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伊人咖啡館
當這一行人從醫院“班師回朝”到爾非的家中,衣依第一個衝進爾非的書房,請出擺放在書桌上的麒麟丹,幾個人圍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幾乎全瞪大了眼傻不拉嘰地盯着它,心裡的震撼無以復加。
毫無疑問,神助林蕊骨折處快速癒合的功臣非麒麟丹莫屬,令他們本就對麒麟丹鬱積於胸的神秘莫測又添上一筆玄幻的濃墨重彩,同時,一種心悸的情愫油然而升,它究竟是妖是魔,或福或禍?!
既然林蕊的傷情匪夷所思地加速好轉,爾非和伊倍便可踏上征程了。爾非用四個字概括:時不我待。畢竟西行遙遠,還不知有多少不可確定性因素在前方等着他。
依依不捨,應該是林蕊和衣依、山遠和辛恬與爾非這一段時間以來所建立的感情的一種詮釋,但尚未到哭得稀哩嘩啦的地步,但有個人偏做到了,她當然是辛恬。在機場的候客廳裡,抱着伊倍哭得斷腸般死不肯鬆手。
氣得衣依使勁拽着她拉離伊倍的懷抱,嚷道:“喂,不就去個兩三天嗎?你哭給誰看哪,搞得像孟姜女哭夫似的。”
這次是伊倍替辛恬解圍了,說:“你個小沒良心的,自她跟我以來,咱倆還從沒分離超過十二小時呢!”邊說着,他邊掰開辛恬摟着他脖子的一隻手,而衣依趁勢往他倆的空隙裡鑽去,還哭着的辛恬稀哩糊塗地就摟住了衣依的肩頭,等她發現不對時,伊倍已跑向了入關口,樂得衣依雙腳在地上起勁地蹦着笑個不停。
在飛機上,伊倍的情緒尚算正常,時不時還跟爾非說說話開個玩笑。可當飛機在鄭州機場一落地,爾非便發現他的一張臉繃得緊緊的了,甚至在走下舷梯時踉蹌了一下。
扶了他一把,爾非關切地問:“伊倍,怎麼了?近鄉情怯?”
伊倍默默地搖着頭,看他的表情在努力抑制着什麼。走出機場大樓,伊倍掏出手機撥號前,仰面望了眼天空,接着極快地撥了一組號碼,當把手機貼向耳邊時,爾非看到他的手在發抖。
媽媽——!伊倍囁嚅地喊了聲,淚水從他的眼角滑落,接着他又哽咽地喊了聲“媽媽”,臉上涕泗滂沱。
爾非無法體會他此刻的心情,卻被他深深感染,默默地注視着他。
伊倍在電話上至少跟母親說了十分鐘之久的話,對於一對即將見面的母子,這段通話似乎長了些。通完話的伊倍突然一下蹲在了地上,雙手抱頭失聲痛哭。爾非讓他哭了會兒,伸手去拉他。伊倍一把摟住了他,幾度哽咽後才說:“我已經有三年沒聽見媽媽的聲音了!”
“爲什麼?”爾非驚異地問。
“我們伊家人無論走到哪兒都被當地人詛咒爲短命鬼。當年媽媽改嫁,從她離開時的無奈眼光裡,我曾發誓不把噩運帶給她,讓她下半輩子過得幸福。可是,可是……我無時不刻在心裡想念着她啊!”伊倍的臉瞬間扭曲着變了形。
爾非的母親自丈夫死後至今尚未改嫁,所以他無法體會伊倍此時此刻的心情,但他不理解,於是在車上他問:“外人怎麼會了解到你們家族內的隱情的呢?”
伊倍頗感慨地說:“儘管多番遷徙逃難,或許出於內心懼怕的緣故,祖輩們無論逃往何地仍抱團結隊而行,久而久之,難免不被人瞧破。想想啊,雖然看去都是一家一家的,可總沒見着男性老者,而中年男性幾乎都在同一個年齡段驟然而亡,誰見了都會心驚肉跳不是?”
爾非說:“很奇怪,我和你應該來自同一個地方,你說的這些我卻沒經歷過,聽來像是天方夜譚似的。”
伊倍想了想說:“這或許是農村和城市的區別吧。依照您說的我們的祖居同在西部,而據我現在所知,我們伊氏雖然四散逃離,留存下來的不多了,但大都仍生活在西部周邊省份的農村,是否故土難離的情結在驅使着他們?”
爾非說:“這就對了。據我祖母說我們家已經在城裡居住很多代了。對於西部,我們祖輩還有點點模糊記憶,真正具體些的便是有關麒麟丹的傳說,就像神話似地傳了下來,我從沒當它是真的。伊倍,我感到奇怪的是,你手握麒麟丹,爲何對這個傳說卻一無所知?”
伊倍說:“這或許要由我媽媽來揭這個迷底了。她把那個鐵盒給我回答我的疑問時,只對我說此物傳自我曾祖母。在我的記憶中,曾有個老人,但那是我祖母,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已經去世了。曾祖母我應該沒見過。”
這時,車子停下了,司機扭過頭說:“二位先生,伊人咖啡館到了。”
伊倍下到車外,盯着伊人咖啡館的招牌愣了片刻。鄭州這座城市裡咖啡館應該不少,母親爲何單單約兒子到這兒?
他躊躇着走上前,推開咖啡館的門,門內立着一位迎賓小姐,他很禮貌地對她點了下頭問:“請問常媛女士……”
迎賓小姐立刻道:“常女士在夢西天包廂等着您。”
夢西天——?!伊倍和爾非同時一愣,館名和包廂名似乎鍥合了他倆此行,是有意爲之抑或冥冥導引!
迎賓小姐把他倆領到夢西天包廂前自行去了。
爾非見伊倍盯着包廂名在發愣,拍拍他的肩說:“你先進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伊倍怯怯地懇求道:“爾老師,您陪我進去吧!”
笑了個,爾非道:“我見不得男人哭。你呢,則需要一場哭來盡情釋放。去吧,裡面是你朝思暮想的媽媽。”
可就在這時,門悄然而開,一位四十如許的高知型女子映入爾非的眼簾,她的目光僅在爾非的臉上駐留瞬間,便轉到了背對她的伊倍身上。爾非看到,僅這剎那間,她的脣角在劇烈顫動,眼眶裡盈.滿淚花。他的眼霎時潮了,雙手把住伊倍的雙肩用力一推一撥,同時自己把身子背了過去,不忍看到這對母子相見的場景。果然一聲近乎淒厲的“媽媽”,把他忍着的淚催了下來。
“媽媽,媽媽!”伊倍放聲痛哭失聲喊着。
動靜驚動了幾名侍應生和相鄰包廂的客人,爾非擁着母子倆推進包廂,把自己關在了門外。當他點着一支菸剛吸一口以穩定自己的情緒時,裡面突然傳來伊倍驚恐的喊叫聲:“媽媽,媽媽,您怎麼了?爾老師,快來呀!”
爾非慌得扔了煙推門而入,但見伊倍摟着母親癱軟的身體不知所措。他忙上前從伊倍手裡接過他母親安放進一張椅子裡,一邊伸手去掐她的人中穴,一邊安慰伊倍,他母親只是因激動暫時性暈厥。
僅過了一小會兒,常媛緩緩吁了一口氣,睜開了眼睛,滯留在眼角的淚頓時形成河流般淌個不停。
伊倍握着母親的手連連說:“媽媽,對不起,對不起!”
連連搖着頭,常媛悽苦地說:“倍兒,你知道媽媽這三年是怎麼過來的嗎?你不該,不該呀!”
伊倍點頭如蒜地說:“媽媽,孩兒錯了,孩兒也日日夜夜想着您啊。”
坐直了身體,常媛對爾非說:“這位先生,不好意思,第一次會面,讓你見笑了。”
爾非搖搖頭說:“沒什麼的,阿姨,伊倍的情況我大致知道一些,我很理解。”
伊倍如夢初醒地對母親說:“媽媽,這位是爾非爾老師,這三年,是他一直在關照着我,沒讓我餓一天肚子。”
常媛似有些不解地分別看了兩人一眼。
伊倍笑了說:“媽媽,我的意思是說,爾老師開了家酒吧,我一直在他那兒打工,可他待我像親兄弟一般,他就是我的兄長。”
常媛忙向爾非伸出了手,爾非握住了說:“阿姨,這是種緣分,或許我和他的祖先在許多許多年前比鄰而居呢。”
常媛雙眉頓蹙。
爾非進爾說:“阿姨,伊倍本姓一,一二三四的一,我本姓二,一二三四的二。”
徐徐搖着頭,常媛說:“我心裡清楚,倍兒一定有什麼重大的事情才聯繫我的,他不想牽累我我也清楚。你和他是因爲那個鐵盒而來的是嗎?可是,十分抱歉,對此我一無所知。”
看她的神情顯然並非說謊,爾非便問:“那您能對我們說說這個鐵盒的來歷嗎?”
常媛凝神而思說:“我聽倍兒的奶奶也就是我的婆婆說過,這個鐵盒傳自她婆婆,但她本人一生僅見過婆婆三次。一次是她嫁過去當天。第二次是兒子、倍兒的父親出世。第三次則是倍兒的父親去世。我就是在這次見過她一面。倍兒當年正處在高考關鍵時刻,從縣城趕回時,她已經走了,所以沒能見上她一面。那個鐵盒就是在倍兒的父親下葬後的翌日,婆婆交到我手上的。我問過鐵盒裡裝着什麼,婆婆只說有緣就一代代傳下去,其他什麼也沒說。婆婆去世前囑咐我,如果我改嫁,一定要把鐵盒交給倍兒,她那時大概知道我有改嫁的念頭了。這次我又問了同一個問題,婆婆說,或許她婆婆知道,但想讓她說出來很難。這些我都跟倍兒說過,再沒其他的了。”
爾非看了伊倍一眼,伊倍點點頭表明確實如此。爾非又問了一個關鍵性的問題:關於鐵盒的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