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
淑芽順着她的目光看去,看到燕嬪一向飛揚跋扈的人,如今卻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一副萎靡之態。
而懷有身孕的芳妃是坐攆轎回去的,前呼後擁金奴銀婢,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昔日平起平坐的姐妹,如今變成這樣的境地,實在叫人唏噓。
淑芽回過神道:“娘娘就別管旁人的閒事了,您管了大公主的事都叫人懸心呢,哪裡還能再管一樁?”
蘇幼儀不是什麼濫好人,大公主的事是她動了惻隱之心,可燕嬪和芳妃的事的確不是她能管的。
且不說她和她們兩的感情並沒有深厚到什麼話都能說的地步,只說如今芳妃肚子裡懷着一個,那就是定時**,遠着還來不及。
上次季玉深警告她賢貴妃要用朝臣的勢力來打擊她,到底是一場什麼陰謀她還不知道,這個時候實在不宜蹚渾水。
“你放心吧,我不會多管閒事的。”
蘇幼儀應了一聲,擡腳便走,淑芽忙撐傘在後頭跟着。
賢貴妃的攆轎沒有朝着她自己的院中去,反而順着花園一路過去,忽然看到前頭有個女子的身影,“停轎。”
前頭孤身女子聽見動靜,回頭一看是賢貴妃,不禁打了個寒顫。
燕嬪是最怕賢貴妃的。
從前還有個芳嬪在旁幫着她護着她,如今她和芳妃已經鬧僵了,賢貴妃不會特意來落井下石吧?
若是這樣,那她今日死定了……
“給賢貴妃娘娘請安。”
“免禮吧。”
賢貴妃似乎知道她很怕自己,笑得一臉從容,“燕嬪也在這裡,相逢便是有緣,不如隨本宮走走如何?”
燕嬪沒有拒絕的餘地。
說是走走,以賢貴妃這樣愛惜容顏的人,是不可能在夏日大太陽底下多走動的,唯恐曬壞了她的肌膚。
兩人沒走幾步就到了花園的涼亭中,二人坐下,儀兒等宮女都被賢貴妃譴到了遠處。
賢貴妃笑道:“你和芳妃是怎麼了?本宮從前見你二人十分和睦,如今怎麼回一個住處也不一起走了?”
提起芳妃,燕嬪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臣妾如何與她比?她懷有龍種,前呼後擁金尊玉貴,出行都要坐攆轎。臣妾沒有那個福分,倒是自己走走更加自在。”
賢貴妃聽見這話越發趁意,索性煽風點火,“芳妃晉封之前是何等柔順的一個人,如今也驕矜起來了。她對我們驕矜也罷了,你可是她的好姐妹,怎麼她待你也沒有一點不同呢?”
燕嬪的臉色十分難看,心中對芳妃有千萬怨言,此刻也說不出口。
賢貴妃笑了笑,“唉,不過你還是別和她鬧得那麼僵爲好。她肚子裡那個生下來之後,若是個皇子,說不定位分還要再提一提,到時候就和我比肩了。你還只是嬪位,和她鬧彆扭,不怕她對你下狠手嗎?”
燕嬪渾身一顫,之前倒沒考慮過這個問題,如今聽賢貴妃這麼一說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她說話磕巴了起來,“我一開始只是生生氣,氣她不告訴我懷孕的事,也不告訴我晉封的事!她只要來哄哄我,我還能生一輩子的氣不成?誰想她是個無情無義的,也不哄我,直接就對我擺起了妃位的架子!”
燕嬪恨得咬牙切齒。
賢貴妃心中暗笑,這個燕嬪還真是天真,真拿芳妃當好姐妹呢。
這宮裡哪有什麼真正的好姐妹?
無論是當初的燕嬪和芳嬪,還是如今的昭嬪和純常在、婉常在,都是利益的結合。
可笑蘇幼儀還以爲自己和婉常在兩家連了宗就是真的姐妹了,真是可笑。
賢貴妃道:“你拿她當好姐妹,她可沒拿你當好姐妹。本宮真的有些同情你,拿人家當好姐妹卻被人如此利用。”
燕嬪忽然擡起頭,“貴妃娘娘,你不會無緣無故找我來說這些的,對不對?請你幫幫我,我該怎麼做?”
她說到激動處,抓住了賢貴妃的衣袖。
賢貴妃不動聲色地將衣袖扯回來,自覺時機已到,便道:“本宮能有什麼辦法?她如今懷着龍胎,本宮也得讓她三分。”
燕嬪萎靡地垂着頭,賢貴妃趁勢道:“唉,要是她肚子裡的孩子生不下來,就算是妃位,大概也影響不了你……”
生不下來?
燕嬪忽然意識到什麼,震驚地看着賢貴妃,賢貴妃目光含波,充滿了某種暗示。
她只是不說出口罷了。
燕嬪道:“您的意思是,讓我……”
“本宮只是隨口閒聊,哪有什麼意思?”
賢貴妃笑着把自己的干係撇清,緩緩起身,“這天氣可真熱啊,儀兒,回去給本宮熬一碗山楂湯。那個活血又開胃,正適合夏天喝。”
儀兒忙上前攙扶她,“是,娘娘。奴婢回去就命小廚房熬煮,山楂湯。”
她唯恐燕嬪沒聽清楚似的,又重複了一遍。
主僕兩個離開了花園,燕嬪卻還傻在涼亭中,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
“娘娘,您說燕嬪能聽懂您的話麼?”
“說得那麼明顯了,她要是還聽不懂,那本宮也實在無可奈何。”
賢貴妃道:“她雖然蠢了些,好歹也在宮裡待了那麼久了,本宮相信她能聽懂。”
儀兒點點頭,“同樣是蠢,要是娘娘這話同純常在說,純常在肯定聽不懂。”
賢貴妃不屑地輕嗤一聲,“她們兩都是一路人,自以爲單純無害天真善良,其實就是愚蠢。在後宮裡愚蠢的人是活不下去的,不過最聰明的人……還是昭嬪那樣的。”
儀兒不禁詫異,賢貴妃竟然會主動誇獎昭嬪?
賢貴妃看她一眼,“你很詫異本宮會誇獎昭嬪,是不是?那是因爲她的確有過人之處,否則皇上怎麼可能那麼喜歡她。她在皇上面前一派天真,心裡卻極有成算,揣着明白裝糊塗,這纔是最聰明的人。”
儀兒不禁替她委屈,“那娘娘難道就錯在太聰明嗎?”
賢貴妃笑了笑,“你錯了,本宮不是錯在太聰明,是錯在不夠天真柔弱。就算本宮在皇上面前屈意承.歡,可只要有本宮的母家在,皇上眼中,本宮就永遠天真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