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兒夜裡發生的事情，二太太……馮木香全然不知，她不曉得顧婉君竟然站在橋上，就被人推下了湖水裡。
馮木香迎向顧婉君有些怨恨的眸子，紅色飽滿的朱脣上揚，露出一絲狡黠的笑靨：“顧大小姐，你到底在說些什麼。我馮木香不曉得，請你不要將屎盆子往我頭上扣。眼下，整個顧家沒有誰不聽我的，我做過什麼，沒做過什麼，還需躲閃隱藏麼？”
“二太太自認爲，自己真的在顧家是一手遮天麼？那爲何，自己孃家需要那麼點兒錢，都束手無策呢？”顧婉君鐵青着面頰，雖是已經暖和了。但是因爲昨兒夜裡落水的事情，顧婉君眼下站在風口處，仍舊覺着清冷得很。
馮木香被戳中了要害，冷月也急了：“眼下是春日，顧家經濟不景氣，所以二太太纔沒有法子的。你一個江湖騙子，也能輪到你來教訓二太太？”
“你孃家人，到底如何，我管不着。但是昨兒夜裡的事情，我不會就這麼算了，我可不是吃素的。我顧婉君這個大小姐，無論你們認不認，都是不可否認的事實。”顧婉君雙手緊緊握拳，水蔥一般的指甲，掐着自己手心兒的肉生疼。
“老爺寫信，說下個月就會回來的。到時候，看你的狐狸尾巴怎麼藏。”冷月仰着頭，字字句句都那麼咄咄逼人。
“如此這般，最好。我巴不得老爺，眼下就在府裡。”顧婉君瞧着二姨太，馮木香氣不打一處來：“冷月，咱們走。”
“二姨太，從此婉君在顧家便只剩下狠了，再無心，就更別說是狠心了。二太太，最好做好接招的準備。我會如同二姨太的手段一般，時不時的在背後，捅你一刀。”顧婉君說完，徐徐轉身兒，踱步下了翠雲橋的臺階。
“這個顧婉君，不曉得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冷月正和二姨太嘀咕着，旁側過路的丫頭和婆子，都在議論着，昨兒大小姐夜裡被人推進湖裡的事情。
“難道，昨兒，真的有人把她推進了湖裡？”馮木香甚是疑惑，瞧着冷月：“難怪方纔，她神經兮兮的對我說了那番話兒。”
“果真這般，豈不是很好麼？奴婢覺着，此事多半是三小姐做的。三小姐做事，還真是有效率。前日我纔將孔明燈放在她院兒裡，昨日便將大小姐推進了湖裡。若不是大少爺及時趕到，恐怕這會兒她已經命喪黃泉了。”冷月倒是高興。
二太太也稍露喜色，看着急色匆匆的人：“雖然沒有要了她的命，但也算是懲罰了她。我這心裡頭，倒是鬆快了不少。”
“二姨太，你瞧三小姐和二小姐都在哪裡！三小姐瞧起來，一副大快人心的模樣兒，昨兒夜裡的事情。不是她做的，怕是府裡沒人做了。”冷月扶着馮木香，瞧着三小姐，踱步過去了。
前廳裡好些豔薇花兒，凋謝了。充斥着一股腐爛的味道，二太太柳葉眉一蹙，身上的蜀錦紅衣，繡的便是這種花兒。
“三小姐，今日瞧起來，氣色真是不錯。昨兒夜裡，睡得可安穩？”二姨太很少和三小姐說話，今兒倒是主動問候，三小姐眉頭微蹙，徐徐扭頭：“二孃，若是想說什麼，還是直言不諱的好。昨兒，夜裡我倒是一夜未睡。”
“喲！三小姐真是爽快，這府裡一大早便傳的沸沸揚揚的。我聽得，耳朵都疼了。三小姐，你可聽見了？”馮木香擡起左手，裝模作樣的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她沒想到，三小姐這麼快便承認了。
顧舒月一襲藍色的織錦雲衣裳，將素淨嫵媚的面頰，襯托得有些老沉：“二太太，我也是才聽說。大小姐，昨兒夜裡賞月，被推進了內湖裡。二太太，您的手段真是高明，也夠心狠的。”
馮木香聽顧舒月這般說辭，瞪大一雙眸子，直勾勾的瞧着三小姐：“不是……你說什麼呢？昨兒夜裡，大小姐在翠雲橋上，被人推進了湖裡。不是三小姐做的麼？”
顧舒月踱步過來，眉頭緊蹙，雙手端放在跟前兒：“二孃，明明是你做的，你爲何要說是我？昨兒夜裡，我可是和二小姐一起聊天來着。我娘也在，不信你可以問問我姐和我娘。”
馮木香看着顧舒月轉身兒踱步朝正廳去了，眉頭緊蹙，雙眸有些驚恐：“她說不是她做的。”
“二太太，我越來越覺着此事，有些蹊蹺了。按理說，這事兒就是三小姐做的啊。可是方纔，看三小姐的神情，倒是不大像。”冷月站在馮木香身後，面色煞白，雙眸閃爍。
“我瞧着，也不像。三小姐心比天高，性子直率。若是果真是她做的，她定會承認。難不成，這府裡還有人，想要大小姐的性命？”二太太左手揪着自己胸口的衣服，雙目有些驚恐。
冷月瞧了瞧四周，冷颼颼的風襲來：“二太太，您說，這府裡是不是還有人，想幫着咱們呢？”
馮木香面色煞白，眸子瞪得極大，瞧着殘敗的豔薇花兒：“我覺着此事沒這般簡單，顧宅裡的男人眼下怕是沒有害她的心思。至於女人麼？不會是四姨太吧，她愛慕大少爺，卻嫁給了老爺。”
“不對呀，四姨太昨兒便出去了，今日都還未回來呢。再說，她愛慕大少爺是真，但是我覺着她和大小姐相處得倒是甚好。”冷月說着說着，馮木香便覺着背脊骨發涼：“到底是誰呢？”
“二太太覺着，是不是三太太？”冷月剛說完，二姨太便伸手戳了戳她的腦袋：“你是豬腦子麼，你沒聽見方纔三小姐說過。昨兒夜裡，她和二小姐還有三姨太都在一起。這就說明，三姨太也沒有動手。”
“奴婢糊塗！”冷月眉頭緊蹙，因爲疼痛的緣由，面頰泛紅。左手擡起，揉了揉自己的腦袋。
“這人，不是想幫我們，而是想增厚我們之間的誤會和矛盾。”馮木香也不去正廳吃早茶了，而是踱步回了自己院兒裡。
“爲何？”冷月雖然心思縝密，但畢竟才十幾歲的年紀，難免想得不周全了些。
二姨太面色甚是凝重，一邊兒踱步回去，一邊兒道：“你想啊，這府裡。自打大小姐一回來，我和她就處的不好。大小姐出事，所有人都以爲是我做的，就連顧婉君那般聰慧的人，都覺着是我。這是在幫咱們，還是在害咱們呢。”
“那，會是誰呢？難不成，是顧家二爺？”冷月將顧宅裡的人，都細細想了一遍，似乎除了二姨太，所有人都沒有害大小姐性命的可能。
馮木香停住腳步，正好兒站在翠雲橋上，瞧着內湖的水，在微風下，起了一層又一層的漣漪。
“二爺腿腳不方便，素日裡不愛與女色親近。但是自打大小姐進顧宅，他便和她來往密切。我瞧着他與顧婉君，是同謀關係，自然就不會害她性命了。昨兒，若不是大少爺及時趕到，恐怕這會兒顧家大小姐就真的沒了。”馮木香，站在橋上，左看看右看看的，還是沒有瞧出什麼端倪來。
“那會是誰呢？這個女人，一進顧家，所有男人便爲她爭風吃醋的，莫非是情殺？”冷月說完，知道說錯話兒了，立即捂住自己的嘴，搖搖頭：“二太太，我不是指三少爺和二少爺！我是說……是說，其餘的人。”
顧婉君做了一些梨花糕，親自送去二爺房裡。二爺——顧厚龍正在換衣服，顧婉君倒是不避諱，放下手裡精緻的盒子，踱步過去幫着二爺更衣。
“聽說，大少爺昨兒夜裡爲了救你。不顧自己病怏怏的身子，親自跳進水裡，還守了你一夜，眼下，已經起不來了，你就不去看看麼？”顧厚龍穿好衣裳，意味深長的瞧着顧婉君。
顧婉君推開窗戶，一絲溫和的陽光照耀進來：“我來顧宅的目的，便是爲了復仇的。顧大少爺，救我，那是他心甘情願的。若是爲此，丟了性命，也不干我事。我眼下，最打緊的，還是和二爺之間的合作。”
顧婉君一襲碧青的衣裙，將清麗脫俗的面頰，襯托得越發標緻兒了。衣服上的梨花兒，換成了山茶。大朵大朵的簇擁着，繡工了的。
“大小姐，一夜之間，好似變了一個人！”二爺瞧着顧婉君，打開盒子，端出梨花糕：“二爺，這是梨花糕，是我親手爲你做的，你嚐嚐！”
顧厚龍瞧着精緻無比的糕點，嘴角咧開：“顧家大小姐，果真是女中豪傑啊。”
“不，是識時務者爲俊傑！”顧婉君瞧着二爺案桌上，有紫檀薰香，立即踱步過去嗅了嗅，然後眉頭緊皺。又慢慢兒鬆開了：“二爺，你素日裡，可喜歡薰香？”
“不喜歡，偶爾點一支，聞着就跟做夢一般。”顧厚龍一塊兒一塊的吃着顧婉君送去的糕點，看來，今兒心情不錯。
“這紫檀薰香，質量好，名貴無比。清香持續時日長，瞧着二爺香爐裡的菸灰，怕是前不久剛點過一支吧。”顧婉君收好紫檀薰香，扭身兒，瞧着二爺。
“前兒，點過一支！”顧婉君瞧着香爐，嘴角咧開，露出一絲狡黠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