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兩個身着青衣的男子便走了進來。
衣裳是用普通的綢布制的,熨得沒有一絲褶皺,顏色如雨過天青,叫人乍一見還以爲是兩株翠樹。
蘇幼儀一時晃神,方見那身着青衣的兩個男子不過二十上許,面如冠玉,脣紅齒白,朝她露出生澀的笑意。
“請太后安。”
蘇幼儀不解其意。
她看向蘇清,蘇清很快拱手道:“太后,此二人乃是松原縣令家的公子,居長的叫宋如白,居次的叫宋如墨。”
“這就是你送給哀家的禮物?”
蘇幼儀淡淡笑了起來。
無名此時已然明白蘇清的用意,他看向眼前二人身上一色的青衣,忽然想起那日蘇清和蘇幼儀都看着他出神的時候。
那日他穿的也是一身青衣。
再看此二人,無論是面容還是身形,都和他有些許相似,一樣是長挑身材,瘦削的臉。
只是他的面容更多似刀削斧刻,面前這二人多了三分柔和。
無名微微眯起眼睛。
看來無論是他還是眼前這兩個宋家兄弟,都是蘇幼儀口中那個“已經死了”的人的替代——
至少蘇清是這樣想的。
蘇幼儀低頭思忖了片刻,擡起頭來已是滿面微笑,“他二人又不是尋常的優伶藝伎,到底是正經人家的公子,你把他們送給我,這是什麼意思?”
蘇清不開口,只朝那兩人使眼色。
看面容年長一點的宋如白殷勤地走上前,給蘇幼儀斟了一杯茶,“太后,我們兄弟二人久聞太后美名,一直無緣一見。若能伺候在太后身旁,便是一生夙願得償,請太后收下我二人吧!”
他的口氣情真意切,超乎蘇清的想象。
這兩人是他精心蒐羅來的和季玉深相貌、身形有些相似的人,出身也不算寒微,懂得一些詩書,料定能入蘇幼儀的眼。
這二人因父親只是縣令,自身又心比天高,故而接受了蘇清的招攬,想着若能伺候太后得到大權,未嘗不是一種曲線救國的方式。
唐朝時女帝武則天身邊不也有一堆男寵麼?
個個位高權重。
更何況親眼見了蘇幼儀才知道,當朝太后原來如此年輕貌美,和史書中年老色衰的女帝武則天完全不同。
他們心中暗自竊喜,這是天大的福氣。
春花朝春景使了個眼色,心道這兩人不是好相與的。
春景回了她一個鄙夷的眼神。
還是縣令家的公子呢,這樣沒羞沒臊,連她們做奴婢的也看不起。
宋如白把茶盞送到蘇幼儀面前,忽然,斜刺裡伸出一隻手,牢牢地制住了他的手腕。
宋如白一驚,擡起頭來一看,男人寒霜滿面的臉充滿了不善。
他心中很快活動起來。
此人能跟在太后身邊,並且腰間佩劍,必定深得太后信任且武功高強。
再看他的容貌身形,不像是普通的侍衛,只怕也是和他們一樣的人,就是老蘇大人口中的無名劍客吧?
那眼前此舉就很好理解了,無非是爭風吃醋。
宋如白當即笑起來,“這位哥哥,我有什麼做得不好之處,請您指點。”
無名看着他諂媚的笑容便覺得噁心。
“誰是你哥哥?”
他冷冷地推開宋如白的手,毫不留情,“太后一飲一食干係重大,入太后的口之前需要銀針刺探,且非親身伺候的人都不能碰太后的飲食。你是什麼東西,剛來就敢動手動腳?”
氣氛一下子冷了下來。
蘇清見狀暗道不好,宋如墨作爲弟弟,眼見自己的兄長受辱,也是敢怒不敢言,只能看向蘇清。
蘇清連忙上前解圍,“無名先生,這兄弟二人本就是官宦人家之子,又是一心來侍奉太后的,怎麼會對太后的飲食動手腳呢?”
無名擡起眼,淡淡看他,“別說他們是官宦人家之子,就算是太后的坤寧宮中伺候的宮人,也不是誰都有資格觸碰太后的飲食的。那些小宮女小太監們對太后再忠心耿耿,有的連殿門都沒資格邁進去,他二人有何例外?”
說得好!
春花和春景等人在後頭默默爲他叫好。
平時看着無名不聲不響的,沒想到他一說出話來,還真是毒辣。
蘇清面上過不去,當即訕訕起來。
他心裡也有些不忿。
他是朝廷重臣,這個無名算什麼東西?無爵無份,竟敢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對他說話這麼不客氣。
可他也不好反駁無名,畢竟皇家規矩擺在那裡,若他要強行爭辯,豈不叫人以爲他將蘇幼儀的安危視若無物,也將皇家規矩體統視若無物?
看着他漲紅的老臉,一直默默不開口的蘇幼儀,忽然笑了笑。
“無名說的不錯,這是規矩。春花,你替哀家另斟茶上來吧。”
“是。”
春花高高興興地上去倒茶,無名這才退下一步。
那宋如白、宋如墨兄弟二人面色訕訕的,一時進退兩難,沒想到蘇幼儀會直接開口爲無名說話。
這是不是證明,她更偏愛的還是無名,對他二人並沒有興趣呢?
蘇清心裡也是這樣想的,不禁大失所望。
他好不容易纔挑出兩個和季玉深有些相似的俊美男子,就是爲了博蘇幼儀的喜歡。她身邊既然已經有了一個無名,應該不會拒絕宋如白和宋如墨兩個兄弟纔是。
正失望之際,忽見蘇幼儀揭開茶盞,輕輕吹了吹杯中浮葉,“既是蘇老大人特意搜尋獻給哀家的,就讓多福帶回宮裡去吧。”
什麼?
此言一出,衆人都十分驚訝。
蘇清和宋如白兄弟驚訝於她居然肯收下他們二人,都十分歡喜。
而春花等人都皺起眉頭,不敢相信蘇幼儀竟然真的會收下他們。
她不是不喜歡外界的人謠傳她身邊有男寵麼?
無名是教皇上的劍客,不過偶爾到坤寧宮來,都要被謠傳爲男寵,現如今若光明正大將此二人留在宮裡,那蘇幼儀收用男寵的名聲就成了事實了。
雖然這也算不得什麼,可她們總覺得,蘇幼儀不像是會這樣做的。
難道她真的被這兄弟兩的美色迷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