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敏郡主在外等候多時,等到宮女都受不住了。
“貴人,只怕李嬪娘娘是不想見你,怎麼讓你等這麼久也不叫個人來回話?”
想到方纔御花園裡那一幕,鍾粹宮的宮人都有些懊惱,自家主子受了排揎,她們這些做奴才的臉上也不好看。
偏李嬪身居嬪位高上一級,而自家主子又是個外族人,主子自己都不說什麼,她們這些宮女哪敢出頭?
也只能在這裡老老實實等着。
敏敏郡主一言不發,倒是沉得住氣。
她相信李嬪沒有派人來趕她,就說明她遲早會見自己的,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如果李嬪故意羞辱她讓她在這裡久等,那影響的是李嬪自己的名聲,而不是她的,她又有什麼好在意?
果然,沒一會兒長椿宮裡的人就出來了,說李嬪請敏貴人進去。
敏敏郡主擡頭一看,眼前的人是她面熟的。
“燕兒姑姑。”
她笑道:“怎麼煩你親自出來傳話了?我還正怕我來的不是時候,打擾了李嬪娘娘呢。”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敏敏郡主在宮中爲人隨和,燕兒見她態度十分慈和,自然也笑着同她說話,“倒不打擾,只是李嬪娘娘方纔有點事,所以讓貴人久等了,還請貴人莫怪纔好。”
“哪裡,我不請自來,能見着李嬪娘娘的面就不錯了。”
敏敏郡主隨着她朝裡走,一面走一面注意着長椿宮裡的情況,只做好奇的模樣,“我少來長椿宮,這裡真是寬敞,我多看兩眼,姑姑不介意吧?”
“貴人隨便看。”
敏敏郡主笑着點頭,其實她看的不是長椿宮的建築和佈局,而是那些宮人們。
此刻見着她進來,正在做事的宮人或多或少都往她這邊看,對這個異族女子還存在一些好奇。
敏敏郡主忽然看到了在御花園諷刺自己的兩個宮女,那兩個宮女躲避着她的目光,迅速溜到了後頭去。
敏敏郡主心裡有了數。
進得殿去,只見李嬪端坐上首,並不像其他人待客時在裡間榻上坐着,反而像是皇后接見衆嬪妃一樣,姿態高高在上。
敏敏郡主望見一個小宮女端了茶出去,李嬪手邊的茶是新的,小宮女換下去的是舊的,可見她已經在這裡至少喝了一盞茶了,她剛纔一定還接見過別的什麼人。
她一直在長椿宮外,可以肯定沒有別的來客,那麼李嬪方纔接見的人是誰就不言而喻了。
敏敏郡主笑道:“請李嬪娘娘安。我方纔去御花園採椛,看見李嬪娘娘的宮女也去採椛,想着娘娘要用,便又採了一些別的花來送給娘娘,還請娘娘不嫌棄。”
李嬪朝她身後宮女手裡的花籃看了一眼,都是些極好的芍藥、海棠和鬱金香等花,正是含苞待放的好模樣。
李嬪笑了笑,“難爲敏貴人一番心意,坐吧。”
她笑容慈和,好像完全不知道方纔在御花園裡發生什麼事似的,敏敏郡主心中有數,也絕口不提。
也許李嬪也在等着她主動提御花園的事,可惜——
敏敏郡主笑道:“我頭一回來長椿宮請安,長椿宮地方真是寬敞,李嬪娘娘一個人住,可見皇上和皇后待娘娘好。”
“也只是寬敞一些而已,別的都是一樣的,難道你的鐘粹宮不好麼?”
敏敏郡主道:“自然也好,只是我的宮人不如娘娘的宮人會打理庭院。方纔我從外頭進來,看到院子裡頭一塵不染的,宮人們把花木都修剪得極好,可見娘娘御下有方。”
李嬪心中冷笑一聲,心道終於進入正題了。
她被長椿宮的宮人諷刺了,還有心情送花來給自己,分明是送花爲虛,實際上是來興師問罪。
李嬪就等她開口。
她故意道:“哪裡,長椿宮的宮人多半都是宮裡的老人兒了,他們自然懂得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不瞞你說,有時候我也不懂他們的事呢。”
李嬪直接將責任推了出去,有她這話墊底,就算敏敏郡主想責怪她她也有藉口推脫了。
敏敏郡主卻不繼續這個話題,反而轉到了自己身上,“李嬪娘娘進宮似乎也才一年多,這也正常。我才進宮不到十日,這鐘粹宮更加摸不着頭腦了。日後還要請李嬪娘娘多指點,如何管理自己的宮苑,我還要向諸位姐姐好好學學。”
聽她口氣並沒有氣惱或是怨懟的意思,李嬪反而有些吃驚。
難道她不是來興師問罪的?
李嬪心裡對她不由多了幾分輕蔑,她雖是外族來的,到底是個貴人,被宮女譏諷到頭上居然也不發作,該說是好性兒還是軟弱?
一個草原女子竟然比漢人閨閣女子還要軟弱,看來那些關於草原兒女豪邁大氣的傳說都是假的。
“敏貴人客氣了。”
李嬪更進一步誘導她,“對了,敏貴人今日也有閒心,去御花園裡頭走走麼?”
“是啊。”
敏敏郡主笑道:“原是我初來乍到,對宮裡的一切都很好奇,就央着兩位常在陪我去御花園走走,順便採些鮮花,也和她們學學怎麼拿鮮花制胭脂膏子。”
李嬪想起剛纔宮女的話,敏貴人的確是和兩個常在一起在御花園的,錢常在還替敏貴人訓斥了她們一句。
這方面,敏貴人倒是一句也沒提。
李嬪慢悠悠地同她喝茶說話,半晌也沒見她有興師問罪之意,一直到燕兒進來請示要不要擺晚膳了,敏貴人這才站起來。
“叨擾了娘娘這麼久,真是不好意思。”
敏敏郡主道:“不耽誤娘娘用晚膳了,我這便告退,下次再來叨擾娘娘。”
說罷福了身,乾脆地離開殿中。
等她走出了長椿宮,燕兒不禁道:“沒想到異族女子也有這樣的氣度,咱們的人得罪了她,她倒不言不語的,還巴巴地送花來給娘娘。”
“氣度?或許吧。”
李嬪嘴角勾起輕蔑的弧度,“本宮倒覺得她這是有意以德報怨,討好於本宮。她一個異族女子,在宮中無根無基,又怎麼敢向本宮興師問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