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膳師傅?”
春花一聽這話便歡喜了,拍着手道:“那正好,奴婢正擔心太后近來飲食吃得少消瘦了,太后又不肯請王太醫來看診,若是用藥膳補身再好不過!”
季玉深推薦的藥膳師傅,想必是好的。
蘇幼儀道:“你素來了解我的口味,既如此就嚐嚐吧。”
說罷看了春花一眼,故意道:“要是不好吃就讓春花全吃了,你如今也太聒噪些,管得比當初淑芽在的時候還多。”
“阿彌陀佛。”
春花吐了吐舌頭,“還不是淑芽姐姐進園子的時候囑咐奴婢的?要不是她囑咐,我哪裡敢多管閒事?太后便是不顧念奴婢,只求看在淑芽姐姐面上,別生氣罷!”
說得蘇幼儀噗嗤一笑。
春花也笑,適時退了出去。
到晚間,季玉深引薦的藥膳師傅果然做了幾道精巧的菜餚上來,都封在食盒裡頭。
春花請了王太醫來,探查這些藥膳裡頭有無問題,於是一道道菜餚從食盒裡被擺上來,揭開蓋子——
淡淡的藥香溢開,聞着令人十分舒適。
嘗膳的太監先盛出一小碗,自己嘗過之後,又遞給了王太醫。
王太醫也嚐了嚐,咂摸着道:“這道魚羹,裡頭加了當歸,似乎還有……”
他不太確定,又嚐了一口,還是沒有定論,便朝碗裡仔細翻尋了一番,纔看到裡頭有些許草藥殘渣。
這回他眼前一亮,“居然還加了益母草!好高明的工夫!微臣白嚐了這半天,居然沒嚐出益母草的味道。”
王太醫笑着放下碗筷,“太后不喜歡草藥的苦味,往常太醫院給太后做的藥膳也多有這個問題。不過這位師傅的手藝確實高明,如果不是看到藥渣,微臣幾乎嘗不出這味道。”
“是嗎?”
蘇幼儀饒有興致,瞧了季玉深一眼,季玉深的反應倒是平淡,看起來他早就對自己請來的師傅心裡有數了。
太監這才用小碗盛了送到蘇幼儀跟前,又給同座的季玉深盛了一碗,蘇幼儀用小勺嚐了一口湯,和她平素吃的沒什麼區別。
正因爲沒區別才覺得古怪。
明明是加了不少藥材在裡頭的,卻一點也吃不出味道。
蘇幼儀細細嚐了,隱約發覺魚羹裡的姜味比平常略微濃重一些,“像是用薑絲的氣味遮掩了藥材的味道,可又不像,這點子味道還不至於掩蓋所有藥材的味道。”
她多嚐了幾口,一旁的春花等人瞧了都歡喜。
季玉深道:“我讓膳房將你平素喜歡的菜單給這位師傅瞧了,他便根據這些菜,研究其中該加入哪些補身的藥材,又如何將味道掩蓋……大約是這樣,所以嘗不出異樣。”
王太醫聽到此處,忍不住點點頭,“季先生引薦的這位師傅,一定也通醫術吧?若得空時,我還真想和他討教討教。”
“太后,還是先用膳吧,難得您今日胃口開了。”
春花趁機插了話,免得他們再聊下去,蘇幼儀好不容易生出的食慾又沒了。
她朝王太醫道:“王太醫,既然菜餚沒有什麼異樣,那太后可以用了吧?”
王太醫聞言,有些不好意思地拱手,“臣想請太后一個恩典,近日內子懷胎胃口不好,得空時,能否請這位師傅也到微臣府上走一趟……”
蘇幼儀這纔剛嘗上菜,王太醫就着急來求恩典了,蘇幼儀聽了又好氣又好笑。
想着他也是一心疼愛淑芽纔會如此着急,便生不起氣來了,“自然可以,明日就讓他跟你去吧,你們一家子學醫的,或許他只提點幾句你自己就能學會。早點學會早點把人還給哀家。”
春花等人聽了都笑了,王太醫有些面紅,連忙拱手謝恩退了出去。
一時菜餚都上齊了,季玉深在旁陪坐,兩人一道用膳,那些嘗膳的太監便也退了出去,只剩春花、春景等在內室伺候。
宮裡用膳的規矩多,蘇幼儀身爲太后,用膳不但不能自己動筷子,還每道菜都不能吃超過三口。
更有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向來不自在。
自從出了宮在御園裡用膳之後,這些規矩她便不遵守了,有時候高興了,直接用手抓點心也使得。
後來又添了季玉深陪她吃飯,那規矩就壞得更多了,他們倆吃飯的時候不但喜歡自己動筷子,還喜歡邊說話邊吃。
這場景換別人,必定粗鄙不堪,沐猴而冠。
可季玉深和蘇幼儀兩人都是天生俊秀風流,即便一邊說話一邊吃喝,看起來也那麼賞心悅目。
春花每次在旁聽他們聊天,都覺得十分有趣。
比如——
“你瞧這個是什麼?”
季玉深吃着吃着,冷不防夾起一個古怪的東西,瞧着像小小的樹木枯枝。
蘇幼儀沒察覺,“什麼啊?”
冷不防擡頭一看,她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是哪裡挑出來的?”
原來季玉深筷子上夾的不是什麼枯枝,而是小小的一節黃褐色草藥,那一節草藥生得十分古怪,前半部分像普通的草葉,後半部分卻像一隻蠕蟲。
那個是……
冬蟲夏草!
春花剛反應過來,便見蘇幼儀如臨大敵,“是哪個碗裡夾出來的,我居然沒吃出來?”
蘇幼儀最討厭冬蟲夏草那半蟲半草的樣子,也十分不喜其味道。
春花這纔想到,方纔王太醫查看幾道菜的時候,最後幾道看得比較簡略,或許沒發現這冬蟲夏草。
又或者他發現了,但是一時忘了蘇幼儀不喜歡。
季玉深一臉憋笑的神情,看着蘇幼儀警惕的目光在幾道菜餚上流連,這副可愛模樣他已瞧夠了,便道:“好了,是嚇唬你的。”
他將筷子放下,指了指自己的衣袖,“是放在這裡的,拿出來逗逗你罷了。”
原來那不是菜餚裡夾出來的。
蘇幼儀正要發作,忽聽他自自然然地來了一句,“我知道你嫌此物生得醜,早就叮囑他做藥膳的時候別放進去了。便是非放不可,也別把藥渣放在裡頭叫你瞧見。”
他竟細緻周到於這種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