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茶館裡出來,康樂徑直回到店裡,好大一陣子順不過氣來,就好象一個昨天剛買入一筆正牛的股票,今兒一早超跌,憋悶得人要斷過氣去。
而這段時間由於自己鑽進鐵盒和麒麟丹裡,動輒關門閉店行蹤詭秘,一條街上的同行都盯上了他,這一開門,就不斷有人以各種藉口進來套近乎,或遠遠地予以窺視,那種感覺不是一般的不爽。
夕陽西下,傍晚時分,整條古玩街上看不見幾個人,各位同仁苦守着晚飯後的黃金時段來臨。
康樂的電話響了,是妻子打來的,問了聲吃過飯沒後,告訴他幺貨來了,不方便去店裡,想跟他談個事。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現在康樂最怵的人就是這個幺貨,他該不會是閒極無聊過來敘舊來的吧。這段時間被髮財夢搞顛了生物鐘的康樂挺乾脆地拉了門,誰願守誰守去。
幺貨是被他老婆領來的,領進門後就逛街去了。康樂一早就跟妻子打過招呼了,但凡幺貨來了,少搭理他。所以康樂進門時,幺貨就一人靠在沙發上眯登着一雙眼在“聽”電視,妻子則在廚房裡忙自個兒的。康樂看見幺貨的第一眼,心裡很有些不是滋味,一個風華正茂的人就這樣攤上個無妄之災過一生了。
他把順路買回來的幾個熟菜拎進廚房讓妻子裝了盤,到窗前喊了一嗓,讓樓下副食店的的老闆扛上來一箱啤酒,和幺貨一人一瓶地喝上了。
一瓶酒下肚,幺貨言歸正傳了,問康樂,是否還在鼓搗那事。
康樂不打哽地說:“想是想來着,可沒那個能力囉,這回算是虧大了,不知何時爬得起來喲。”
嘿嘿乾笑了兩聲,幺貨說:“老朋友面前還打馬虎眼?聽說你越搞越起勁了呢。”
康樂一驚,說:“你又聽誰胡說八道了!”
幺貨說:“我今兒見着小伍了……。”
康樂心想你一瞎子撞見鬼了吧。
幺貨接着說:“下午去醫院複查,我老婆突然說看見小伍了,好象眼睛也不利索了。我就喊了聲小伍,小伍過來了。我說你跑這兒來幹嘛,套他話呢。他倒坦白,說哥,我也慘了,和你一樣了啊。我問他怎麼弄的,他就不往下說了,死活再逼不出一句話來,突然就溜了。”
康樂心裡正翻江倒海着,幺貨冷不丁問了:“康老闆,你給小伍的是個啥數能告訴我嗎?”
這小子是訛錢來了!康樂恨不得把他掀大街上去。這事一定是郝金那個王八蛋繞過自己處理了,他這是幹嘛?他要幹嘛?康樂腦子裡千頭萬緒無從理起,幺貨一旁還威脅說,若是給小伍的數高過他的了,他要找人來討個說法。
無奈,康樂給他下了一萬個保證,這事於己無關,幺貨纔打着酒嗝讓老婆像牽貓崽一樣牽走了。
這晚,康樂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着,摸不透郝金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他拿出一大筆錢封小伍的嘴,其意圖是什麼?百思不得其解之下,康樂一不做二不休,你小人,我也非君子,我就盯緊了你看你能玩出個啥高招來。
如此,他把自己送上了死路尚不自知!
這天上午,爾非開着車帶上衣依和山遠去醫院複查。半道上,林蕊打來電話,爾非讓她在家好好休息,有他就夠了。林蕊說她不跟着心裡不塌實,衣依搶過電話嘻笑着說,姐是不是一天沒見着我心裡發慌啊。
林蕊笑罵她聲臭美,約定醫院見。
到了醫院,展延沒在班上,衣依和山遠等檢查結果時,他趕來了,並把駟正也叫上了。他老早就跟其他醫生打過招呼,只要衣依或山遠來複查一定要通知他。而駟正也反覆叮囑過他,這倆人來了他要到場的,於是他倆聯袂而來。
展延到了後,簡單問了問,去拿檢查結果,而駟正卻遠遠地瞧着他們。爾非拿眼瞧過去,很明白他苦於無法說服這邊的一幫人道出病癒的秘密。
展延手拿檢查結果過來了,邀請他們一起去辦公室坐坐,讓他們產生了出現什麼新狀況的錯覺,遂跟去了。豈知一進辦公室,展延把兩份檢查單據分別往衣依和山遠手上一遞,臉上卻露出一絲並非由衷的笑意說,祝賀衣依完全康復,山遠正在恢復中。
衣依沒心眼,馬上問:“展醫生,我怎麼覺着你這話說得不情不願似的,我哪裡得罪你了?”
展延立刻接上她的話茬說:“你另請了個高明的醫生治好了病瞞着我,算不算得罪我了?”
衣依趕緊分辯說:“我沒有,你冤枉人,完全不是這麼回事。”
爾非正擔心衣依被激上了展延的當,林蕊已然對展延道:“展醫生,真沒這回事,我一直是挺信任你的。”
展延道:“那她和山遠都是無緣無故自己就好了的?”
林蕊道:“也許吧,真正的原因到底是什麼,可能要過段時間才能明確,現在捕風捉影跟你說了,跟謊話沒啥區別。”
倚在門框上的駟正悶悶不樂地說:“又繞回去了,你們可真是爾老師的好搭檔啊!”
爾非笑而不語,駟正便找上他了,加重語氣說:“爾老師,你們這麼做會耽誤人的性命的。前兩天來了個跟衣依一樣病情的人,預計拖下去的症狀比她當初還要嚴重。”
爾非眸光一閃,忙問:“是個什麼樣的人?姓什麼?”
展延告訴他,是個中年男子,自述病狀近幾天數次心口劇痛。可要他留院觀察卻不肯,甚至連家庭住址都不願透露,稱自己姓樂名康,明顯是個假名。
爾非再讓他描述一下自稱樂康這人的體貌特徵,當即跟康樂對上號了。如此就可以確定,康樂一定進入過伊倍所住房屋,遭遇閃電巨光打擊所致。這是目前爾非所掌握一二三四姓(同音)外被麒麟丹發出巨光所傷第一人。
這時,一旁的林蕊補充問道:“展醫生,你注意過這人的額頭中央是否有跟衣依頭上同樣的標記了嗎?”
展延點頭說:“這是必須的。一模一樣的標記,但色澤要少許淡些。”
一時間,室內的氣氛因他的這番話,以及接下去爾非和駟正、林蕊的沉默思考,而陷入一種令旁人惴惴不安的靜寂中。最終,雙方在一種不甚和諧的氛圍中不歡而散。
一行默默無語地到了停車場,衣依卻突然提出要坐林蕊的摩托車回家。其他人當然持一致的反對意見,可她仍是不管不顧地拉着摩托車的把手不放,大家只得讓步,叮囑林蕊騎慢些。
一脫離衆人的視線,林蕊便問衣依爲什麼硬要坐摩托車回去,她說她好久沒和她單獨在一塊兒了。林蕊不信,她差點兒要打賭。然而,當車子經過一家大型商場時,衣依的真實意圖終於暴露了,她讓林蕊陪她進去買樣東西。
林蕊問買什麼,她不說,非拉着她一道進商場。
來到文體用品賣場,衣依問營業員有沒有放大鏡賣,營業員說有,問她要多少倍數的,她讓拿幾個看看。
林蕊覺着奇怪,問她買放大鏡做什麼用。衣依吃吃笑着不肯透露,說到家就知道了。
挑了一具放大鏡回了家,一進門,衣依便讓山遠把這段時間放他那兒的麒麟丹“借”來一用。從他手裡接過麒麟丹,衣依將它放到客廳的茶几上,剛掏出放大鏡,被爾非看見了,問是什麼東西。
衣依舉在手中晃了晃,爾非哭笑不得地說:“你要林蕊馱着你就是去買它呀,我書房裡就有,你搞什麼鬼嘛!”
衣依頗受打擊地說:“誰敢進你那屋呀!”
爾非笑道:“我那屋裡又沒什麼藏着掖着見不得人的東西,以後你儘管進去,裡面書呀碟呀多着呢。你拿放大鏡做什麼?”
指着麒麟丹,衣依說:“我想看看這個什麼丹裡藏了些啥,它當中有一團毛絨絨的東西我怎麼看也看不清楚是啥。”
爾非一下也來了興致說:“我怎麼就沒想到呢,來來,快看看。”
這一喊就熱鬧了,其他人聞聲而來,六顆腦袋碰在了一堆,你擠過去我搡過來,把衣依擠坐到了地上。她使勁拍了地板一掌喊道:“你看看你們這些大人像什麼樣子,這是我的創意耶,總得有個先來後到讓我先看過了吧。”
揪了她的臉蛋一把,辛恬羞她道:“這時候裝可憐把自己說成一兒童了,又不怕醜。”
林蕊一把將她抱起,用肩頭把鬧得最起鬨的伊倍和辛恬往兩邊一頂,抓起茶几上的麒麟丹塞她手裡。衣依樂得鼻頭一聳,一手拿放大鏡,一手託着麒麟丹,把放大鏡往麒麟丹上湊去。
這一湊,幾乎所有人的臉色驟變:丹體中央確有一團物,其形狀與他們所見到過的衣依、山遠和伊倍、爾非額頭中央顯現的標記驚人的相似,但具體是什麼卻看不真切。
六個人剎那間幾乎全喪失了意識,六雙眼直愣愣地“歇”在放大鏡上。倏忽間,一股無形而濃厚的仿若冥府般的氣息在他們周圍生成,瀰漫,將他們的思維凝固。
衣依嚇得手一抖,放大鏡和麒麟丹同時向地上墜去,儘管林蕊眼明手快,卻仍只撈着放大鏡,而麒麟丹砸在地板上發出的“砰”一聲響,讓所有人的心“咚”一聲劇烈地顫了一下。
這一天剩下的時間直至第二天在早餐桌上聚齊,六個人的神色間都怪怪的,幾乎達成某種默契,沒有誰去提及麒麟丹和相關的話題。隨後,直到吃午餐,所有人說話的聲調分貝比往常低了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