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三妹,你也別慪氣了。這女人抓不住丈夫的心,孃家人可不能跟着慪氣。說白了,還不是怪二小姐,素日裡太悶了。向少爺風流,怎麼可能一時半刻便收心了呢!”馮木香擱下象牙筷子,拿起素絹擦了擦嘴。
顧舒月瞪鼻子上臉的,一臉仇恨,“若不是二孃,上次爲了自己孃家,和那個杭州來的周老爺做什麼生意。被騙去了顧家的家產,我們顧家也不會狼狽至此。顧婉君說的對,咱們這個家,就是被你們這些女人敗了的。”
馮木香停止了手裡的動作,過了片刻,扔掉了手裡的絹布:“哼!我們顧家,我們顧家!說的但是朗朗上口,殊不知自己是那不會生養的,硬拽到顧家來的。就算老爺回來了,看在一雙少爺的份兒上,也不會爲難我的。”
李辛夷眉頭緊蹙,“你拿孩子撒什麼氣,孩子有什麼錯兒。若是顧家不敗,咱們錦兒,至於嫁到向家去麼?二姐不感激,反倒說起我們的不是來了。若是老爺回來,曉得咱們的染坊都送出去了,你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馮木香柳葉眉蹙得緊,重重的嘆息:“顧家家大業大,子臺鎮的人,都在傳。顧家百年老宅,富可敵國。一點小廠子和幾個宅子算的了什麼,三妹還真是小氣。”
“二姐有有所不知,眼下的顧家已經不是鎮子上口頭裡的顧家了。瞧着我們每日的吃食,一日比一日差,你還好意思在這裡說什麼富可敵國。你敗出去的那些廠子,雖然不能致命,但是足夠把顧家拖得苟延殘喘了。”李辛夷瞧着杏木圓桌上的早茶,就是幾碟子牡丹卷兒和桂花糕。
“那是老爺沒有回來,三妹說的我好似故意的一樣。我還不是爲了顧家着想。我們三少爺還爲此斷了一根手指呢,我不心疼麼。二小姐不過是嫁了出去,這女人麼,遲早都是要嫁人的。你這當孃的,不教教她如何抓住男人的心,反倒來責備我們來了。”馮木香尖聲尖氣的站起來,擡手撫了撫自己面頰上的青絲,扭動着腰身,踱步離去了。
馮木香剛走,三太太的貼身奴婢便踱步進來了,瞧着面色極其不好。細聲兒道:“三太太,你不曉得。奴婢方纔出去了一會兒,子臺鎮的人都在說。咱們家的二小姐,今兒一早,便在向家祠堂裡罰跪呢。向家太太倒是沒說什麼,只是向老爺書說。二小姐管不住姑爺,所以……所以……”
“啪!”顧舒月將手裡的筷子擱下,站起來:“他向家算什麼東西,若是前去幾年,給我們顧家提鞋都不配,我去找他去。”
“坐下,若不是你。你姐姐也不會如此,你非得去什麼酒館,找那個向少爺。說不定向老爺,就是在報復咱們顧家。”三太太面頰一陣青一陣白的,顧舒月一襲碧色的衣裳,將自己清瘦的身子裹住。這身兒碧衣,倒是將她的戾氣消減了一些。
顧舒月不說話兒,眉頭一蹙,深深的呼吸。雙手在身側,捏緊自己翻飛的衣角,便徑直踱步出去了。
“月兒……”三太太在身後大聲吼道,顧厚龍不知何時,從屏風後頭踱步出來:“三嫂,若是你實在是覺着添堵。這件事情,不如交給我如何?”
“交給你?難道你能讓向少爺喜歡上咱們錦兒?”顧厚龍一襲黑色的衣裳,低垂着頭,只能瞧見半張臉。
“不一定要喜歡,我定會讓那個向家少爺,吃吃苦頭。”顧厚龍瞧着四下無人,便坐在李辛夷對面兒。
李辛夷聞見那股子刺鼻的檀木香,眉頭一蹙:“這個向家少爺,的確可惡。我還真是想替錦兒,欺負欺負她。”
“不過,我想找三嫂接個東西。不曉得三嫂是借還是不借,若是不借的話……”
“你想找我借什麼?”李辛夷瞧着顧厚龍的雙目,漆黑幽暗,如同一朵盛放的罌粟花。
“顧家的財產,眼下還有什麼在三嫂手裡?”顧厚龍站起來,支走了旁側的下人,一瘸一拐的踱步過去,將雕花木門緊閉。
李辛夷心頭想在打鼓一般,格外心慌:“你……你……你什麼意思?”
“我們倆好了這麼些年,我想要什麼,三嫂不會不曉得吧。何必在這裡,給我裝傻呢。若是三嫂不答應,那麼二小姐,在向家所受的苦楚,遠遠不止今日,所瞧見的這麼點。”顧厚龍拎着手裡的杏木柺杖,抖了抖:“三嫂應該曉得,我手裡的刀刃,可是殺人如麻。”
“你想殺了我?”李辛夷身子發抖,瞧着杏木圓桌上,吃剩的早茶“你是不是,早就想要了我的性命了。”
顧厚龍擡起左手,搖了搖手指:“不,我顧厚龍的愛好。不是隻想要人的命,我還想瞧着別人,生不如死。比如二小姐,我就是想看着向家的人,欺辱她,糟蹋她。”
顧厚龍聲音恰若千年寒冰一般,李辛夷聽得背脊骨發涼,覺着自己手腳的汗毛都豎立了起來:“你……你簡直不是人。我李辛夷揹着老爺跟你這個瘸子,這麼些年,你一點情分都不講。”
顧厚龍聽見蹶子二字,拎着柺杖的手,緊了緊,骨節處發白:“你終於說出了你心頭,想要說的話。我顧厚龍是個瘸子,而你李辛夷呢。只不過是個,不會生養的婊子。”
“你休想要我手裡的財產,那可是老爺給我的。”李辛夷站起來,面色發白,眸子清寒帶着怒氣。
“那可由不得你!”顧厚龍迅速轉身,擡手掐住了李辛夷的脖頸。力道極大,手上的青筋暴起,眸子閃爍:“你以爲,你還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麼?”
李辛夷竟然不覺得很疼,也不掙扎,淡淡的一句:“你殺了我吧,我早就……早就不想活了。”
顧厚龍手上的力道,又增進了一分,歪了歪頭:“你想死,我可以成全你。但是你死後,我會讓你的女兒,生不如死。我會讓她在向家,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不信,你就試試吧。”
“錦兒……”李辛夷張開嘴,大口大口的喘息着。顧厚龍慢慢兒鬆開右手,李辛夷身子彎曲,大口大口的喘息着:“顧厚龍,你個禽獸,你還有沒有人性?”
“人性,你認爲,在顧家這樣的地方,還有誰會有人性。你放眼整個顧家,是你有還有老爺有?”顧厚龍張開雙手,大聲兒道。
“你想到的東西,我是不會給你的。你信不信,我現在就去給馮木香說,是你弄了個什麼周老爺來,騙了她手上的財產。”李辛夷面頰通紅,脖頸上的青筋甚是凸顯。
“好……我曉得你不怕死。那麼你的錦兒呢,三小姐到底怕還是不怕呢,你有沒有問過她。不過,我是不會讓她死的。今日她只是在向家祠堂跪上了半天,明日說不定就是斷了腿,斷了胳膊。那時候我看看,你還會不會嘲笑我,顧厚龍是個瘸子。”顧厚龍咬牙切齒的說道,一雙眸子,就像是千年老巫一般。泛着幽幽的暗光,貪婪無邊。
“你……你敢!”李辛夷站直身子,端了端清瘦的身子,“大不了,我李辛夷和你兩敗俱傷。你就不怕,你結仇太多,有一日,別人也會要了你的性命麼?”
“想要我的命是不是,好我給你機會。”顧厚龍從闊袖裡,掏出一把短刀,硬塞到李辛夷手裡:“若是今日你不殺了我,來日我便會殺了你。”
李辛夷左手捏捏亮的刺目的短刀,眉頭一蹙,盯着顧厚龍。想起他過去幾年,逼迫自己,對自己身子的踐踏和蹂躪。握刀的手,力道又大了一些。顧厚龍嘴角上揚,露出一絲不羈的笑靨:“來,你來殺了我啊。”
李辛夷逼近顧厚龍,身子開始發抖,左手抖得厲害。微閉雙目,顧厚龍仰着頭哈哈大笑:“看來,三嫂是下不了手的,只有今後我顧厚龍要了你的命。”
李辛夷一睜眼,便將手裡的短刀,刺向顧厚龍。顧厚龍笑容僵硬,眉頭一蹙,眸子閃過一絲驚訝。慢慢兒的低垂着頭,瞧着自己肩上插着的短刀,擡起右手一下子便拔了出來:“三嫂,力道不足以殺了我顧厚龍啊。”
李辛夷瞧着顧厚龍肩上溢出的血,身子抖得厲害,直搖頭。
“這便是你沒有那個本事了,三嫂還是在這張紙上,簽字按手印吧。”顧厚龍從懷裡掏出一張紙條,拉着李辛夷的手,便籤字按手印。
李辛夷還未反應過來,趴在杏木圓桌上,身子還在發抖,額頭上,按時汗水。
“多謝三嫂,以後這顧家的布廠和東邊兒的宅子,便是我顧厚龍的了。”顧厚龍大快人心的,踱步離開了前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