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清晨,昏黃的天空下狂風呼嘯着席捲大地,視野中面前什麼也看不清楚,只見到天地間一片黃濛濛。背風的沙丘後面,一輛輛沙漠黃色戰車和周圍環境融爲一體,不是走到面前,根本看不清楚這裡還停着一羣鋼鐵怪獸。飛沙走石被風吹着不停地敲擊在戰車裝甲上,發出刺耳的響聲。戰車邊上沒有一個人站着,這麼大的風沙,要是站在外面,是否會被狂風吹走很成問題。

“這麼大的風沙,侯賽因他們是否取消進攻計劃?”指揮戰車上,馮少華戴着風鏡半伏着身子透過小小的一條觀察縫隙看着外面肆虐着的沙塵暴,皺着眉頭詢問道。細小的沙子不停地從戰車上的縫隙鑽了進來,給戰車裡鋪上厚厚一層沙土,裡面的人員衣服上、臉上粘滿了黃色沙塵,微弱的光線下,他們一個個看起來像極了黃毛怪。聽到指揮員問話,指揮戰車中張參謀悄然不語,眼光投在了拿着尺子費力地在地形圖上量來量去的程明海身上。

程明海丟下尺子,擡頭看着正觀察着外面的馮少華,想了下道:“這很難說,那些阿拉伯人自小就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下,他們對沙塵比我們熟悉多了。我想這麼惡劣的天氣,恐怕正是這些阿拉伯人期盼的。不要忘了,那個勞倫斯骨子裡十分喜歡冒險。”

馮少華將視線從觀察口收了回來,看着程明海道:“這倒是,這麼惡劣的天氣,對我軍進攻自然極爲不便,可說不定那些土耳其人正因爲氣候惡劣,放鬆了警惕性,我們發起進攻剛好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不過若是這樣,恐怕炮火準備就沒必要了……程顧問,你看是否應該詢問一下阿拉伯人,看看他們是否還是按照原計劃進攻?如果進攻,是否能取消炮火準備。”

“估計阿拉伯人不大願意取消炮火準備,他們還從來沒見過咱們的炮火,我想他們這次也不想錯過開眼界的機會。至於突然性,我想沒那麼重要,炮火打擊目標是敵人後方重炮陣地,而前沿是由我們突破的,就現在看,敵人還不知道我們已經到這裡了。炮火準備後,那些人還以爲衝上來的不是步兵就是阿拉伯人的騎兵,相信不會有太多二十五毫米野炮部署在這裡。”

“萬一有二十五毫米野炮,等進攻時,他們已經準備好了,我們戰車不是很危險?”程明海對馮少華所說對戰車威脅最大兵器中,頭一個就是二十五毫米野炮,馮少華對這種可以說是戰車天敵的火炮從內心深處有一種恐懼感。程明海說相信不會有“太多”野炮對付戰車,但這只是猜測,真要有二十五毫米野炮,自己這些戰車衝進去自然大事不妙。

程明海安慰道:“放心吧,這麼大沙塵,我們就是衝到他們面前,這些敵人也看不清楚。無法看清楚,他們打什麼?打石頭嗎?”

侯賽因的阿拉伯軍隊自從到了卡爾巴拉後對土耳其補給線來說,災難就降臨了。兩萬阿拉伯駱駝騎兵有如沙漠中飄忽不定的幽靈,總是出現在土耳其人防備最薄弱地區,實行打了就跑戰術,尤其是勞倫斯率領的兩千騎兵,給土耳其人補給線造成極大壓力。阿拉伯軍隊的作戰贏取了中國遠征軍上下一致讚揚,對他們武器彈藥補給也顯得大方起來。

美索不達米亞是遼闊的,爲了對付以卡爾巴拉爲基地的阿拉伯軍隊,土耳其人將馬哈茂德·卡米爾帕夏率領的第三集團軍調到卡爾巴拉西北七十公里的哈巴尼亞沿着幼發拉底河監視並且對付阿拉伯軍隊。在土耳其在美索不達米亞的軍隊中,第三集團軍算是克泰齊豐戰役後補充比較好的,三個軍在補充之後兵員達到了六萬,同時還有一個德國人的重炮團、一個空軍偵察中隊負責支援他們。侯賽因王子的軍隊雖然有在卡爾巴拉的陸戰隊負責支援,可在敵人壓力面前,他們再想輕易滲透進去不再那麼容易了。

對侯賽因王子來說,土耳其人部署在卡爾巴拉北方二十公里處的陣地威脅尤其顯著,德國人的一零五重炮團就在這裡,這個重炮團可以用猛烈的炮火對從卡爾巴拉出來的阿拉伯軍隊和遠征軍部隊進行打擊,爲此侯賽因王子通過****斌建議遠征軍能派出部隊配合他拔除這顆毒牙。

在克泰齊豐戰役失利後,遠征軍看到了阿拉伯軍對自己的巨大幫助,至少這些地頭蛇比來自溫暖遠東的中國人更熟悉這裡。當阿拉伯人以偷雞摸狗的方式搞掉土耳其人後方倉庫,或者一陣風般加入正在換防的土耳其軍隊行列中,與他們進行最親密的接觸,讓他們徹底休息一些人,爲了對阿拉伯軍隊的所作所爲表現出友好,土耳其人在美索不達米亞整天忙活着整理自己的地盤,一天都不能好好休息休息,侯賽因的阿拉伯軍隊在遠征軍將領眼中就更好看了,既然侯賽因現在請求幫助,遠征軍自然很樂意幫助他們。

只是想拔掉這顆毒牙也不是說的那麼容易的,對土耳其人來說,德國“兄弟”給他們的軍事援助是萬萬不能發生一點意外的,雖然因爲阿拉伯軍隊可惡的騷擾讓土耳其人不得不將寶貝的重炮團調到卡爾巴拉外圍,但爲了這個重炮團安全,土耳其人在重炮團前面部署了一個團的步兵,另外有一個師的兵力部署在重炮團周圍,如果重炮團遭遇攻擊,只要一天的時間就能有兩個師可以增援上來。對遠征軍來說,如果一天無法結束戰鬥,消滅這個重炮團的可能性就極爲渺茫了。

卡爾巴拉雖然有一個海軍陸戰旅,但作爲擅長登陸、淺縱深作戰的陸戰隊來說,要完成這樣的任務,與部隊執行所擅長的任務顯然並不相稱。卡爾巴拉這邊重炮是有的,但靠重炮對轟想要徹底消滅敵人炮兵部隊,也顯然不現實,這時海軍上層想到了三個戰車集羣中,正在希納菲亞訓練的第一集羣。第一戰車集羣不光因爲在三個集羣中距離卡爾巴拉最近才被軍方上層想到,最主要原因是從視察來看,這個集羣在程明海少校幫助下,在這半年裡和步兵進行過協同動作的演練,顯得訓練有素,給人看起來特別有戰鬥力。

爲了戰鬥勝利,在歐陽鐔對馮少華宣讀了作戰命令後,馮少華的戰車集羣和勞倫斯指揮的兩千阿拉伯軍再加上海軍陸戰隊一個營的兵力在希納菲亞進行了一個星期的聯合演練。希納菲亞戰車集羣基地中挖掘有完備的工事體系,三米寬的反戰車壕溝,一米高的立牆式障礙,縱橫交錯的鐵絲網,對步兵或者騎兵來說,這樣的工事體系再加上機槍和大炮會讓他們任何突破的努力顯得毫無效果,除非以大量的人體和馬屍填滿壕溝,壓垮鐵絲網。完善的工事對步兵來說給予了他們太多壓抑感,只是這樣的工事體系在美索不達米亞兩軍交錯地方,不光遠征軍擁有,對面的土耳其人同樣有。簡單的想要依靠步兵隱蔽接近,突破防線,困難可想而知。

協同戰車作戰情況又是另外一回事了,這些戰車能輕易越過壕溝、立牆式障礙,以鋼鐵身軀將鐵絲網壓倒在地,或者投放用鋼索栓掛在車尾的四爪錨將鐵絲網扯開,把鐵絲製作的障礙物掃除淨盡。至於寬闊的反戰車壕溝,戰車可以藉助戰車束柴的幫助越過它。

按照協同作戰要求,戰車以三輛爲一個戰鬥小組,一輛在前,兩輛在後,在戰車邊還要有步兵伴隨前進,當第一輛戰車駛近反戰車壕溝時,沿着敵人壕溝轉過來不停射擊,第二輛戰車靠近反戰車壕溝,將束柴投放進去,接着第三輛戰車順着束柴越過掩體,將束柴投放到下面一個壕溝,在第二、三輛戰車掩護下,從兩道束柴上駛過將自己車上的束柴投入第三個壕溝。而跟在戰車後的步兵也分成三組,沿着履帶前進,第一組肅清壕溝中敵人,第二組封閉壕溝,第三組擔任支援。當戰車打開突破口後,步兵佔領陣地並且朝兩翼擴張開,而戰車部隊將和加入進來的由勞倫斯掌握的阿拉伯騎兵協同朝縱深突破,一直到消滅在後方的土耳其重炮陣地。

遠征軍在休戰半年後,再次投入到緊張的臨戰前準備中。美索不達米亞這裡都是平地,對戰車行進十分有利,而土耳其人的重炮陣地又在幼發拉底河南岸,對遠征軍和阿拉伯聯軍來說,用不着跨越水上障礙顯得尤爲有利——貂式戰車可沒有兩棲作戰能力。

戰鬥原本打算安排在三月三十日上午十點打響,二十六日訓練結束後部隊從希納菲亞進入百公里外的卡爾巴拉前沿陣地需要兩天時間,爲了運輸一個營的陸戰隊,遠征軍動用了兩百多輛汽車,只是汽車同時開動,步兵可以在半天內到達前線,而大量的彈藥運上去也是需要時間的。部隊到了前線還要展開戰鬥隊型,爲了讓敵人不清楚戰車到達前線,必須在夜間開進距離敵人前沿一公里的出發陣地,爲了遮掩戰車發動機發出的隆隆聲,當戰車開進時,由炮兵和陣地裡的機槍對土耳其人陣地進行射擊。一切都進行的十分順利,雖然從十月開始遠征軍大部隊已經停止了突進行動,可炮戰卻是各條戰線上每天都在進行的,同時在卡爾巴拉這裡的部隊還經常以小規模行動掩護阿拉伯騎兵穿越防線,對土耳其人後方進行攻擊。如同例行公事的戰鬥讓土耳其人形成了錯覺,總覺得遠征軍不會再對勇猛善戰的土耳其人挑戰了。對遠征軍所選定的攻擊目標進行火炮轟擊,並沒有引起土耳其人太多警惕,他們只是用一零五重炮還擊遠征軍的炮火,將前線打的整夜轟鳴不止,反而更好掩飾了戰車進入陣地的聲音。

戰車集羣在三月二十九日凌晨已經全部到達出發陣地,只等着三十日上午十點發起攻擊了,可二十九日中午卡爾巴拉一點先兆也沒有突然出現遮天蔽日的沙塵暴,肆虐大地的風沙讓人難以睜目,視野裡只能看到十米內戰車模糊的身影。到了三十日沙塵暴雖然有些消退,卻遠沒有達到能讓人看清五十米外東西的程度上。將戰鬥定在上午十點原本是因爲戰車需要良好視線發現目標,好進行攻擊,同時步兵和騎兵也能更好給予戰車協同。現在這種天氣在增加部隊打擊突然性時,協同作戰能力卻極大削弱了。戰鬥打響那一刻起,所謂的突然性也就不存在了。

嗚咽呼嘯的狂風中,戰車後門傳來了敲擊聲,守在後門的張參謀將車門打開,風沙馬上從艙門口灌了進來,吹得程明海鋪在膝蓋的地圖嘩啦作響。戰車裡面亮堂了一些,昏黃的光線下,一個土人從外面鑽了進來。人一進來,張參謀連忙將艙門關上,原本擁擠的空間又進來一個人一時大家根本無法動彈了,戰車裡再次陷入黑暗中。

來人喘了幾口粗氣,將嘴裡的沙子吐了出來,看着模糊的馮少華大聲道:“報告!黃司令命令,戰鬥準時打響,將軍命令戰車集羣在十點整發起攻擊,十分鐘後炮兵開始射擊,支援戰車前進!陸戰營將按照預先規定跟隨戰車集羣前進,等突破了陣地,騎兵投入戰鬥。”

“空軍呢?黃司令不是答應我們將派空軍轟炸機大隊支援我軍作戰嗎?”馮少華聽到作戰部署和自己從指揮所接受的一樣,只是少了空軍協同,不由得大聲問道。來人一時沒聽清楚,馮少華重複說了遍後,才恍然大悟,解釋道:“天氣太惡劣,空軍說他們無法起飛支援。”

程明海感覺到馮少華有些失望,在旁邊勸道:“算了吧,有飛機配合作戰自然是好,不過這麼大的風沙,鳥都躲起來了,那些高貴的空軍將士又怎麼可能冒這個險?他們就是冒險,這麼低的能見度,能否發現敵人也很成問題,若是強行起飛,別到時候將我們當敵人打了。”

“程顧問,這場戰鬥別看步兵、騎兵、炮兵都投入戰鬥,可真正最主要用來作戰的就靠我們戰車,您覺得我們把握大嗎?敵人可是一個團啊!前線一突破,面前敵人將是一個師,而我們只有九十輛戰車……數量也太少了點。”

戰鬥馬上就要打響了,時間越來越近,馮少華心中的不安也越來越強烈。他的戰車集羣是陸戰隊首次使用戰車參加陸戰,作爲指揮員,馮少華實在無法接受戰鬥失敗的可能。極度緊張下,馮少華有種想要上廁所的念頭,只是自己畢竟是中校,這念頭說出去實在太丟人了。

“放心吧,只要少量的戰車衝到敵人面前,足以決定一場戰鬥的勝負,戰車的出現,對戰爭而言是劃時代的,在戰車面前,再多的步兵部隊也只能是被屠宰對象,要相信咱們戰車部隊作戰能力,爲了正義而戰的我們必勝!”

真要像程明海所言正義必勝,克泰齊豐戰役也就不會失利了,何況陸軍的東北虎式重型戰車不是被人家消滅的差不多了,馮少華苦笑道:“二十五毫米野炮可是能夠對付我們的戰車。萬一敵人陣地上密密麻麻布滿了這種野炮,我們這麼冒失衝過去只能是自殺了。”

“不管是空中偵察還是前沿偵察不是說並沒有發現這裡有大批二十五毫米野炮部署的痕跡嗎?中校,您只要讓自己的戰車在衝到敵人陣地後,不停地機動,碾壓擊毀任何可能構成威脅的敵人,只要彈藥充裕,不要說一個師,就是一個軍,我們也用不着害怕。”

程明海雖然擔當過陸軍重戰車營營長,可他在戰車營投入戰鬥前已經被解除職務離開了朝夕相處的部隊。對馮少華是頭一回指揮戰車部隊作戰,對程明海而言又何嘗不是?馬上到來的戰鬥讓程明海也處在亢奮狀態中,只知道一再鼓舞馮少華,同時也是鼓舞自己。

在程明海一再聲稱戰車部隊是不可戰勝下,馮少華扭頭對進來的人喊道:“通知下去,各戰車做好戰鬥準備,十點整全集羣同時出動,按照訓練中採用的戰鬥隊型進攻敵人陣地!”

沙塵暴還沒有消散,黃濛濛的塵沙遮蔽了戰車出發陣地望向敵人陣地的視線。指揮戰車中氣氛十分壓抑,大家緊張地守侯在自己座位上,誰也沒有說話,剛纔還絮絮叨叨的程明海現在已經將戰車兵專用的頭盔繫好了,臉色有些蒼白,面頰肌肉因爲過度緊張繃得很緊。

馮少華擡起手腕看了眼錶盤上指針,現在是三月三十日上午十點。

“出發!”因爲過度緊張,馮少華的聲音有些變調了。隨着馮中校下達命令,駕駛員掛上擋位,零零一號指揮戰車發動機發出一聲怒吼,喉叫聲將狂風呼嘯聲音壓制下去,戰車如同一頭爆怒的公牛,抖落一身塵土一馬當先衝了出去,在後面掀起一股厚厚的黃塵。

在零零一號戰車後面,彷彿恆久就在那邊的低矮沙丘移動了,潑水般將沙子朝兩側和後方甩落,露出鋼鐵製作的戰車,橢圓形的炮塔上長身管(三十七毫米L/42坦克炮)、短身管(五十七毫米L/27榴彈炮)火炮隨着戰車馳騁在沙地上,上下起伏着。這些就是名義上馮少華是最高首長,實際上程明海擔任指揮的的陸戰隊第一戰車集羣,在怒吼着朝前移動的戰車後面,出現了一羣羣小股步兵,那些步兵正費力地和沙塵暴進行着搏鬥,努力追上正在前進的戰車。

呼嘯的狂風中,衆多戰車發動機開動後的咆哮好像經久不息的悶雷,在美索不達米亞空曠的原野中震盪。聲音順風傳出很遠,出發地距離土耳其前沿只有一公里,如果戰車將馬力拉到最大,不到三分鐘就可以駛過這點路程,不過伴隨戰車的步兵可沒有這麼快速度,迎着風艱難前進的步兵速度慢得只能用蝸牛爬行來形容,連帶着戰車前進速度也放緩了。十分鐘後,最前面的戰車距離土耳其人陣地還有五百米。

開在最前面的戰車裡,程明海緊拉着扶手忍受着劇烈的顛簸,由貂式戰車改進過來的指揮戰車雖然有三角彈簧懸掛,在起伏不定的沙漠中顛簸還是很厲害,不過要是和沒有彈簧懸掛的東北虎式重型戰車比起來,這點顛簸又算不得什麼了。

車裡隨着顛簸光線忽明忽暗,沙子從各觀察窗口飄了進來,混合着濃烈的柴油氣味,車內空氣十分渾濁。沒有隔音的戰車,發動機發出震耳隆隆聲讓人耳膜欲裂,程明海拍拍馮少華肩膀,俯身在他耳邊扯着嗓子大聲說着,見馮少華莫名錶情,程明海伸出手指,指了指頭上艙蓋,做了個上去的姿勢,馮少華這才明白,用力點了點頭。

戴好風鏡打開艙蓋,程明海支着上身站在外面,風猛烈地颳了過來,將人扯着朝後靠。前方昏黃的沙塵讓人無法看清幾百米外土耳其陣地,只是從風中可以感覺到,這邊的動靜,土耳其人已經注意到了,現在那邊顯得有些慌亂。環顧周圍,戰車後面陸戰營戰士分成小股,頂着狂風貓着腰端着步槍步步緊緊跟隨戰車前進。

呼嘯而過的風聲中,戰車上方傳來尖利的哨聲,前面塵煙中猛地亮了一下,接着更多的亮光在前面閃現,巨大的衝擊波和猛烈的爆炸聲響傳了過來,程明海感到自己露在外面的身子,被氣浪掀得欲朝後倒。大量的炮彈落在戰車前進道路前方兩百米處。讓程明海讚歎的是,雖然天氣極爲惡劣,炮兵根本無法看見正在進攻的戰車所在位置,可他們完全依靠戰前要求射擊,打出來炮彈沒有一發落在戰車隊型中,而是形成了徐進彈幕。當然,如果那位戰車駕駛員一時心血**想要早點進入敵人前沿,現在他駕駛的戰車肯定被炮彈包圍了。爲了保證戰鬥勝利,海軍除了調集海軍陸戰隊兩個炮兵集羣,另外還問遠征軍總部借調了一個一零五重炮團,一零五口徑以上重炮一百零八門,七十五毫米野炮、各種口徑迫擊炮達到了三百餘門,各炮羣同時開火,密集的炮彈湮沒戰車前進道路上的了一切。對遠征軍而言,火炮和彈藥是損失得起的,但人命卻是相當寶貴的,爲了儘量減少人員傷亡,就要充分發揮自己所擁有的火力密度。

在短暫的沉寂後,土耳其人開炮了。程明海聽到沉悶得讓人心煩的聲音在空中急速劃過,接着周圍落下幾枚炮彈,濺起的一陣陣煙霧被風吹的將戰車給包圍了,不一會兒,戰車衝出煙霧地帶,接着,一發炮彈落下來後,升起的煙霧再次將戰車包圍。和被風颳起來不同,天空裡夾雜了許多碎石塊,被風吹的急速朝周圍飛迸,接着落了下去。

在後方德國重炮團的炮彈鼓舞下,陣地上土耳其士兵加入到射擊中,咻咻呼嘯的子彈在周圍鑽過,機槍噠噠怒吼,子彈打在戰車裝甲上,發出叮噹叮噹密集的敲擊聲。好象春天冰雹砸在了鐵皮房頂。身後的海軍陸戰隊士兵雖然還無法看到敵人,還是忍不住停下來,用手中武器還擊土耳其人的射擊。這樣的射擊對雙方而言,要能取得什麼戰果,只能期待奇蹟出現。

“程顧問!……上面危險,下來吧!”指揮戰車裡的馮少華拉了拉程明海褲腳,大聲喊着,只是聲音在嘈雜的環境下,顯得十分微弱。程明海瞭解到下面中校對自己的擔心,雙手用力鑽了回去,用力將艙蓋關上,發出重重砰地一聲。離開了嘈雜的現場,重新回到陰暗中。

從時間上估計,距離敵人陣地只有百來米距離了,這時候通過窺視孔還是無法辨認出敵人具體方位,只是可以從點點滴滴閃動的微弱火光中感覺敵人位置存在。

後方重炮已經延伸射擊,朝六公里以外的德國重炮陣地開火。沒了炮火壓制,土耳其前沿陣地那些火力點一個個復活了,密集的機槍子彈貼着地面潑水般掃了過來。只是對戰車而言,這種機槍威脅實在太弱了,戰車前面有一定傾角的主裝甲足以將那些機槍子彈反彈開。而對戰車後面跟進的步兵來說,跟在戰車後面等於有了一個安全的盾牌,只是現在他們不敢將身子脫離盾牌保護,朝敵人射擊,密集的彈雨若是冒失跑出去,非給打成篩糠不可!

噠噠聲中,戰車開始還擊了,程明海感覺自己乘坐的指揮戰車座位隨着機槍射擊不停顫抖。窺視孔中,戰車前的七點六二毫米機槍槍口竄出火苗,在曳光彈幫助下,可以看到一串串子彈鑽進煙塵中,朝前潑了過去。後面的貂式戰車也開始了射擊,前面隱約可見的土耳其人據點周圍接連落下大批炮彈,煙霧將那些或明或暗的火力點吞沒了。

戰車一邊用機槍掃射着,一邊緩緩朝前移動,程明海正透過窺視孔觀察前方情況,通過窺視孔,前面火光一閃,轟地一聲,戰車劇烈顛簸起來。一發德國人發射的一零五野炮炮彈落在了程明海他們乘坐的戰車前方不遠處。劇烈的火光中,窺視孔裡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了,濃烈的硝煙鑽進戰車裡,嗆的裡面乘員不停咳嗽着,險些窒息了。戰車很快衝出了被濃煙包圍的黑暗,窺視孔裡又出現了亮光,沒有直接命中,戰車安然無恙繼續前進。

“注意,注意!前面就是敵人陣地!”程明海通過窺視孔見前面地上出現一條隱約可見的黑線,有模糊的身影好象在黑線中移動,神經頓時繃緊,頭皮好象通了電源,一陣陣發麻,高聲叫了起來。到美索不達米亞已經一年了,這一年中遠征軍和土耳其軍隊展開了連場大戰,在戰鬥中雙方各有損失。可最先到達美索不達米亞的程明海到現在爲止,這是他頭一回真切地看到敵人。

“衝過去!碾壓他們!”在程明海看到的同時,馮少華也看到出現在視野中的土耳其陣地,第一次看到敵人的馮少華和程明海一樣亢奮的渾身不停抖動,聲音激昂的好象受傷的野獸。

“放慢車速!等候後面戰車和步兵跟上來,機槍交叉掩護。”程明海連忙阻止興奮過頭的馮少華真的身先士卒,一馬當先衝進敵人陣地。戰車具有火力死角,沒有掩護的戰車,他的裝甲就是再厚,火炮威力足夠大,在敵人陣地中要想完好無損安全回去也是不可想象的。“中校,我們必須保持好隊型,萬萬不能勇字當頭各自爲戰,莽撞的勇敢對戰車戰沒有一點好處!”

給程明海一告戒,頭腦發熱的馮少華清醒過來,不再說話了,駕駛員見集羣指揮員不說了,按照程明海所言將車速放慢,用前面的機槍猛烈掃射那些在戰壕中忽隱忽現的土耳其士兵。

前面敵人戰壕越來越清晰,身穿土黃色軍服的土耳其人在戰車前面晃動,當機槍掃射過去,這些人影隨即消失,沒多久其他地方又從鑽了出來。後面的戰車跟了上來,裝備火炮的貂式戰車停了下來,炮管緩緩垂下來,車體一震,從炮口竄出夾雜着濃烈黑煙的火焰,幾乎在火炮發射同時,前面戰壕裡竄起一團火球,構築戰壕使用的枕木,破碎的步槍,殘缺的肉塊隨着爆炸掀起的氣浪在空中飛舞。戰車開完炮,顫抖一下,繼續朝前開動,沒多久又停了下來,打出第二發炮彈。跟在戰車後面的步兵衝了上來,躲在戰車後面瞄準前方的冒出來敵人不停地射擊。

程明海通過窺視孔看着自己的戰士接近了敵人陣地,而土耳其人的抵抗顯得十分微弱,只有機槍對戰車是夠不成什麼威脅的。突然,從戰壕裡飛出來一批手榴彈,那些手榴彈瞄準戰車扔了過來,見自己戰車吸引了大批手榴彈,程明海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到了海軍陸戰隊的戰車集羣當顧問後,技術人員一再向他保證這種採用表面硬化技術的裝甲,雖然前主裝甲厚度只有十到十六毫米,可它卻具有和東北虎式重型戰車同樣的防護能力,普通手榴彈對貂式戰車是不會有什麼效果的。技術人員的保證對程明海而言並非那麼可信,那些技術人員還保證履帶強度足以保證戰車高速開四個小時不會出現故障呢!可訓練場上很多戰車不要說四個小時,就是以時速二十五公里連續開上一個小時,履帶也要斷裂。在履帶上技術人員的保證如此不可靠,又如何可以保證戰車裝甲也跟他們說的一樣好?

眨眼的工夫,手榴彈和戰車親密接觸了,有的砸在前裝甲,有的落在車身上,甚至有一枚手榴彈撞擊在程明海剛纔打開過的艙蓋上爆炸了。猛烈的爆炸使戰車裡充滿了金屬響亮的撞擊聲,接連的爆炸讓戰車劇烈顛簸,裡面的乘員一個個被震的七葷八素,不知自己身處何方。雖然震的嘴角流血,程明海心卻放了下來,看來技術人員關於裝甲的介紹並沒有吹的太過頭。這種採用表面硬化技術的裝甲真的具有和重型戰車同樣的防護能力,這也很簡單,貂式戰車是海軍開發出來的,而海軍的戰艦歷來重視裝甲防護,在這方面有什麼獨到之處一點也不意外。

見手榴彈對戰車不起作用,開在前面的戰車雖然被手榴彈炸得不時跳躍起來,可前面機槍還是不停朝戰壕掃射着,後面的戰車膽子更大了,幾輛戰車加大馬力,怒吼着衝了上去,被硝煙燻黑的炮口猛地一跳,一座機槍掩體在火光中被掀開了蓋子,接着裡面的機槍子彈被引爆了,跟春節放鞭炮一樣噼噼啪啪響個不停。

半年的時間沒有發生大規模戰鬥了,駐守在這裡的土耳其人還以爲自己的對手只有騎在駱駝上,火力並不兇猛的阿拉伯人,現在見到戰車衝了上來有些土耳其人嚇破了膽子,從戰壕裡跳了出來想要朝後面逃跑,只是橫掃着的機槍子彈輕易追上了他們,將這幾個逃兵打倒在地。

“打的好!……給我狠狠打,把這些該死的突厥人都送回老家去!”馮少華見土耳其人在戰車打擊下有崩潰趨勢,漸漸支撐不住了,忍不住一把扯開了衣領,大吼起來。自從中國收復布魯特浩汗、哈薩克、布哈爾這三個原來屬於中國勢力地區後,奧斯曼土耳其就常常說這裡以前屬於土耳其的,爲此總有土耳其人鼓吹這些地方的居民起來反抗中國,要和新疆一起從中國獨立出去,建立**(也可以稱爲*斯坦),這些人雖然沒有漠北喀爾咯鬧騰的那麼厲害,(與漠北相比,新疆和西域省移民從一八七零年開始就十分多,當地漢族占人口比例比當地人多許多)可每隔三年那邊就要處決一批自封爲**的首相、帕夏、總督分裂分子,這些人殺不勝殺讓國內對總是想泛突厥化的奧斯曼土耳其沒有一點好感。現在馮少華見歷史上被唐軍打的大敗的突厥後代又在自己戰車下快要崩潰了,激動的心情無以言表。

“……搞什麼名堂?怎麼衝出隊列了?”程明海通過窺視孔見到一輛戰車衝出自己所在的戰鬥隊列,駛近土耳其人陣地,不滿地責怪道。

馮少華現在心情很不錯,將眼睛離開窺視孔,看着咬着牙的程明海笑道:“呵呵,程顧問用不着生氣,大家畢竟是頭一回參加戰鬥,打的興起勇猛些可以諒解,下來後好好罵一頓就可以了。”

“中校,隊列打亂對其他三輛戰車沒有好處,沒了隊列,彼此之間如何互相掩護?四三二號戰車……狗孃養的,我記下你了,下來非找四連連長算算這筆帳不可……不好!”

程明海狠話還沒說完,通過窺視孔他看到兩名身穿白襯衫的土耳其人從戰壕裡鑽了出來,從側面迅速接近四三二號戰車,閃電般撲了上去,在很近的距離手一揚一團很大的黑影朝四三二號戰車飛去。兩個土耳其人還沒有臥倒,在四三二號後面的戰車發現了他倆,一串子彈橫掃過去,打斷了他倆脊樑,倆人過電一樣手腳扭動片刻,摔倒在地。

土耳其人扔過去的是zha藥包,zha藥包落在四三二號戰車底下,轟隆一聲巨響,四三二號戰車箱波濤洶涌大海中的一條小船,猛地彈了一下就不動了,濃煙從戰車裡瀰漫出來,戰車艙蓋打開,一名戰車兵也許受傷了,正費力地想要從艙蓋裡爬出戰車,從土耳其人陣地掃過來一串子彈,重重打在他身上,戰車兵頭一垂趴在艙蓋口不動了。很快,四三二號戰車竄起了沖天的烈焰,裡面炮彈接連被引爆,隆隆轟鳴中,炮塔變形了,好象一個發酵的麪包,圓鼓鼓的。

見到一輛剛纔還耀武揚威的戰車被擊毀,土耳其人陣地上響起一陣歡呼,更多的人躍躍欲試打算跳出來用zha藥包對付這些鋼鐵怪物。紅色烈焰,漆黑的車體,白色的編號,程明海頭一回看到如此讓人揪心的景像,默默離開將視線從窺視孔挪開,不忍繼續看下去了。

四三二號戰車的不幸馮少華也看到了,看着自己的戰車在燃燒,馮少華心裡彷彿被刀狠狠剜着,緊閉雙目,過了會才睜開,痛苦地喃喃道:“怎麼可能?敵人又沒有二十五毫米火炮,我們戰車怎麼可能被炸燬?天哪……”

“這就是戰車戰,離開了戰鬥隊列,一輛戰車再厲害他也不能擺脫被擊毀的命運。中校,放慢速度,等步兵跟上來吧,我們需要步兵對近距離的保護。”

戰車裡聲音嘈雜,可程明海還是聽到馮少華的痛苦心聲,他自己心中也有着同樣的呻吟。

其他戰車也看到了四三二號戰車的不幸,大家速度放慢了,將隊型保持的很好慢慢朝土耳其人陣地挪移過去,又有幾個土耳其人想要從掩蔽的地方衝出來,炸燬這些靠攏過來的鋼鐵死神,可有了防備的戰車用兇猛的機槍掃射將這些人的努力化爲泡影。

重新趴到窺視孔觀察戰鬥的程明海看到一個長着山羊鬍須看起來蒼老的足以當程明海父親輩的土耳其士兵懷抱一隻大大的zha藥包,從戰壕裡迅速鑽了出來,彎着腰想要靠攏自己乘坐的指揮戰車,可他還沒靠近,駕駛員發射出去的一串機槍子彈貼着地面打斷了他的雙腿,這名土耳其人頹然摔倒,在地上扭成一團,痛苦地掙扎着。

“碾死他!”馮少華也看到了這名妄圖炸燬戰車的土耳其人,怒瞪着血紅的眼睛大吼道。

“不行,他有zha藥包……”程明海話剛出口,地上扭動的土耳其傷兵也許無法忍受斷腿的痛苦,拉響zha藥包自盡了,巨大的爆炸聲震得戰車直搖晃。

座艙裡涌進一股煙霧,硝煙味裡還夾雜了人肉烤焦的氣味,嗓子眼火辣辣的,人不由得連聲咳嗽起來。程明海用手捂着嘴連咳兩聲,一擡眼,座艙裡昏暗的光線下,馮少華正感激地看着自己。當時要沒有程明海馬上阻止,駕駛員聽了馮少華的話,冒失壓了上去,現在集羣指揮戰車很可能遭遇與四三二號戰車一樣的命運。對在這時候還能保持冷靜的程明海,馮少華自然十分感激。

後面的步兵跟了上來,在步兵掩護下,一輛輛戰車衝到敵人戰壕邊,將車身轉過來,沿着戰壕不停掃射着,將那些土耳其士兵打死,驅趕出戰壕。陸戰隊戰士跳入戰壕,肅清殘存的敵人。後面的戰車衝過開闢出的道路,前面出現了反戰車壕溝,戰車將車上攜帶的束柴投放下去,接着又一輛戰車壓着束柴,將下一束束柴投放到壕溝裡。很快,反戰車壕溝被填埋了好幾處,一輛輛戰車壓着束柴過了反戰車壕溝。戰車和步兵衝到敵人陣地後,後面德國人的重炮團打過來炮彈對他們不再構成什麼威脅,那些炮彈都打在了前沿陣地與戰車出發陣地之間。衝上來的步兵貓着腰跟在戰車後衝鋒,衝一段距離,停下來半曲着膝瞄準發現的敵人射擊。

一個隱藏着的碉堡突然開火了,猝不及防下,兩名跟隨戰車作戰的陸戰隊戰士被機槍掃倒了。一輛戰車見到噴吐着彈雨的土耳其碉堡,馬上調轉方向開了過去,串串子彈打的戰車前裝甲火星四濺,可戰車卻一點事情也沒有,照樣隆隆壓了過去。在距離碉堡很近的地方,戰車停了下來,火炮緩緩移動炮口瞄準了碉堡射擊口。

見到戰車將炮口對準自己,碉堡裡的土耳其人炸了鍋,紛紛朝後面逃跑。轟地一聲,炮口火光一閃,炮彈從碉堡射口鑽了進去,在碉堡裡面爆炸了。火苗從射口竄了出來,碉堡蓋子被掀到半空,滾滾塵煙從被掀開的頂部冒了出來,幾個逃出來的土耳其士兵被氣浪掀出老遠。

在戰車攻擊下,一個接着一個掩體被填埋,一個接着一個碉堡炸到了半空中。土耳其人防線支撐不住了,終於開始全線潰敗。黃塵遍佈的陣地上,一個個土耳其人逃出戰壕,低着頭瘋狂朝後方逃跑,戰車上的火炮和機槍不停地朝逃跑的土耳其人打過去,將他們一個接着一個撂倒在地,在前沿後面土耳其人督戰隊的機槍也響了起來,朝那些放棄陣地的逃兵開火,可在鋼鐵怪物面前,督戰隊的機槍實在算不上什麼,還是有更多土耳其人加入到逃兵行列中。陸戰營戰士沿着戰壕朝兩邊擴大突破口,把那些喪失了鬥志的土耳其人從戰壕裡驅趕出去。很多陸戰隊戰士在衝鋒的時候,還回過頭親熱地向戰車招手,如果沒有戰車,他們想要佔領這裡不知要付出多大代價!

“加快速度!……擺脫敵人糾纏,向前突擊!突擊!”程明海突然大聲喊了起來。

馮少華正通過窺視孔觀察着自己的戰車在步兵配合下把土耳其人打的潰不成軍,趕羊一樣將他們驅趕出陣地,在沙漠中一一射殺,這時候程明海突然說擺脫敵人糾纏,有些不解地問道:“這裡不還有敵人嗎?不幫助陸戰營消滅他們了?”

說起來這裡有一個團的敵人,如此優勢下,不馬上全殲他們,要是放跑了,馮少華總覺得有些可惜。讓陸戰營一個營包圍並且殲滅敵人,這有些太勉強他們了。

程明海手指着窺視孔解釋道:“中校,我們的任務是殲滅敵人重炮團,而不是在這裡和敵人擔任掩護的步兵糾纏……看!現在我們已經衝破敵人前沿陣地了,通往重炮團的道路就擺在眼前!要是不趕緊突擊,等敵人布好陣勢,再想突破損失就大了!”

程明海一語提醒了馮少華,外面流彈橫飛,馮少華打開艙蓋,探頭朝後面看了眼馬上縮了回去,將艙蓋關上。“老程,勞倫斯的騎兵現在還沒有出擊,光我們戰車集羣,這麼衝下去可以嗎?”

“敵人已經崩潰了,這時候再等在這裡只能是喪失戰機!我的意見,集羣馬上投入縱深作戰,用不着等騎兵了,他們若是上來看到我們已經衝過去,自然會跟上來。”

馮少華下定了決心,用力點下頭,咬牙道:“好!張參謀給各戰車連發電報,要求集羣所有能戰戰車以最高速度前插,(“用不着顧忌路上出現的零星敵人,衝到重炮陣地就是勝利。”程明海在旁邊補充道。)堅決消滅敵人重炮團!”

張參謀熟練的帶上耳機,手指在無線電臺按鍵上輕快地按着,耳機裡傳來清脆的嘀噠聲。

電臺雖然早就已經有了,並且應用於戰爭,不過十九世紀六十年代的電臺是有線的,對戰車而言,作戰時候總不可能在戰車之間拖上一根電報線。現在戰車上使用的電臺是無線電臺。

一八八九年,研究院以兆興(滿族)爲首的研究班子在多年研究亨利·戴維·赫爾帶到中國的無線電臺後,依託當時的技術,首次研製出無線電臺,只是這種電臺體積龐大,傳遞距離短。一八九四年真空三極管和一八九五年能有效提高接受靈敏度的調諧電路發明,這才讓無線電臺進入到實用化。將近二十年時間裡,研究院一直致力於無線電臺的小型化,到現在,他們的成果讓部隊在海軍各軍艦,陸軍團一級單位裡裝備了無線電臺。對戰車集羣而言,這些已經小型化的電臺還是顯得太龐大了,裝到戰車裡很佔位置。陸軍戰車營在營裡面擁有一部無線電臺用來和上級聯絡,而海軍卻將貂式戰車炮塔裡火炮拆除,騰出空間安裝上無線電臺,將這種戰車作爲指揮戰車實用。當然,一個戰車集羣不可能將所有戰車都改建爲指揮戰車,不然戰車還有多少戰鬥力?戰車集羣中,在戰車連才裝備一輛指揮戰車。將無線電臺下放到連,這對現在戰場不管是協約國還是同盟國軍隊而言,都已經十分超前了。

隨着無線電臺將命令傳達下去,不多一會兒時間,在各連指揮戰車帶領下,海軍陸戰隊的戰車集羣不再和那些潰逃的土耳其人糾纏,重新整隊以菱形隊型捲起漫天黃沙北上。

戰車將速度開到了最大,路上遭遇的土耳其潰兵在機槍掃射下,應聲倒地,活着的見鋼鐵死神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以他們從所未見的速度迅猛壓了過來,而手中的步槍子彈打在怪物身上,連給人家撓癢癢都辦不到,丟魂落魄下不敢再擋在戰車前進道路上了,而是紛紛朝兩邊退讓開,如同洶涌的大海突然被某種無形力量攔腰斬開,海水朝兩邊避讓開。原本在後面督戰的部隊在戰車風一般席捲過來下,表現還不如剛纔戰壕裡的士兵,在掃了一通機槍後,發覺機槍子彈對這些戰車一點用場沒有,丟棄武器扭頭加入了潰兵行列,一個軍官揮舞着皮鞭想要驅趕士兵上前用肉體阻擋戰車前進,戰車上一串機槍子彈撞擊在他身上,一個踉蹌栽倒在地再也不會說話了。連當官的都被打死,失去頭的土耳其士兵成了一羣無頭蒼蠅,再也沒有誰能阻擋他們逃跑了。

衝出三公里,前面再次出現連綿的戰壕,和剛纔突破的前沿陣地相比,這裡戰壕縱深更大,在戰壕後面還有一頂頂野戰帳篷,現在一羣羣的土耳其士兵正從帳篷裡鑽了出來,有些懶散地朝戰壕裡走去。幾門小口徑戰防炮被士兵拖曳着,費力地朝炮兵戰位推去。

這裡駐防的土耳其人已經知道前沿步兵團遭到攻擊,隆隆炮聲雖然隔着一段距離,並且還背風,可那麼大的響聲還是讓他們明白中國人或者阿拉伯軍隊發起了攻擊。在他們陣地上還落下了幾發大口徑炮彈,這些炮彈對這裡的土耳其人沒構成什麼威脅,只是讓他們提心吊膽緊張了一小會兒,轉眼工夫炮彈不再落在陣地上了,而是劃過上空,傳來與空氣急劇摩擦的尖嘯聲,朝後面重炮團陣地飛去。

距離前沿三公里讓這些人沒有緊張起來。這也是,前沿部署的一個團怎麼說也能阻擋敵人半天工夫,按照經驗,這三公里的距離就是得勢的阿拉伯騎兵攻過來也需要一天,他們現在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慢慢來,用不着那麼緊張。聽到炮聲軍官讓士兵離開帳篷進入陣地,這讓土耳其人牢騷不斷,反正還早着呢!這麼早進入陣地做什麼?與舒適的帳篷比較起來,戰壕裡條件實在太糟糕了!何況外面還颳着狂風。

正按部就班進入戰壕,有些人磨磨蹭蹭,想要能拖一點時間就拖一點時間的土耳其人在狂風中聽到前方傳來沉悶輕微的隆隆聲,聲音越來越大,土耳其人站在原地好奇地望着南方,前面風沙很大,幾十米外什麼也看不到。

聲音越來越響,大地也在顫抖,一些土耳其人隱隱感到一股危險正緩緩逼近自己。緊握雙拳,兩腿發抖,面色灰敗做好了隨時隱蔽的架勢。風沙中在土耳其人眼裡出現了模糊的影子,影子越來越清晰,終於,他們看出這些是戰車——中國人的戰車!

土耳其雖然和德國關係十分親密,可德國人並沒有派戰車部隊到美索不達米亞幫助土耳其人抵禦中國人的進攻,而土耳其自己是沒有戰車的,在這裡出現的戰車除了中國人還能是誰的?看到沙塵中衆多的戰車風馳電掣衝了過來,陣地上土耳其人發一聲喊,徹底亂了套,一些站在戰壕邊的土耳其人連忙跳進了戰壕,機槍陣地上士兵們趕忙給機槍掛上彈鏈,還沒推到戰位上的火炮就地展開,炮兵慌張將火炮調轉炮口,打算瞄準開上來的戰車。

通過戰車窺視孔,程明海看到比剛纔前沿陣地上更多的土耳其人見到戰車衝了過來,亂哄哄到處狂奔。五十米距離對以時速二十公里前進的戰車來說,不過是轉眼工夫,很快,程明海和馮少華乘坐的戰車壓到了敵人戰壕上,戰車車頭一沉,地面在窺視孔中猛然放大,發動機加大了馬力,隆隆聲中,車身一陣抖動,從戰壕上爬了過去。轟地一聲,前面還沒有拖到炮位上的二十五毫米火炮旁邊竄起一團黑煙,兩個土耳其炮兵好象張開的弓,撲倒在火炮邊。各輛戰車在行進中先後開火,機槍、火炮不停朝到處亂竄的土耳其人打去。

對土耳其人而言,戰車集羣出現在這裡實在太讓人意外,機槍和火炮猛烈射擊下,上千的士兵像被捅了的馬蜂窩,炸開了,哭爹喊娘聲此起彼伏,人們慌不擇路地躲避和逃跑。

三十七毫米戰車炮,五十七毫米榴彈炮不停朝外面噴吐出照亮天宇的火舌,接着響起山崩地裂般巨響,黃塵中瀰漫開濃濃的黑煙,火球在黑煙中翻滾着升了上去。一串串機槍子彈打在地上掀起股股塵土,落在身上讓土耳其人胸前後背綻放出鮮紅的花朵。戰車上的火炮和機槍編織成一道密不透風的火網,這火網象徵了生與死的臨界點,被火網兜住的那些喊叫着到處亂跑的士兵好象鐮刀下的麥杆,一片片倒下。在戰車衝擊下,土耳其人的二十五毫米火炮還沒有將炮彈上膛,戰車就已經壓了過來,把火炮推翻在地,火炮後面的炮兵驚恐地丟棄火炮,轉身逃跑,可沒逃多遠,一串子彈掃了過來把他們撂翻在地。

全無防備的土耳其人在幾十輛戰車衝擊下喪失了抵抗能力,少數幾個勇士舉着手榴彈端起步槍想要反抗,可他們的努力在裝甲面前,顯得那麼徒勞,只是讓戰車火力更早將他們送進了地獄。

戰車很快衝過戰壕,一些戰車調轉車身,在戰壕上來回碾壓,將一段段戰壕壓塌,用機槍掃射裡面的士兵。戰壕裡的士兵見戰車壓到了頭頂,慌亂地逃了出來,加入到逃兵中。

馮少華他們的指揮戰車跟隨大部隊朝前繼續衝去,很快他們衝到了帳篷區,一頂頂帳篷在橫衝直撞的戰車面前紛紛被扯倒,壓塌,能夠遮擋沙塵的帳篷顯得如此脆弱。炮彈落在帳篷上,將帆布炸成了漫天飛舞的碎片。更多的土耳其人從帳篷裡鑽了出來,喊叫着四處亂跑。幾個沒頭蒼蠅跑到馮少華他們的指揮戰車前,被前面的機槍發射的子彈射倒。

窺視孔中,程明海突然看到一個土耳其少婦,少婦也許是哪一位土耳其軍官夫人,戰場短時間裡的平靜讓離別親人的少婦思念丈夫,找到了這裡。平靜的戰場使倆人可以享受一番天倫之樂,可現在世界末日到來一般讓她無所適從了。懷裡緊緊摟着一個也許剛過了週歲生日的嬰兒,在狂亂的現場手足無措被驚慌的士兵擠來擠去,有好幾次少婦險些被士兵推dao在地,這麼多男人,突然出現一個婦女,讓人總感覺十分荒謬。顯得孤獨無助的少婦眼中充滿了驚恐表情,旁邊跑過來一個土耳其軍官,從窺視孔中,程明海見到那個土耳其軍官大喊着什麼,在戰場上倆人緊緊擁抱在一起。一些士兵圍了上去,簇擁着他們如同無依的浮萍,隨波而去。

看到戰場上出現的奇特場景,程明海心裡突然涌上一陣傷感,離開夫人已經一年多時間了,他不知道自己的夫人現在是否還好?程明海瞥了眼身邊馮少華,見他也看到了那名婦女,臉上表情十分複雜。

“轟”!程明海剛將眼睛再次湊到窺視孔,一發戰車五十七毫米榴彈炮炮彈落在了他看到的那些人羣中。煙霧散開,土耳其少婦和她的丈夫還有抱在懷中的嬰兒消失不見了,地上除了出現一個彈坑,只有殘肢碎片,倒在血泊中呻吟的士兵。

“*!****他姥姥!剛纔是哪個混蛋朝手無寸鐵的女人開炮?!”馮少華通過窺視孔看到了剛纔的一幕,勃然大怒大罵起來。馮少華面頰青筋直跳,重重一拳捶在了車壁上。

程明海痛苦閉上眼睛。軍人和平民畢竟不同,面前是軍人,哪怕他手無寸鐵,到處亂跑,只要不舉起手投降,殺死他也不會感到任何內疚,可剛纔這一炮將一個手無寸鐵,懷抱嬰兒的婦女給炸死了,連同她那什麼也不知道的嬰兒。看到平民在戰場上死亡,程明海有一種深深的負罪感。

“張參謀!……給各連發報!問剛纔是哪個混蛋連女人也打?他孃的老子要掐死這個混蛋!”

“算了,張參謀,電報不要發。”程明海低沉着嗓子阻止了暴怒的馮少華。

“我們是人民軍隊,打死再多敵人,會增加我們榮譽,替軍旗增光,可……”馮少華見程明海阻止了自己,不滿地爭論起來,顫抖的手指着外面話也說不出來了。“……可剛纔那個女人根本不是軍人,殺害平民對我們海軍而言,這不是榮譽,只能是恥辱!莫大的恥辱!剛纔那個混蛋所作所爲玷污了海軍軍旗!”

程明海從負罪感中努力擺脫出來,重重搖搖頭沉重說道:“中校,這就是戰爭,那個戰士沒有做錯什麼,要知道在戰場上是沒有什麼憐憫和猶疑的。我們的任務是儘快突破這裡,消滅敵人重炮陣地,剛纔那些人擋住了我們前進道路,不要說只是一個抱着嬰兒的女人,哪怕是一羣懷抱嬰兒婦女,爲了取得勝利,我們也應該堅決開炮,從她們屍體上碾壓過去。”

“老程,你怎麼能這樣說?難道你不知道你所說的這些是對軍人榮譽感的褻du!”

程明海苦笑道:“中校,難道你以爲我們都是騎士嗎?不,現在的戰爭並非西方以前騎士戰爭,現在的戰爭除了比誰資本更雄厚,誰裝備更好,兵員更多,還比的是誰最徹底喪失了人性和良知,只有這種恐怖行爲才能讓敵人俯首稱臣。”

“老程……你是不是受到什麼刺激了?我們都是文明人,怎麼能說要喪失人性和良知?我們是來解救那些受奴役和壓迫民族纔到這裡來的。真要照你所言,人家又怎麼可能相信我們是來解放他們?要是做出這種行爲,那不是說我們跟敵人是一丘之貉?”

“中校!”程明海重重說道。“我不管你怎樣看我,你是驕傲的海軍,要維護海軍傳統,要表現出騎士精神,鄭和艦不是就被人說是孤獨的騎士嗎?這點我理解並且讚賞。可你要知道,我們現在面對的是國與國之間你死我活的戰爭!不消滅這些敵人,難道你希望他們跑到我們國家大肆屠殺嗎?爲了將對我們的恐懼深深植根在這些人心中,威嚇其他蠢蠢欲動的可能敵人,就必須以最暴力手段,用雷霆之舉摧垮一切擋在面前的敵人!”

“你肯定是瘋了,現在有誰能威脅到我們國內?”程明海在馮少華眼中成了一個粗暴的惡魔,讓馮少華感到血腥和恐怖。

“對我而言,什麼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有勝利。”程明海緊抿嘴脣,狠狠吐出狠話。“我的戰爭觀念是:戰場上容不得一絲一毫仁慈,對敵人的仁慈只能是對自己的殘忍。真要和平民搞好關係,還是等戰鬥結束後幫他們挑水砍柴好了,能幫他們看看病,我想這已經足夠了。”

看着程明海,馮少華心在顫抖,如此冷血之人,他還是頭一回看到。在訓練基地時,這個程顧問不是和戰士們有說有笑打成一片嗎?爲什麼一上了戰場就完全變了一個人?馮少華心裡暗暗發誓,等戰鬥結束說什麼也要將程顧問趕出自己的戰車集羣,他實在太危險了。

程明海卻沒注意身邊以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的馮中校,他低下頭瞪着血紅的眼睛對坐在前面的駕駛員吼道:“開足馬力,前進!不管前面出現什麼人,都給我壓過去,佛擋殺佛,神擋殺神!張參謀……給各連發電,各連保持戰鬥隊型,繼續朝前進攻!所有阻擋在前面的敵人,不管他有沒有戰鬥力,堅決消滅!”說道最後,程明海簡直是咬牙切齒用盡一切力氣在喊了。

張參謀遲疑片刻,見集羣指揮員馮中校沒說什麼話,還是將程明海所說的話通過無線電臺傳達出去了。

得到大開殺戒批准的戰車怒吼着速度加快了,從那些將死未死的士兵身上碾壓過去,濺起的雪滴在了戰車前裝甲上,流成一條條蚯蚓狀。

一羣羣被射倒或者脫力倒下,或者被戰車追上的土耳其人一個個被戰車的車身和履帶擠碾成了肉泥,戰場成了修羅場,戰車成了攪拌機,而機槍和火炮是更小一些的絞肉機。把完整的大塊的屍體變成了一堆肉泥,到處都是屍骨和血肉。幾輛衝在最前面的戰車開不動了,它的履帶槽裡被肉漿和肌腱塞滿,戰車只能怪吼着鬥顫着在原地打滑,機槍和火炮繼續鞭笞着還在視野中的土耳其人,將他們送進其他攪拌機裡。

雖然程明海說是戰爭就需要泯滅人性,可他自己看到那些失去抵抗的土耳其人成了屠宰對象,在戰車肆無忌憚追壓下紛紛尖叫着喪失了生命,他還是覺得嗓子眼堵着發慌。程明海用力打開艙蓋,從戰車裡鑽出上半身,支起架在前面的機槍朝周圍敵人狠狠掃射起來,幾個正在逃跑的土耳其人被程明海打出的子彈追上,哀號着摔倒在地,扭曲一會不動了。

機槍爆豆一樣響聲中,身後傳來急促的駱駝蹄聲。程明海再掃一梭子,扭頭看着後面,一羣身着貝都因長袍,頭纏白巾的阿拉伯騎手揮舞着彎刀從後面衝了上來。大批的駱駝騎兵終於趕上了衝在前面的戰車部隊,黃塵滾滾,彎刀發出唬人的呼嘯聲自半空中劃過一道弧線落在了逃命的土耳其人腦袋上,駱駝蹄踐踏在那些人身上,戰場上很快響起更大的慘叫聲。這些阿拉伯人用不着程明海告戒用不着留情,他們彷彿天生就不知道世間還有仁慈這個名詞。也許被土耳其人奴役的太久,這些阿拉伯人報復心也更重。有時候他們簡直不是爲了取得勝利而殺死敵人,而是爲了滿足自己瘋狂的報復心,有意讓土耳其人看到逃出去希望,最後卻追了上去,一刀將土耳其人砍翻在地,又沒有砍死,只是縱駱駝從他們身上不停踐踏,直到土耳其人不會再發出聲音。

對土耳其人阿拉伯人報有刻骨的仇恨,對馳騁沙場的遠征軍戰車部隊,他們卻明顯表現出友好,那些騎兵在衝過戰車邊時,騎手在劈殺土耳其人同時,還有興趣吆喝着扭頭衝戰車露出友好的微笑,只是一轉頭看到土耳其人又馬上掛上冷酷的猙獰了。很多正在衝鋒的戰車見敵人並沒有什麼能力摧毀自己戰車,戰車車長也許無法忍受車體裡渾濁的空氣,打開艙蓋從戰車裡鑽了出來,操縱支在炮塔上的機槍,朝兩邊土耳其人掃射,友好地衝着阿拉伯人大喊着。

轟隆一聲,前面冒出一團白煙,正在並肩作戰的騎兵隊伍裡竄起一團煙火,一個騎手從駱駝上栽了下來,手中的彎刀被扔到了空中,划着弧線緩緩掉落。接着前面傳來噠噠機槍掃射聲,又有幾名阿拉伯騎兵身下駱駝驟然倒地將駱駝上騎手甩了下去。發現土耳其人突然開始頑強阻擊,正將身子探在外面的各戰車車長連忙放下機槍,鑽了下去。

空中傳來連聲尖嘯聲,一發發炮彈掠過上方在剛被突破的陣地前面不遠地方爆炸了。猛烈的爆炸形成一團團火球,一直打土耳其前沿陣地前面的德國人指揮重炮團也許發現前沿陣地已經被突破,現在將炮火調到了這裡。只是戰車集羣和勞倫斯指揮的阿拉伯騎兵部隊已經衝進了土耳其主陣地,那些炮彈直起到給他們送行作用。

又是幾聲轟隆聲,一輛履帶槽裡被肉漿和肌腱塞滿,正在原地打轉的戰車猛地一跳,濃煙從被擊中地方竄了出來。戰車兵打開炮塔頂艙蓋,還沒爬出就被一陣亂槍打成了馬蜂窩。一會兒工夫,那輛戰車裡炮彈殉爆,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炮塔被炸飛,如同玩具般在空中翻了半圈落在車體前。戰車裡三名戰車兵沒有一名在戰車爆炸前逃出來。

程明海在第一顆炮彈打過來後,也鑽進了戰車,通過窺視孔仔細觀察着剛纔土耳其人從什麼地方打過來炮彈。幾發機槍子彈打在戰車前裝甲,叮叮噹噹聲中,戰車一陣抖動。轟地一聲,前方不遠的戰車被擊中,戰車裡炮彈殉爆形成的衝擊波從指揮戰車縫隙中颳了進來,人們臉上感覺一股熱浪猛地撲進來。又有幾發炮彈落在衝鋒的戰車周圍,煙霧將幾輛衝鋒的戰車吞沒了。

突然遭遇襲擊,馮少華一時忘記了自己對程明海的不滿,有些緊張地望着身邊的程明海。程明海趴在窺視孔,一動不動死死觀察着外面。“在那邊!那邊有敵人炮兵陣地!”程明海在戰車裡突然開到了瞄準他們不停開火的敵人炮兵陣地,高聲喊叫起來。

“在哪兒?”馮少華緊張地問道。

“就在我們右前方小土坡上!……駕駛員!開足馬力朝那邊繞過去!”程明海話還沒說完,一發炮彈從車體前裝甲上爆炸了,爆炸形成的碎片擊穿戰車裝甲,人們只覺得耳邊咣地一聲,車子巨震,眼前白光一閃,什麼也不知道了。

不多一會兒,程明海從短暫的昏迷中清醒過來,戰車裡硝煙瀰漫,前面駕駛室裡噼啪做響,火苗直竄,車裡溫度高的驚人,駕駛員頭不自然地垂下來。暈頭暈腦的程明海見張參謀趴在電臺上一動不動,踉蹌着打開後面車門,推了推身邊馮少華,將他搖醒,接着將張參謀戴在頭上的耳機摘下來,拉了把駕駛員,駕駛員腦袋沒有生氣動了一下,一摸鼻息,他早就斷氣了。三人從打開的後車門處跌跌撞撞跑了出去。幸好炮彈打在裝甲上角度不是很好,同時指揮戰車炮塔裡並沒有裝備火炮,也沒有炮彈,不然炮彈一殉爆,幾個人誰也用不着出去了。

離開正在冒着煙的戰車,三人在地上打了幾個滾,匍匐在地上觀察着周圍情況。在指揮戰車旁邊,還有三輛戰車正在熊熊燃燒着。擊毀他們乘坐戰車的火炮已經不再射擊,剛纔程明海手指的土坡上,幾輛戰車來回碾壓,無情地將那邊的土耳其人送回老家。幾門二十五毫米火炮燻黑的炮口指着天空成了一堆無用廢鐵。

一輛編號二零一號指揮戰車在二一一號和二一二號戰車掩護下開到三人身邊,後車門打開,一名年輕的上尉從車裡面鑽了出來,滾了幾滾趴在三人旁邊,大聲問道:“中校!顧問!……你們沒事吧?快,上我的戰車!這裡到處都是流彈,太危險了!”二一一和二一二號戰車塔頂艙蓋打開了,兩輛戰車的戰車長從上面探出身,焦慮地看着地上幾人。

“沒什麼事,只是我的駕駛員死了……老程,你和我一起轉移到二零一號吧?”

程明海看了眼身邊二連連長,搖頭道:“用不着,中校。指揮戰車裡面空間並不大,這麼多人過去,連坐的地方都沒有。我看我還是到二一一號戰車好了,張參謀你到二一二號戰車去。……中校,記住,我們的使命是消滅敵人重炮陣地,而不是消滅一個團,或者一個師。戰車的優勢就在它的速度,速度!一定要以最快速度衝過去,將敵人消滅在混亂中!”

馮少華點點頭,也不再勉強,戰車空間有限並非今天才知道,海軍陸戰隊和陸軍比起來,陸軍可以建造讓人以爲是恐龍出現的巨型戰車,而海軍爲了滿足運輸艦空間需要,戰車體積不能太大,不大的空間能乘坐的人自然也不會太多了。

登上二一一號戰車,裡面車長、炮手連忙給程明海騰出讓他坐下的空間,只是倆人雖然努力,不大的空間,還是讓三人擠得動彈不得。程明海衝着敬畏看着自己的戰車兵高喊道:“前進!勇敢的戰車兵們,用不着在乎旁邊出現的情況,直到發現敵人重炮陣地才允許停下來!”

一羣鋼鐵怪獸在阿拉伯騎兵簇擁下,怒吼着擺脫土耳其人糾纏,朝距離這裡不遠的德國人重炮陣地衝去。在他們身後,掀起的灰塵在沙塵暴裡形成一條更濃,更重黃龍。滾滾黃龍如同一道巨浪朝前洶涌奔去。不多的時間,在戰車觀察孔中,程明海看到不停跳躍的地面出現一些黑色火炮身影,這些火炮並非那種二十五毫米小炮,幾個人拖也能拖得動。而是一些龐然大物。

“發現目標,炮彈!”程明海大喊一聲,炮手飛快將一發炮彈推上膛,戰車還在奔馳,沒等戰車停穩,火炮搖了過去,炮手用力開了一炮。戰車劇烈顛簸一陣,車裡發出可怕得金屬震響,座艙裡充滿了嗆人得煙霧。炮手連忙打開炮膛,一股*殘留煙霧從炮膛裡涌了出來,咣噹一聲,空彈殼從裡面退了出來。一排接着一排戰車停下來,打出幾發炮彈後再次前進。德國重炮團陣地上硝煙瀰漫,那些身着灰綠色軍服的德國人在戰車瘋狂炮轟下還是堅守着陣地,只是如此近距離讓他們一零五毫米火炮失去了作用,守侯在陣地上只能是等候死亡。

阿拉伯騎兵衝了上去,用雪亮的彎刀瘋狂砍殺着這些沒什麼抵抗能力的炮手,隆隆怪叫聲中,一羣羣戰車蜂擁而上,在重炮陣地上來回碾壓,追趕着四處躲避的炮手,將一零五火炮推翻在地,用戰車炮把指揮所炸成了一個露天大坑。一直到衝到幼發拉底河畔,又開了回來。紀律十分嚴明的德國人在騎兵和戰車面前也喪失了抵抗勇氣,那些沒有死亡的炮手身後就是幼發拉底河,戰地上騎兵和戰車正在肆虐着,而保護他們的土耳其那個師不知什麼原因,一點保護作用也沒有起到,讓他們直面凶神惡剎。終於,德國重炮團官兵先後舉起了手,對涌上來的人們投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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