商品是多了還是少了?您的生意是好了還是縮減了?海上強盜自然是需要剿滅的,我們現在也正在訓練這方面的人員,我看這樣吧,讓莫頓先生到準備成立的陸戰隊去幫忙,不知道莫頓先生認爲如何?至於你們待遇我們會考慮的,還有華爾,我打算給您授予軍銜——預備役陸軍中將。不知道您是否願意?還有阿什利先生,你們到軍隊後我們會授予你們相應的軍銜,以方便你們開展工作。”

“中將?我的上帝!楊將軍太謝謝您了!”華爾喜出望外朝楊滬生撲了過去,抓住楊滬生的雙手拼命搖着,他以前在洋槍隊的時候自封自己是少將,沒想到楊將軍卻授予他正式的中將軍銜,對榮譽愛如生命的華爾自然是高興的忘記了自己姓什麼了。至於自己管的海上緝私隊,華爾腦子裡面一時忘記了。“將軍打算什麼時候授予我中將軍銜?現在嗎?最好快一點,我希望能在回美國之前就佩帶上中將銜。呵呵,我等不及了!將軍真是我的知遇恩人哪!”

“放心,時間上應該來得及,這也是華爾您爲根據地做出貢獻所應該得到的回報。”

楊滬生微笑看着華爾慢慢說道。

天一大早,臨海城內解放軍戰士明顯地增多了,城市上空三艘飛艇不停地盤旋着,遠方的山區還有幾個小黑點在空中游蕩。一隊隊的戰士在城裡來回巡邏着,城內戒嚴了,禁止一切行人走動。警衛連的戰士站在蓉塘巷兩邊一直延伸到陳家大院門口。今天是根據地最高軍事會議,會場周圍戒備等級達到了最高。可以說就是一隻螞蟻想要偷偷進入也是不可能的。

午飯過後,陳家大院臨時改成會議室的大堂中煙霧裊繞,裡面席地坐了三十來人,楊滬生正站在前面大聲對人們說着什麼。除了榮一師的林師長正在紹興組織圍困左宗棠例外,根據地主力部隊師以上正職首長都在裡面了,新投奔解放軍的程學啓也列席參加了這次會議。這些威風八面的各方諸侯現在正靜靜地聽着司令員關於自己命運的安排。將領們的眼神很複雜,興奮、期盼、畏縮、羞愧……什麼樣的表情都有。有些人低着頭死命地吸着手中香菸來緩解心中緊張情緒。

“……有些人說我們部隊現在太少了,滿清有近百萬大軍,而我們就是把民兵加起來也不過是四十萬,只有把部隊繼續擴大才能和敵人抗衡。大家都知道,現在英法兩國對我們居心叵測,不知哪一天我們就要和英法軍隊打上一仗,哎呀呀!敵人太多了!我們太少了!形勢如此嚴峻,部隊還要縮編,有些人想不通。事實情況是這樣嗎?要我說,我們部隊不是太少了,而是太多了!沒有什麼戰鬥力的部隊太多了,多的已經影響到我們把戰爭繼續進行下去!現在現實是世界已經進入到熱兵器時代,大家用步槍、火炮遠距離就把敵人徹底地擊垮,面對面的肉搏戰自然還有,但已經不多了,可是看看我軍現況,四十萬軍隊,比較先進的步槍有四萬餘支,除了濫竽充數的劈山炮,各種火炮五百四十二門,這些要得了多少部隊?衆多戰士要麼舉着擡槍,要麼手中只有大刀。現在部隊的現狀是一線步兵多,後面後勤保障人員少,一線中原始武器居多,先進武器少。我們佔領的地區只有浙贛兩省是產糧區,爲了根據地能夠更好的發展,我軍下一步必須打出去!進行大縱深外線作戰,如此的現狀如何可以保證我軍一定打勝仗?在前期作戰中我軍暴露出的問題是相當嚴重的!後勤保障不力,部隊訓練不足,政治教育落後,軍紀很差,要是這些問題不解決,還說什麼打倒萬惡的滿清解放全中國?!若是部隊不進行整編,我們和那些無能的太平軍有什麼兩樣?太平軍人數少嗎?動輒幾十萬,近百萬,可這麼多的部隊面對十萬湘軍、幾萬淮軍又有什麼用場?敗多勝少,被人家打得若是沒有我軍幫忙連天京都差點被攻陷了……”

站着的楊滬生講的聲色俱厲,下面將領聽的頭也擡不起來了。張海強他們幾個軍首長倒是神色自若,昨天晚上張海強在瞭解到整編草案後帶着其他兩個軍長專門和楊滬生商談過整編事宜,在明白到部隊不整編以後這仗已經無法打下去,解放軍將只能偏安一隅,現在的整編是爲了以後更好的擴充後,三個軍長終於答應說服手下順利地進行整編。在和楊滬生會談中,張海強他們瞭解到整編的具體方案——師以上部隊將重新編排,就是保留的那些團也要縮編,把大量人員充實到後勤部隊去。三個軍的指揮機關合併成兩個,其中張海強不再繼續兼任軍長,而是擔任新成立的軍事委員會副總司令。陳文委擔任副總政委。新成立的第一軍將由王得貴擔任軍長,李天秀擔任第一軍政委。第二軍由原第三軍的李成擔任軍長,沈彬擔任政委。楊滬生本來打算讓李天秀擔任副總政委,後來考慮到軍事首長和政治首長搭配時間比較長,雙方在合作方面已經磨合比較好,若是重新搭配,又有一個磨合過程,對部隊儘快形成戰鬥力不利,所以還是讓他們原班人馬繼續一起幹好了。降職沒有降到自己頭上讓幾個軍長鬆了口氣。

“林副參謀長,你來宣佈部隊整編方案吧。”楊滬生說累了,喝了口茶把話題轉到大家最感興趣地方來了。那些師長師政委精神一振,齊刷刷擡起頭望向站起來的林金宸。

“爲了讓我軍更加具有戰鬥力,反應力更快,機動能力更強,我現在宣佈部隊改編計劃……”林金宸拿着文件宣讀起來,一個師下設兩個旅,全師一萬六千人讓那些師長心動不已,可聽到全軍由九個師減少爲五個師,師長們的心又提了起來,簡直是二選一嘛!誰知道自己是不是最後保留下來的幸運兒呢?“我宣佈各師首長名單,第一師師長吳強,政委房昊天!第二師師長沈曄,政委林錦丞!第三師師長沈路,政委應孔達!第四師師長文宇,政委江治華!第五師師長馬鼎南,政委徐友新!另外,山地步兵旅少將旅長高飛,師級政委李斐學!陸戰旅少將旅長池洪鑑,師級政委張剛!榮一師領導不變,騎兵師、炮兵師師首長由現在領導擔任。”

有人鬆口氣就有人極爲沮喪了,池洪鑑和高飛又從師長變回了旅長,雖然還是少將,可旅長叫起來總沒有師長好聽,不過要是和讓自己離開部隊比起來卻要強上太多了!池洪鑑眼角瞟了眼身邊呆坐着發呆的劉冰心中暗慶着,同時又有些同情他。劉冰聽到最後也沒有聽到林金宸唸到自己名字,心中這份難過就不用提了。劉冰本來已經有心裡準備了,自己的八師在前期作戰中表現不好,相信司令員這次不會給自己好看,可是他還是抱了萬一的希望,指望首長法外開恩,至少給自己個旅長乾乾,現在看來是沒指望了。

“我來說兩句,原八師師長劉冰擔任新成立的糾察部部長,監督部隊軍紀作風問題,上至我這個司令員,下到戰士都在糾察部監督範圍內。另外,副總參謀長黃翼升到地方工作,擔任政務院下面的船舶部部長。好了,會議先開到這裡,天不早了,我們明天接着開。晚上你們就在我這裡吃頓便飯吧。”說完楊滬生站了起來。

會議室裡一時熱鬧起來,將領們連忙站了起來急匆匆地朝外面逃去。楊滬生疑惑這些人爲何如此急不可耐,趕上去想看看他們到底到什麼地方,沒走幾步就站住啞然失笑了,原來這些傢伙紛紛奔進了臨時搭建的廁所——會議開了一個下午,大家只能坐着又不敢動,現在都憋的受不了了!會議室人少了,廁所那邊倒是人聲鼎沸起來。

“黃大人!慢走!”程學啓見黃翼升走了出去,急趕幾步追上黃翼升叫道。

“哦,方忠老弟啊!怎麼?有什麼事嗎?”黃翼升也憋的忍不住了,見程學啓追上來,只能站住強忍着說道。程學啓這才發現黃翼升正急趕着上廁所,知道自己唐突了,尷尬地說道:“大人請慢走,小人在這裡等大人一會好了。”

“那好,你等我一下。”黃翼升艱難地點了下頭,三步並兩步朝廁所趕了過去。

程學啓覺得時間過的如此緩慢,好長一段時間過去了,黃翼升終於走了出來。“走吧,有什麼事情你現在好說了。哎呀……,好長時間沒試過如此舒服了!”說着黃翼升帶頭朝後圓走去。

程學啓跟着黃翼升走了兩步問道:“黃大人,小人有一事不明,大人爲何放着好好的參謀長不當,偏要去當什麼船舶部部長?大人精明能幹,怎麼說至少也要給個政務院總理乾乾纔算說的過去啊!”這兩天來程學啓對溫州根據地的情況倒是有了一定的瞭解,知道軍事方面以前歸集團軍管,現在改了名詞了,叫軍事委員會,行政方面就是政務院了,政務院的最高領導叫什麼總理,是個假洋鬼子,程學啓總覺得讓個西化了的人管理國家並非好事,若是黃翼升當這個“總理”,說不定比容閎要強多了!昨天晚上黃翼升說要離開軍隊到地方上工作,程學啓就一直想不明白,只是晚上黃翼升事情多,程學啓一直找不到機會問一下他,現在機會總算是來了。

“怎麼?方忠老弟是不是想跟着我一起到船舶部去?”黃翼升詭秘地朝程學啓笑笑,轉頭看了下四周,周圍沒有什麼人,黃翼升繼續說道:“實不相瞞,我倒真覺得這個副總參謀長算不上什麼,參謀長是幹什麼的?參謀長是給人家出謀劃策的,就是諸葛亮式的人物。可人家懂的東西比我們多,而且你沒看見嗎?解放軍的編制裝備跟我們以前是完全兩樣的!你還給人家出個鬼謀劃個鳥策啊!至於你說讓我干政務院總理,呵呵,你也太擡舉我了。我的志向不在管理一個國家上面,你讓我幹,我還幹不好呢!這點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

“嘿嘿,請大人繼續說。”程學啓乾笑兩聲。

“方忠老弟你是知道的,我以前是幹什麼的?曾國藩創建水師後我就到他那裡當了一名哨長,大小數百戰後在清軍中升爲江南水師提督,戰必勝攻必克,太平軍的那些水師根本不是湘軍水師對手!可是你知道胡林翼是怎麼死的嗎?前年湘軍圍困安慶,胡林翼在登龍山見到兩艘外國輪船如奔馬逆流西上,擔憂過度才死的!我當時就想,若是我大清有如此輪船,何患洋人一再欺負我們?爲此我還專門跟李鴻章談過,李鴻章也深以爲是。可惜啊!在大清要搞洋務,難於上青天!朝廷那些大員只知祖宗成法,章句小楷,不知外間是何等之世界,橫加指責,諸多刁難。難啊!溫州這邊呢?電報你聽說過吧?火車呢?大清可能接受這些東西嗎?這裡現在卻正在搞這些!至於輪船,聽史大人所言,現在溫州已經招募到不少人才以製造火輪。長江有什麼好玩的?和大海比起來不過是個小水溝罷了!我希望自己是未來的大洋水師司令!”黃翼升擡起頭來,一臉嚮往地望了望藍天,低下頭看着發呆的程學啓說道:“若掌握水師必熟悉船隻,船舶部是幹什麼的?船舶部就是造最新輪船的!方忠老弟現在明白了嗎?老弟是否打算跟我一起幹呢?”

“小人明白了,大人志向高遠,小人望塵莫及,佩服佩服!”程學啓回過味來了,原來這老傢伙根本是以退爲進啊!說是騰出位置到地方上去,實際上是盯上了人家水師總司令位置,還真是老謀深算!換了自己打死也繞不過這麼多彎彎來,程學啓躬着腰羞愧地說道:“不過小人粗蠢,只知道逞一時之勇,陸上勉強還可以,對水師確實一竅不通,幫不上大人什麼忙,慚愧慚愧!大人還是找一些對大人有幫助的人才是上策,小人也會幫大人留意,看看我的手下有沒有喜歡搞水師的,到時候一定給大人推薦。”

“是嗎?程將軍還是再好好考慮一下吧,不必這麼急的就拒絕。”黃翼升難以掩飾心中失望,淡淡地說道。黃翼升說了這麼多話,最終意圖就是想讓程學啓輔佐自己,建設起自己的強大水師來。畢竟倆人以前一帳爲臣,大家都是從淮軍那邊過來的,有什麼事情也好互相擔待擔待。沒想到這個程學啓不識擡舉,看不出自己好意來,竟然拒絕自己!見程學啓沒有什麼反應,黃翼升腦子裡急速轉動着可以叫誰來給自己幫忙,袖着手自顧自慢慢朝前走去。

程學啓低着頭跟在黃翼升後面,黃翼升的意思他實際上還是明白一些的,不過自己確實不懂水師,強扭的瓜不甜嘛!不懂就是不懂,還有什麼好說的?倆人正各想着心事,後面有人急步追了上來。“程將軍!司令員找您,他現在正在會議室等着您呢!”

“好,知道了,我馬上過去。”程學啓答應一聲,望着黃翼升說道:“大人,司令員有事找小人,小人就先過去了?”

黃翼升明白司令員是爲了怎麼安置程學啓才叫人來找他的,看來這個程學啓是不可能幫助自己了,一臉失望的黃翼升只能苦澀地說道:“去吧,別讓司令員久等了。”

告別黃翼升,程學啓邊走邊想着,黃翼升給自己預定了一個水師總司令的位置,那麼自己呢?自己幹什麼好?解放軍主力部隊也只保留了兩個軍,自己的部隊想單獨編成一個軍看來不大現實了。難道改編成一個旅不成?或者是縮編爲一個團?按照司令員的作風這倒是極有可能的!前途難測啊!

程學啓剛到會議室外面,歐陽磊連忙叫住了他,歉然說道:“程將軍!請留步。司令員正在裡面商量重要事情,他讓我跟您抱歉,請您稍微等一下。”

“哦?知道了,我到一邊等候吧,小兄弟司令員什麼時候叫我,你幫我知會一聲好嗎?”說着程學啓一個人靜靜地走到梅樹邊欣賞臘梅去了。

看着梅花,程學啓心中十分不是滋味,明明是司令員叫自己過來,說是有事相商,等自己來了,卻又把人給撂到一邊,這算什麼事嘛!正看着梅花,程學啓眼角餘光看到那個假洋鬼子低着頭一溜小跑奔進了會議室。司令員的貼身警衛倒是沒有阻攔他。

“程將軍啊,怎麼,一個人在這裡賞花?”

程學啓一回頭,見是史秉譽正急匆匆從外面走了過來。“政委,司令員叫我說是有事情。不過他現在裡面有事情,我先在外面等一會兒好了。”

“呵呵,我知道我知道。不好意思讓你委屈了,我現在有事情,還是讓別人先照顧一下你吧。對了,你有沒有吃飯?小熊!帶程將軍到後面吃頓便飯,讓炊事員拿出好酒來。我有事情就先進去了。”交代完了,史秉譽急步朝會議室走了進去。

程學啓覺得史秉譽臉色不大對頭,眼睛裡透露出一絲高興一些憂愁還有些憤怒,讓人琢磨不透,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不過肯定不會是好事,不知道跟自己有沒有關係?

想到這裡,程學啓低聲下氣地問歐陽磊,“小兄弟,裡面是不是有什麼人來了?”

歐陽磊見程學啓緊張起來,安慰道:“放心好了,跟將軍您沒有什麼關係,只是溫州有人過來。將軍請放寬心好了。對了,將軍您還是先去吃飯,等司令員好了我會去找您的。”一臉疑惑的程學啓被熊正軍帶到後面去了。既然是溫州那邊過來的,跟自己應該沒有什麼關係,不過到底是什麼事情讓史政委如此緊張地趕過來?程學啓腦海中過了無數個可能,卻一一又都被推翻了。

史秉譽走進會議室,回頭輕輕關上了房門,房子裡立刻陰暗下來,空曠的大廳顯得有些陰森森的。屋裡坐着的除了楊滬生,還有政務院總理容閎,另外原本留在溫州的監察院院長倪峰站在大廳中央。見楊滬生臉色不大對頭,史秉譽心中不祥預感越來越強烈。“司令員,純甫兄,倪院長,我來了。怎麼?到底是誰給李鴻章通風報信的?爲何如此緊張?”

楊滬生苦笑兩聲,艱難地說道:“政委,你越害怕什麼事情,它卻偏偏最會發生。行了,和李鴻章勾結的人已經找出來了。……他就是我們的岳父何長慶。”

史秉譽臉色立刻蒼白了,手扶着座位緩慢地坐了下去。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給敵人當奸細的居然是自己岳父!這讓史秉譽無論如何都覺得有些不可接受,“他現在不是沒有職位了嗎?怎麼還能給人家傳遞情報?倪院長你的情報是不是可靠的?”

“撤職是後面發生的事情,何長慶現在自然是沒有職位了,可李鴻章決定南下時候他還在當着他的財政部長!至於消息是否準確你還是問倪院長好了。”楊滬生不停地用手指揉着太陽穴,一臉疲憊地說道。容閎站在旁邊不知道說什麼好,說起來何長慶還是自己的手下,他的背叛自己多多少少也要擔當一點責任,不過財政部一向就是跟其他部門不大合作,何長慶這個人也仗着自己是皇親國戚,除了監察院的倪院長,其他任何人他都不買帳,連自己見了他也不好說什麼,這御下不嚴的責任,自己可很難承擔。至於勾結敵人,換了其他人問題自然簡單了,一刀就可以了事,可現在是兩位議長的岳父大人,這就麻煩了,殺還是不殺?要殺的話議長家中的葡萄架子還不倒地?不殺的話,這事情又如何交代過去?想的頭痛的容閎乾脆把自己當成了局外人,看看兩位議長如何處理自己“家務事”吧。

尷尬不已的倪峰見史秉譽血紅着眼睛瞪着自己,只能吞吞吐吐再次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邊。

自從得知浙東大戰即將來臨後,根據地就封閉了和寧波方面的一切聯繫,同時在臺洲和溫州地區嚴查來歷不明之人,結果抓到好幾個清廷派過來的探子。審問的成果千絲萬縷各條線索都指向何長慶府上管家和他們有聯繫。本來倪峰只是認爲何府的管家有問題,等戰役結束後,從戰場上抓獲了負責根據地情報工作的李鴻章幕僚,結果讓倪峰大吃一驚,搞了半天自己的老對頭何長慶還真的是李鴻章在溫州發展起來的密探!原來張鐵蛋和劉石頭兩人在寧波時候因爲盧七姑戰敗身死他們也被張景渠的部隊俘虜,李鴻章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得知兩人和溫州的楊滬生與史秉譽關係比較好,結果通過威逼利誘收買了兩個怕死鬼,讓他們潛伏到溫州收集情報發展內奸。而何長慶在把女兒嫁給兩位首長後,覺得自己並沒有從中得到太大的好處,原本一個人擔任財政部長,只是有個商業部的李部長跟自己唱唱對頭戲,說起來還是平級的,可女兒一嫁上頭就多了個政務院,兩個女婿讓容閎管着自己,何長慶怎麼想怎麼覺得太窩囊,沒聽說那朝國丈有這麼背的!言行舉止上何長慶自然經常流露出對自己兩個女婿的不滿,結果讓這兩個混帳東西給察覺了,通過收買何府家人收集了不少何長慶的牢騷話,用恐嚇手段把何長慶給嚇住了。何長慶自己本來就屬於牆頭蘆葦,給人家一說清廷百萬大軍很快就要開到溫州來,自己要是不給清廷做點什麼,到時候自己這個叛逆家屬就要株連九族,若是給清廷通風報信的話,自己的生命自己的家產都可以得到保留……兩個奸細沒費多少精力就讓頭髮短見識長的何長慶乖乖投靠自己的新主子,成了根據地中最大的內奸。結果這次浙東戰役一結束,倪峰挖到李鴻章的情報幕僚,沒費什麼勁就把清廷在根據地的奸細給一窩端了,只是這個何長慶讓倪峰拿不定主意,成了燙手山芋,只好親自跑到臨海找兩位議長,看看他們想怎麼解決了。

史秉譽聽完久久不語,這事情對他衝擊太大了,搞了半天自己的岳父在背後給自己捅刀子!怎麼處理他?關起來自然是不行的,這等於是叛國罪嘛!只是關起來實在是太輕微了,自己的手下會怎麼想?搞不好就會離心離德,對建設一個強大的新中國造成極大阻力。可若是殺了……可憐自己老婆肚子裡還有孩子呢!這讓自己怎麼和她交代?想起老婆史秉譽又發現一個現實問題,若是根據地都知道自己娶了內奸女兒當老婆,那自己臉面往什麼地方擺?史秉譽擡起頭求助般地望向楊滬生,發現楊滬生正和自己一樣,愁眉苦臉地正一籌莫展呢!

“司令員你看怎麼辦?這個……這個……”說着史秉譽痛苦地搖了搖頭,不管是殺還是不殺,問題都很麻煩。好好的何長慶幹嗎非要出賣根據地情報不可?那李鴻章只有三萬兵馬,他斗的過解放軍嗎?至於清朝幾十萬大軍,絕大多數部隊是根本沒有什麼戰鬥力可言的,只是爲了有口飯吃在軍隊中混而已!太愚蠢了!史秉譽突然有些怨恨站在旁邊的監察院院長倪峰,他爲什麼非要把何長慶給挖出來?如果只是挖出何府的管家問題不就簡單多了?現在不是沒事給自己添麻煩嘛!史秉譽懷疑因爲何長慶一直跟倪峰不合,這次倪峰是有意非要挖何長慶的根揭他的底不可!

楊滬生腦海中思想鬥爭也很激烈,畢竟給敵人通風報信的是自己的岳父,自己好不容易纔獲得了清萍的芳心,沒想到突然出現這種問題!私通外敵性質相當嚴重,按照法律應該判處死刑,可殺了何長慶對清萍會造成多大的打擊?她怎麼辦?自己是和她脫離夫妻關係還是繼續保持原狀?一想起何清萍,楊滬生就覺得自己的頭要爆炸了,嗓子眼被什麼東西給堵塞,讓人呼吸困難。“倪院長,私通外敵罪我們制訂的法律是怎樣的?”楊滬生沒有理史秉譽的問題,明知故問道。

“按照法令,私通外敵的判處五年到無期徒刑,戰時判處十年以上直至死刑。若是按照危害的嚴重程度……”鐵面無私的倪峰不敢再說下去了,眼前站着的畢竟是根據地最高領導——相當於清朝皇帝,天國的天王——自己總不能要求議長殺了自己的岳父吧?怎麼處治是兩位議長的事情,自己要是多嘴多舌,說不定會招致議長對自己的怨恨!那樣付出的心血不是化做一江春水了?

楊滬生緩緩站起身來,拖着沉重的腳步走到史秉譽身邊,按住他的肩膀艱難地說道:“是啊,按照職位何長慶是我們財政部部長,可以說我們的錢途就掌握在他手裡。職務不可謂不重,按照關係,他是我和史政委的岳父大人,知道的內幕肯定比別人要多,他的叛變對我們造成的危害是根本無法估量出來的,按照法律應該判處死刑!……我建議在溫州公審何長慶,只要證據確鑿,公審完後立即執行槍決!至於其他罪犯,依照法律按照他們犯罪程度判決,法律不是兒戲,既不能過輕也不能過重,該怎麼判就怎麼判。主審官我看就由倪院長親自擔任,我和總理擔任陪審員。政委要到美國去,這次就不要回溫州了。還有,倪院長記住,我們的法律是一人做事一人當,那些叛變的自然是一個也不能放過,可他們無辜的家人不得受到牽連,也不能因爲這次事件在根據地受到任何歧視!不然我們和封建社會還有什麼不同的?至於我和史政委夫人,因爲我們倆身份特殊,我們將盡力讓她們公開宣佈脫離和何長慶的父女關係,若是她們不肯,那麼只有離婚一條路可以選擇。”說道這裡楊滬生感到心裡打翻了五味瓶,什麼滋味都有,明明是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可套用到自己頭上就不實用了,誰叫自己是根據地最高領導,一言一行都受到人民極大關注呢?若是不在這個問題上有個完美的交代,自己的聲譽就要一落千丈!以後還談什麼帶兵打仗?!

“槍決?!”容閎和史秉譽同時驚叫起來。容閎想不到楊議長竟然如此決絕,對自己的岳父都敢下手。自從容閎到溫州後,就他了解的在根據地還沒有判處過哪個人死刑,現在何長慶算是開先例了。至於一人做事一人當,容閎瞭解的外國法律就是如此,倒是並不覺得希奇。史秉譽的心情卻更加複雜一些,處決了何長慶依萍會怎麼想?何況還要讓依萍公開宣佈脫離父女關係!父女畢竟是血肉關係,豈是宣佈脫離就可以脫離的了的?這對她是多麼殘酷的事情啊!還有萬一依萍不願意呢?自己和她離婚?可憐依萍肚子裡還有自己骨肉!自己總不能連孩子都不要了吧?!

“議長英明。不過這次調查是我負責的,按照條例,我應該規避,不適合擔任主審官,何況審判是由法院進行的,若是監察院主審就是越權了,請議長收回成命。”

楊滬生苦笑兩聲,“是我糊塗了,既然這樣就讓法院王院長負責公審何長慶事宜吧,罪證由你們監察院負責提供。倪院長,請你回去告訴王子驕,若是他徇私枉法的話,這個法院院長的職位他就不用幹了,還是給我到林溪水庫搬石頭去!我們根據地決不允許拿法律當兒戲!”

“是,我一定把議長的話轉答給王院長。”倪峰腦袋上冒出了冷汗,他知道根據地犯罪的那些人現在都在林溪水庫,說是搬石頭就是讓王子嬌進監獄了。楊議長明着說的是王子嬌,實際上也在暗中警告自己,讓自己別太把自己當回事情了。若是自己借用監察之名以行打擊報復之實的話,給楊議長知道了,他馬上就會讓自己也加入到搬石頭行列中去!說不定處罰起來還要嚴重呢!

容閎見大廳內氣氛實在太壓抑了,楊滬生和史秉譽倆人爲了何長慶事情發愁,想了下說道:“楊議長,也可以不把這事情捅出來的,只要倪院長把事情瞞下去,那些暗中勾結李鴻章的殺的殺,關的關,根據地中將沒有任何人知道您的岳父是滿清奸細。我們只要讓何長慶自殺說是因病身亡就可以了,這樣既處決了私通外敵的罪犯,也可以緩和一下夫妻間關係,更可以不在根據地引起太大波瀾。一舉三得,何樂而不爲?若是公審影響太巨大了,連何長慶都會勾結外敵,人們又會怎麼想?說不定會因此引起不必要的麻煩,請兩位議長三思。”

“我看總理說的可以考慮考慮,司令員你看呢?”史秉譽連忙說道。

楊滬生瞪了史秉譽一眼,轉向容閎說道:“純甫兄,您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正因爲何長慶是我和政委岳父,才必須公開從速從重處罰。亂世當用重典,也只有這樣才能震懾以後可能犯罪的那些人!至於我的岳父也勾結敵人,在人民心目中會造成什麼不好的影響,我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只要自己問心無愧就可以了。何況隱瞞有什麼用場?難道你隱瞞了別人就不會知道了嗎?現在有多少人知道這事情了?那些勾結敵人的罪犯了解這事情,敵人負責情報的人知道,我們監察院的也知道,難道你能夠把他們都殺了,讓他們統統閉嘴嗎?不過是欲蓋彌彰罷了!防民之口甚於防川,水易疏不易堵,既然如此我們爲什麼不利用這事對人民進行一番教育化壞事爲好事?讓大家知道,根據地內不管是什麼人,他是小民也罷,是高官也好,只要犯了罪都要受到相應懲罰!”

史秉譽如霜打的茄子蔫了下來,他明白只要是大哥決定了的事情很難再讓他更改的,看來岳父是死定了,自己的老婆能不能保住也難說的緊。

“大哥,就不能再考慮一下?這要是公開審判了,可就無法再轉圓了。還有脫離父女關係我持保留態度,不是一人做事一人當嗎?爲什麼要讓嫂子和依萍公開宣佈脫離跟何長慶的父女關係?這不是株連又是什麼?大哥你這樣做跟我們制訂的法律可是相違背的。何況她們要是不宣佈你還真的要和嫂子離婚?你不覺得這對嫂子太殘忍了?”容閎和倪峰出去後,大廳內就剩下史秉譽與楊滬生倆人了,見楊滬生煩躁地在屋子裡面轉來轉去,史秉譽站在一旁小聲說道。

楊滬生站住長嘆一聲,“我說秉譽,我們跟其他人不一樣啊!其他人可以不株連到,可我們就不行了,誰叫是我們在管理整個根據地呢?要是不避嫌的話以後還怎麼管理根據地如何統率部隊?你的心情我理解,但你要知道讓她們宣佈脫離跟何長慶的關係就沒事情了,我這已經是存了私心。要真的想以後一點毛病沒有,我們現在就應該宣佈跟何家一點關係也沒有了。可人誰沒有感情?何況是自己的老婆啊,豈是說分開就能分開的?唉,現在只是讓她們脫離關係我們就不用離婚了,以後這點還不知道會不會被別人當成把柄呢!畢竟我們要建立的不是什麼一言堂。”

史秉譽明白大哥說的有道理,自己老婆是要考慮,但不能爲了自己老婆而拋棄國家的未來!上樑不正下樑歪的道理史秉譽還是知道的,今日自己要是玩忽法律,以後必然造成整個國家毫無法律可言,還談什麼法治化啊?史秉譽黯然說道:“我明白了,唉,何長慶也太糊塗了!怎麼就會想到和李鴻章勾結呢?他要是不背叛根據地,怎麼也不會造成今日這種局面的啊!”

楊滬生搖着頭苦笑道:“他不是糊塗,他是精明過人!腳踏兩條船,打的好算盤。女兒嫁給我們,要是我們贏了他就是開國功臣,一國國丈,可要是我們敗了,就他不停地給清軍通風報信,他也是滿清的忠臣,臥薪嚐膽忍辱負重才剿滅了我們這支萬惡的叛匪。只要他的身份不暴露,怎麼說對他都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真是聰明人啊!就你我倆個可都沒何長慶聰明,不過他這次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害了卿卿性命。唉!”大廳一時陷入沉寂之中,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要是何長慶不是他們岳父也沒什麼太大問題,是人總有爲自己考慮的,可他名副其實地是倆人的岳父,何長慶的背叛對他們造成了回到從前最大的傷害,倆人眼中除了痛苦就是無奈。

過了一會兒,楊滬生開口說道:“等下我要找容閎談一下,我們根據地上層官員思想工作必須要抓緊,何長慶這樣的事件不得再次發生了。還有告訴倪峰,非常時期對官員偵察監控力度必須要加強!只要有膽敢出賣我們情報的一律從快從重處治!唉,不是我說你,你一直都在溫州,爲什麼就沒有早點發現何長慶反常地方呢?要是早點發現早點警告他不是什麼事情也沒有了?”

史秉譽連呼冤枉,“說的輕巧!你害怕見到自己這個岳父,難道我就不害怕了嗎?只要沒什麼事情我可是連他的面都不敢見!要怪也只能怪何家姐妹,搞什麼掉包之計,也太胡扯蛋了。害的我看到何長慶就跟老鼠見了貓似的,渾身不舒服。對了,找容閎之前你還是見見程學啓吧,別叫人家過來卻把人家丟在一旁,這也太失禮了。你找程學啓有什麼事情?”史秉譽用力搖了搖頭,轉換了話題,他現在不想再考慮有關何長慶的事情了。

楊滬生微微皺了下眉頭,“孃的,我居然把程學啓給忘了!都是這個何長慶乾的好事情。對了,我找程學啓有什麼事情?……”楊滬生不停地拍着自己腦袋用力思索着,他腦子中還沒有從何長慶事件中恢復過來,現在是一團糨糊了,只是覺得找程學啓是要和他商討有關改編他的軍隊事宜,但怎麼說卻有些想不起來了。“哦,我想起來了,是關於學習的事情。”

“學習?”史秉譽不解地問道。

“對,是學習。”楊滬生肯定地點點頭,證明史秉譽耳朵並沒有出問題。

吃過晚飯,百無聊賴的程學啓一個人呆坐在小花園中就着月亮賞梅花,不時有解放軍高級官員從程學啓身側走過,隱約中程學啓感到他們在對自己指指點點,低聲說着什麼,這讓程學啓渾身上下極爲不舒服。衣服雖然很厚,程學啓還是覺得涼氣襲人。要不是找自己交談的是根據地最高官員,而且看樣子這位楊司令員遇到極大的麻煩,一時有些照顧不到自己,他早就拂袖而去了!程學啓正急得要大喊大叫,歐陽磊跑了過來。

“程將軍,司令員請您過去。”

無比煩躁的程學啓一聽連忙站了起來,邁着大步急速朝大廳走去。

送走了史秉譽,楊滬生一人坐在大廳中望着燭火發呆。他剛剛讓歐陽磊去找程學啓了,乘着程學啓還沒有過來,楊滬生思考着關於程學啓部隊改編的事情。

史秉譽和黃翼升跟程學啓商談有關投誠條件讓楊滬生極爲不滿意。楊滬生認爲程學啓也許是個不錯的將才,可在經過一年多鍛鍊後,解放軍這邊也涌現出衆多的得力干將,多謀善斷有邱明,敢打敢衝有王得貴,智勇雙全的有文宇,還有林建華、吳強、沈曄、沈路、馬鼎南、高飛、池洪鑑……這些人哪一個不是自己得力助手?他們在以前歷史上之所以沒有顯山露水只是沒有條件而已,現在自己給了他們這種機會,不是很快就竄起來了?兩次打敗李鴻章、殲滅湘軍彭楊之師、調動圍攻天京之敵、攻佔南昌……這些將領至少參加過其中兩次戰役,表現都很出色。楊滬生認爲自己的手下絕對不比淮軍第一悍將程學啓差!當時程學啓就是不投降,我軍圍困住臨海,根本不用進攻,餓也餓死他了!可現在史秉譽卻和黃翼升一起炮製了這麼一個投誠條件,一方面現在解放軍縮編,三個主力軍只保留了兩個軍架子,另外一方面卻要任命程學啓當什麼軍長,真是豈有此理!反悔是不可能的,程學啓的部隊是第一支完整編制投靠解放軍的清軍,自己要是說話不算話以後還怎麼爭取更多的清軍投降?“唉,史秉譽當時爲什麼就不能硬一些呢?害的自己現在要給他擦屁股。”楊滬生心裡不滿地想到。他馬上要到美國去,自己卻要在這裡幫他解決何長慶問題,解決根據地內遷,解決部隊整編……怎麼這麼多事情?楊滬生越想越覺得頭大。要是當時自己聰明點,一回到從前馬上駕艘小船找個荒島過一輩子就好了!

“報告!程將軍到了。”歐陽磊在外面大聲說道。“快請進!”

楊滬生站了起來,疾步朝門口走去,門打開了,程學啓走了進來。

“大人,您找小人嗎?”

“程將軍,門口風大快進來吧。”楊滬生已經把有關何長慶的事情拋之腦後了,至於丟開身邊一切,到海島去逍遙更是不知跑到什麼地方。楊滬生臉上掛着真摯笑容,拉着程學啓走進房間。

“程將軍,你也不要再說什麼大人什麼小人了,你還是叫我司令員或者首長什麼的比較好。你那樣稱呼我,我怎麼覺得太生疏了?呵呵。”

按着程學啓坐下,楊滬生親手端着一杯茶放到程學啓面前。程學啓受寵若驚地連忙站了起來,接過茶水,不停地道謝。讓司令員給自己端茶送水,程學啓覺得也太誇張了!

“……司令員不知找在下什麼事?”從善如流的程學啓欠身坐下問道。

楊滬生看着程學啓真摯地說道:“是這樣的,我知道史政委和黃參謀長在和程將軍簽定的有關起義條陳中有把將軍部隊改編成一個軍的規定。今日就是爲了這事情我找將軍前來,大家商量一下看看到底怎麼改編比較好。”

來了!程學啓對這事情既盼望着又有些恐懼。盼望是自己現在這裡有些名不正言不順,處處都顯得有些太窩囊,至於恐懼,部隊現在已經交到人家手裡,人爲刀俎我爲魚肉,制訂好的條陳最後改的一塌糊塗事情還少了?天曉得這位司令員會不會讓自己一無所獲,別搞不好連老命也搭進去!程學啓已經知道自己投降曾國荃時,曾國荃曾經有意殺了自己,要不是孫雲錦力保,現在自己早就和閻王拉交情去了!受過一次驚的程學啓變的謙虛很多,“在下聽從司令員吩咐,司令員說怎麼改編就怎麼改編。”

“是這樣的,程將軍您也明白,我軍現在正在縮編部隊,以前的三個軍現在改編成了兩個軍。我們大家都是軍人,還是用軍人的方式說話好了。說實話,您的軍隊只有不到六千人,相當於我軍一個旅的兵力,若是改編成主力部隊一個軍我看不大現實。”見程學啓臉色有些黯淡,楊滬生停了一下說道:“要是改編爲一個旅,這又跟協議不吻合。所以我今天找您來徵求意見了。”

“這個……在下服從司令員指示,司令員說怎麼編就怎麼改編吧。”

見程學啓有些失望,楊滬生笑道:“程將軍不用失望,我們說過的話還是作數的。現在有兩條道路供將軍選擇,都是保留軍級編制。一條是改編爲軍區部隊,我們專門劃出一塊地方交給程將軍,供你們按照我軍標準建設部隊,保衛根據地,消滅敵人。不過軍區部隊就是現在改編的預備部隊,你的軍將暫時下轄三個旅。還有一條道路是改編後我們暫時先給你一個人民軍的番號,沒有固定徵兵地區,但糧草彈藥我們會給你們保障,部隊損失也會按照主力部隊補充。至於你們是服從軍事委員會總的指示作戰,這是介於主力部隊和預備部隊之間的一種編制,等以後部隊擴大了,再把你們優先改編爲解放軍正規主力軍。你看看那種比較好?不過有一點,不管哪一種你們都要絕對服從我軍指揮,不能挑三揀四的,這個不打,哪個不幹,這是軍隊,不是小孩子過家家。要是程將軍真的不願意再打仗了,我們可以讓您帶着您的家產回家鄉去。不過您的家鄉現在已經成爲太平軍天下了,恐怕回去不會很容易。你要是想回李鴻章身邊也可以,好合好散,我們會開個歡送會送你過去。以前黃將軍不願意在我們這裡幹,我們也是友好地把他送到上海去了,程將軍對這一點應該可以放心。只是你的部隊必須留下,不能帶走。”

回上海?這次戰役失敗李鴻章肯定要找個替死鬼,自己這麼回去不是讓他拿去頂缸嗎?雖然自己不怕死,但這樣子死有些太不值得了。改編成預備部隊是程學啓所不願意看到的,那麼只有一條道路好挑選了。至於服從軍令,現在已經到了這種地步還有什麼好說的?“既然如此我看就叫人民軍好了,只是我們軍隊都是兩淮子弟,並不願意跟自己家鄉父老交戰,請司令員考慮一下。”

楊滬生鬆了口氣,心中一塊石頭放了下來。程學啓雖然不是十分樂意,但這事情總算是比較圓滿地解決了。“那好,就叫人民軍好了,你的部隊先在黃岩整編。至於整編人員由我們這邊派,至於你原來的手下,我的意思是哨長以上的軍官在程將軍你帶領下全部先到設在前莊的政治幹校學習兩個月政治,再到瑤溪的軍事學院高級班學習一個月指揮藝術,三個月後回到原來部隊繼續任職。程將軍不要以爲我們有意吞併你的部隊,這是爲你們好,畢竟我軍裝備的武器不是以前的打刀長矛,武器不同,戰術必然也不一樣,戰場上是可以學習一些的,但這樣付出的代價實在太高。還是先在學校中學學比較好,不要說你們,我軍主力部隊中那些將領沒有誰是沒去學習過的!程將軍你到那邊纔會明白什麼是大開眼界呢!不過時間只有三個月,三個月後你們將率領部隊投入到戰鬥中去,想學也不能學了。”

得!怕什麼還偏來什麼!程學啓本來還打算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想着怎樣帶領自己手下溜出根據地去,沒想到人家居然已經有了預防措施,先是把部隊給收走了,接着又要把自己送到後面美其名曰“學習”去,實際上就是把自己給關起來,現在就是想自立山頭都不可能了!

“多謝司令員關心!”程學啓垂頭喪氣地答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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