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迷魂大陣
說話間,但見道兩旁林中的濃霧漸漸散去,隨軍大.法師神色萎頓地從林中走了出來,對大皇子長揖道:“啓稟大皇子,貧僧總算不辱所命,已然破了那妖術。這妖術的確非同尋常,端的厲害,但佛經雲,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終究難抵貧僧道行。”
大皇子眼見霧已散盡,哪裡耐得他羅嗦,趕緊地揮鞭上路。約摸一個時辰之後,大隊人馬行進到一個三岔路口,正對着中間的官道行去。走着走着,天色漸暗,前面竟又出現了一個三岔路口,先鋒人馬往前面一瞧,竟又轉回原來的那個三岔道口,這衆將士一個個腿肚子直打着哆嗦,再也不敢向前邁動一步了。一來嚇的,二則餓的。他們至少六個時辰沒開飯了,都是讓首將催着趕路省了一頓飯去了。
首將得報,策馬來到三岔路口,但見前程走過千軍萬馬似狀,心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他們轉來轉去又轉回原地了!
先前那位隨軍法師被立馬傳到,一瞧眼前官道上的情景,一張臉嚇得煞白,兩條腿嚇得直打哆嗦,情知自己遇上一等一來催他的命的高手了。他左右環顧一眼,相中了不遠處的一道山崗,勉力走了上去,張眼一看,確是個絕佳作法之地。遂命衆士兵打掃出一塊空地,用手中的寶劍在地上劃下一方與平生所僅遇的對手過招的方圓之地,盤膝而坐,再畫上二十八道符後,打起全副的精神要跟對手硬拼上個百十回合。
可憐大皇子再也經不起如此的折騰了,指着正在作法的大.法師,有氣無力地對首將說:“我看他純屬裝腔作勢,強龍哪裡鬥得過地頭蛇,前途渺茫啊。既如此,依我看不如打道回府算了,見着父皇就說麒麟已然絕跡,遍尋無着罷了。”
首將嚇得忙伏地而跪,誠惶誠恐道:“大皇子,你饒過我吧,這等弊在下哪裡敢作,那可是欺君殺頭之罪呀。大皇子,爲山九韌,功虧一簣,前面百里處就是麒麟山了,如此放棄,豈不可惜。你好歹耐着點兒心,靜待大.法師破了妖術即刻啓程便是了。”
大皇子立時便發起狠來道:“看來你眼裡就一個父皇了,權當我的話放屁。好,我就依了你的,塌塌實實地等着,要是到了麒麟山沒見着麒麟,看我怎麼修理你。”
首將一來是爲取悅於大皇子,二來也替自己打氣壯膽道:“大皇子,請你放心,這麒麟山上肯定是有麒麟的。”
大皇子道:“你憑什麼如此肯定?”
首將道:“是我爺爺傳下話來着,若不然我也不敢主動在皇帝面前領命。大皇子,爺爺說,麒麟花甲一胎,今年正好處在二甲之年,而仲秋節氣更是麒麟分娩的最佳時節,所以我才急急忙忙地馬不停蹄趕路,就是爲了趕這絕佳時令。”
大皇子卻道:“你胡說八道這許多,根本就不能證明麒麟山上有麒麟。”
首將惶然道:“有,有哇,大皇子且聽我道來。當年我爺爺率人獵殺到那對麒麟時,曾聽見深山裡傳來另一對麒麟發出的吼叫聲,這至少能證明另有一對成年麒麟還活着。”
大皇子冷不防來了這麼一句:“要是它們遇上個啥天災人禍都死了呢?或者被這山野之人獵着下了酒呢?”
真想罵他一句烏鴉嘴,首將哪敢,頓時苦了張臉道:“大皇子,千萬別這麼說。這麒麟是萬壽之物,輕易不得死的。”
大皇子立刻道:“那你剛纔還說,這麒麟山上的麒麟是這世上最後的一對了,豈非前後矛盾,是你哄我來着?”
首將愈發惶恐道:“在下哪敢玩大皇子呀,我這是聽宮裡首席大.法師說的。”
大皇子不由氣哼哼道:“法師法師,一個迷魂陣都破不了,還敢妄稱法師,簡直是羣笨蛋。眼看着天色漸晚,少在我這兒胡說八道,還不快去埋鍋造飯,先填飽了肚子再說。”
於是首將傳令下去,即刻安頓人馬,埋鍋造飯,只待法師破了妖術速速上路。
衆將士們齊齊得令,砍柴的砍柴,挖竈的挖竈。眼看着炊煙升起,四周忽然傳來陣陣颯颯的風聲,還沒等衆將士反應過來,狂風龍捲般遮天蔽地颳起,滅了竈火掀了鍋碗瓢盆不說,另有多個士兵被刮上了天,隨即摔落而死。首將立即命死士將大皇子團團圍起,另派人緊緊護住仍在苦苦掙扎着作法的大.法師。
狂風尚在肆虐,天空剎那烏雲濃罩,頃刻間,雷閃電鳴。衆將士亂作一團,各顧各命尋找可避雨之處,且大都跑向華蓋若傘的大樹下。幾聲霹靂,一陣陣慘叫,數百將士被雷電活活劈死。
稍具氣象知識的大皇子遂扯起喉嚨大喊起來:“大樹底下切切不可留人,全都往敞地兒跑。”
可雷電交加中,他的聲音誠如蚊吟,且暴雨即將來臨,這些士兵不往樹下跑,還有哪兒可以避雨。眼看着被雷電擊中的一個個“火人”,大皇子急了,忙命身邊的衆衛士散開去傳達他的話,否則還沒等獵着麒麟,人馬將損失殆盡。
但就在這時,左近處隱隱傳來一陣比雷聲更響的鋪天蓋地的動靜。首將聽在耳內,臉色驟變,聲音顫抖着對大皇子說:“大皇子,大事不妙,你聽見那聲音了嗎?那是山洪即將到來的排山倒海的巨響聲,眨眼間便到,咱們這些人俱都命將不保啊!”
大皇子擡頭看着烏雲壓頂的天空,瓢潑大雨已然落下,而愈來愈近的山洪嘯響聲猶在耳邊,他驚慌失措地大喊道:“天要亡我等,天要亡我等啊,這該如何是好,我的萬餘精兵,今日將葬送在這荒山野嶺之中啊!嗚呼!”
在他恐怖的叫喊聲中,衆將士們個個如鳥獸散般爭先恐後紛紛奪路而去,尋那逃生之處。
首將眼看局面失控,萬餘人的軍隊即將分崩離析,而他作爲首席大將軍將罪責難逃,恐懼震怒之下,他揮劍將從身旁跑過的一名參將斬於馬下,拼盡全力大吼道:“誰若臨陣而逃,斬立決!
暴雨如注,山洪爆發聲響在耳側,他的這聲喊頂個屁呀!
驚恐之中的大皇子一向愛兵如子,他不能眼睜睜看着他的士兵們憑白丟了性命,更是無法容忍首將的殘暴手段。強自鎮定下來後的他,從馬車內取出他的大氅,翻開內裡露出鮮紅顏色的一面,舉起它跑向大.法師所呆的山崗上,使勁掄着,足夠引起衆將士的注目,爾後振臂而揮大喊道:“衆將士聽令,全體向我靠攏,不得擅自離散,跑步上崗。此處高於平地數丈,足以抵禦兇猛之水患,定可保得我等性命。”
啥叫臨危不亂,亂而不懼?到底是大皇子,一呼白喏,若要像首將那般鹵莽行事,還未葬身於洪水,便已遭逆反將士先祭了水妖了。
眼見得衆將士向山崗圍聚而來,大皇子始鬆了一口氣,轉到正在施法的大.法師面前,伏身問道:“大.法師,可降得那妖術?”
滿頭滿臉不知是汗水抑或雨水的大.法師搖着頭未敢吭聲。大皇子遂知他正在作法緊要關頭,打攪不得。可若這山洪即刻而下,這山崗或將沒頂,他的萬餘三軍人馬便逃無生路了。
就在他憂心如焚之際,身邊的大.法師一聲長噓,虛軟無力道:“大皇子,小的幸不辱使命,破了,破了,我破了對方的妖術了。你們看——!”
果不其然,風停了,雨住了,天空剎那間晚霞乍然生輝,尤令大皇子驚訝而高興的是,那轟轟的山洪響聲亦聽不見了,這怎麼回事呀?
大.法師一旁道:“除了這恰恰的雨,全是妖孽作惡而爲,你看那官道——”
大皇子放眼望去,果然那三岔路口官道上,看不出絲毫曾走過萬千人馬的零亂,道中央甚至還長着一叢叢的綠草。
首將指着遠遠一處高聳入雲的山峰對大皇子說:“你看,那就是麒麟山。”
大皇子一聽不由來了勁,揮舞着手中的馬鞭,遙指麒麟山中氣十足地喊道:“衝啊,誰第一個衝上山,官升三級,賞銀千兩。”
首將一聽也來了神,竟樂得調侃了一句道:“大皇子,若是我第一個衝上去了呢?”
若論官升三級,首席大將軍上面就是宰相,再上面就是皇帝了,難不成大皇子要封他個玉皇大帝不成。
大皇子到底是大皇子,他立馬拐了個彎道:“那就賞你三百六十五個老婆,一夜一個,直到樂死累死你爲止。牽馬過來,我也要衝上一衝了。”
三軍人馬強打起精神,隨在大皇子馬後,衝向三岔路當中的那條官道,直對準麒麟山開去。
大皇子“駕”一聲,揮動馬鞭抽打在馬身上大聲對策馬一旁的首將道:“這會兒晚霞如此瑰麗,該不會再出什麼妖蛾子了吧!”
首將恭維道:“大皇子親自上陣,任誰也得給三分面子的。”
可爲什麼就有笑到最後纔是笑得最好那麼一說呢。
先鋒隊伍躍馬揚鞭,個個翹首仰望若即若離的麒麟山主峰,千兩白銀加官進爵正向他們招着手呢。
驀地,衝在最前面的幾匹馬突然像受了驚般,每匹馬的前蹄向天而舉直立而起,馬上人自然全都摔下來囉!而後面跟上來的將士死命地勒住了馬,定睛一看,至少有一半的人“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怎麼了——又是那可惡的三岔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