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公交車上下來的孫敏不僅一臉甜蜜蜜的笑容,心裡也是甜滋滋的,瞧她一副神癡眼暈的模樣,明眼人一看即知小姑娘戀愛了。
是戀愛麼?孫敏雖然不知對方怎麼想的,但她確信自己正沉浸在戀愛的幸福中,因爲她一向所崇拜的駟正教授已經連續兩天約會她了。
一年前,她從護校畢業進入市心臟病專科醫院,情竇未開的她第一次見到來找展醫生的駟正時,便被他帥氣的外形、幽默的談吐所深深打動。雖然自恃相貌秀美,也獲知駟正尚單身,但她亦只能把這份愛化作崇拜深埋心中,因爲她深知某種差距顯而易見地橫亙其間。
然而,愛意一旦滋長,要想忘卻很難。每次偶而見到駟正,她的心便會莫名其妙地狂跳,臉也會無緣無故地緋紅,最可氣的是,時被駟正有意無意拿來取笑。近段時間,駟正來醫院的頻率驟然增加,遇到她時會深深地注目一眼。就在她爲之困惑之機,突然收到他的一條短信,邀她共賞一場音樂會。
她緊張,她興奮,直至坐上駟正來接她的車,她仍疑似夢中般手心出汗。身邊坐着日思夜想的心上人,音樂會所演曲目,孫敏根本無法分心欣賞,整個人就慌亂得手足無措。直到散場,直到他開車把她送到家門口,直到他很紳士地在她額頭上印上一吻說再見,她魂遊體外般恍恍惚惚。
翌日下午下班前,她接到他的電話,邀她共進晚餐。當她走向等候在酒店門口的駟正時,他迎了上來,當着酒店門口的迎賓員,當着衆多的路人,他獻上了好大好大一束火紅的紅玫瑰,瞧得倆迎賓員尖叫一聲直了眼。
或許是從第一次約會的意外驚喜中解脫而出,這一次,孫敏比較能面對駟正了,雖然仍未免拘束,但在駟正的引導下,倆人總算能“平等”地對話了。話題自然涉及孫敏目前的工作,諸如她對護士工作是否喜歡,適不適應三班倒,患者是不是很難伺候等等,漸漸解除了孫敏的緊張心態。
關於衣依,孫敏許久以後仍記得,是她自己主動提及的,因爲衣依是她所見到過的最美麗的患者。
“是她患病時美麗些還是病好了以後更美麗些呢?”駟正似無意卻有心地問。
“駟教授,您可別笑話我,我認爲各有千秋呢。病着時,她就好象病西施般,一顰一笑都體現了一種在別人身上看不到的病態美。前些天,再見好起來的她,哇,是那樣的光彩奪目神采飛揚。當然,健康的美看起來更令人賞心悅目。”孫敏由衷地說。
駟正深有同感地點點頭說:“她能好起來,真是個奇蹟。我一直琢磨不透是什麼原因,她也不肯說,你知道嗎?”
孫敏亦甚爲困惑地搖搖頭。
駟正接着說:“可讓我不明白的是,她爲何對此保密。我是研究病理病原學的,這樣的病例前所未有,若能知道其中奧秘,對無數的心臟病患者將是莫大的福音。哎,可惜呀!”
孫敏說:“或許她有什麼難言之隱吧。”
駟正說:“有嗎?我倒不覺得,應該與個人隱私風馬牛不相及。小敏(眼神帶點兒含情脈脈地),我看你和她的關係挺不錯的,爲了造福於人類這個偉大目標,你能不能側面向她打聽一下,但絕對不要勉強。”
他所指的不要勉強,應該是針對衣依,但孫敏聽成了專指她自己。正沉浸在對愛情憧憬之中的她,此時焉得不願爲所愛的人排憂解難。
於是她馬上說:“我可以幫您問問,但不敢保證喲。”
駟正告訴她,最好晚上八點以後,那時她一個人在家,比較好說話。
有必要搞得如此詭秘嗎?僅只於一閃念,孫敏的手被駟正握在手心裡,她哪裡還有思想。
衣依接到孫敏造訪的電話,馬上迎到小區門口。倆人見了面那個親熱,衣依摟着孫敏直蹦的埋怨說:“好多天了,今天才想起來看我?”
孫敏直樂說:“我得有那個空啊,八小時外我還得讀成教專升本呢,哪像你有閒階層養得白白胖胖的。”
衣依立刻捧了臉驚恐地直嚷:“我胖了嗎?真的胖了嗎?那可不得了!”
孫敏咯咯直笑說:“逗你玩呢,你就是胖也是胖得最美的那個。”
倆人手牽手蹦蹦跳跳地上了樓。
山遠早兩天就吵着上班去了,衣依拉着孫敏進了屋指着空無一人的大房間說:“我的好小敏,求求你了,以後有空多來陪陪我好嗎?每天到晚上就剩我一個了,好寂寞的喲。”
孫敏說:“爾老師不是開着間酒吧嗎?沒事你可以去呀,那多熱鬧哇,有得吃有得喝,還有你的林姐姐的鋼管舞,多美呀!”
撅了撅嘴,衣依說:“他們不讓,說是那兒空氣不好,怕我的病會犯了。”
接過她遞上的飲料,孫敏拉着她坐到身邊仔細端祥一番後說:“好象是才幾天的功夫,一個就要死的人一下變得生龍活虎的了,怎麼變的呀衣依?”
衣依賣關子道:“秘密!一個天大的秘密。”
孫敏玩激將道:“既然是秘密,你守着好了,只要你好好的,我就快快樂樂的。”
衣依抱着她嘻嘻一笑說:“再大的秘密我也得跟我的好朋友一道分享呀。你等着啊,我給你看一樣東西。”
她跑進爾非的書房,從書桌上把麒麟丹取到手中。這兩天,爾非迷上它了,老拿在放大鏡下看啊看的。
從衣依手裡接過麒麟丹,孫敏左看右看,除了冰冰涼涼的,怎麼也看不出這個大玻璃彈子般的物件有何奇妙之處,便問衣依:“就是這個玩意兒治好了你的病的?哄我的吧?”
衣依搖着頭說:“我也不知道,誰也弄不清楚,但確實是因爲有了它,我和山遠的病纔好了的。你看哪,這麼大套房子,沒開空調,卻涼嗖嗖的。”
孫敏張望了滿屋裡一眼問:“那這究竟怎麼回事兒呀?”
指着麒麟丹,衣依說:“就你手上的這個怪東西唄。”
孫敏這才瞪大了眼說:“真的呀,天下哪來這樣一件怪物!”
衣依留孫敏玩到很晚,若不是考慮到她明天上白班還不肯放她走,依依不捨地把她送到出租車上了才鬆了她的手。
在車上,孫敏立刻給駟正去了電話。這是他要求的。她把親眼見到麒麟丹的經過完完整整地告訴了駟正。一小會兒的沉默過後,駟正問她麒麟丹是否發出過一道如閃電般的巨光,她的身體是否有哪兒不適。
孫敏予以否定後,只聽駟正在那頭喃喃自語道,這也太奇怪了。
孫敏聽不出他這話什麼意思,反而令她覺得奇怪的是,他怎麼會問到她身體不適上面去的。
自出院以來,衣依便過着一種晨昏顛倒的日子。白天,那幾位忙到凌晨兩三點纔回的大忙人攢勁睡,她不好驚動了他們便陪着睡,睡懶覺確實也是件挺愜意的事。到傍晚,他們忙去了,她一人在屋裡,想看電視看會兒電視,想聽歌打開音響邊聽邊在客廳裡滑着舞步,自娛自樂,排譴寂寞的同時也自由自在。
每到午夜時分,瞌睡找來了,隨便趴哪兒便睡着了,直至大忙人們回來將她吵醒,再想好好躺牀上睡去,難了。爲不鬧着他們,她常常找本書,到陽臺倒躺椅上直看到瞌睡上門。
這日凌晨,照常如此。一本看到一半的時尚雜誌看完了,瞌睡還沒來,她起身去爾非的書房再找本書看。書房的電腦開着,聊天窗裡掛着幾行字,她走攏去隨意溜了眼:
“親愛的,別沒事找事了,外面天氣炎熱,好好休息一段時間不好嗎?說好下個月我回的,若沒有你的懷抱可依,我何苦?”
衣依笑了笑,正準備轉身走開,突然跳出三個字:你是誰?
是問我呢。衣依瞧着視頻裡那位五官長得極爲標緻的美女,敲下同樣三個字:你是誰?
——我,小非的女人!你怎會穿身睡衣出現在他的書房?
哦,原來是爾老師的女朋友,可一留學英倫的研究生怎的這般沒有氣度。衣依面上浮現一絲促狹的笑意,獻上一句足可令她氣炸肺的話:我和他同居一室,共用書房。
——把非非叫來,我和他理論。
——他很累,在沖澡,我可以轉告。
——你是他學生?小太妹?還是一夜情?
——都不是,再猜?
——你閃開,叫他來!!!
發怒了?衣依上了癮,反正沒事。
——這個時候,不好叫的。
這是一句內涵曖昧得足令人於揣摩中怒髮衝冠的話,但也合情合理,你怎麼能叫一妙齡女子在一男子洗澡時去叫他呢。
跳出倆字:齷齪。
——下線了。
衣依刪了自己的聊天記錄,沒事般繼續找她的書。爾非穿着一套睡衣褲,用大毛巾擦着頭上的溼發進來了。
自衣依他們搬進來後,小節方面他一直都挺注意的。衣依找着要看的書,轉身見爾非盯着視頻自言自語在問:“忙啥去了還不開窗?”
她沒心沒肺地說:“開過了。”
爾非一愣,問:“開了怎麼又關了?是你對她說什麼了?”
衣依似不關她事地說:“我沒說什麼呀。她問我是誰,我讓她猜,她猜不出,找我要你的人,我說你在洗澡,她可能生氣了,就下線囉。”
“就這麼簡單?”爾非似信非信。
“就這麼簡單呀,不信你可以問的。”衣依邊說邊走了出去。
她說得輕鬆,卻驚出爾非一身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