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沐風醒了,在昏迷48個小時之後。
很不巧,在他醒來的那一刻,尉遲冰雪並不是在距他最近的位置,守在牀頭的人,是海韻。
所以林沐風睜開眼睛,用乾涸了兩日沙啞得不似往日那般溫柔的聲音說出的第一句話,不是對尉遲冰雪。
他看着海韻說【你沒事了吧?】。
明明躺在牀上的人是他,卻來關心別人,這句話一出口,兩個女人都哭了。
海韻是喜極而泣,是感動。
尉遲冰雪是委屈。
原來他昏迷的日日夜夜裡,心心念唸的是另一個人……
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被海波打暈之後發生的事,也就不知道蕭逸和尉遲冰雪的救援,更不清楚尉遲冰雪爲他犧牲了什麼……
她突然什麼都不想解釋,在林沐風還沒有發現她的存在之前,轉身跑出病房,沒有發現自己撞到的那個高大的身軀是蕭逸。
蕭逸站在門口望了一眼病房裡的情景,大概猜到發生了什麼,追着尉遲冰雪跑到一處偏僻的安全通道。
看她俯在欄杆上安靜的流淚,是委屈吧?爲那個男人做了那麼多,他卻毫不知情。
【不想讓他看見你哭?】蕭逸站在她身後問。
這是第幾次?她被林沐風惹哭,然後他在她身邊安慰,而且似乎每一次,都是因爲海韻。
她不回頭,也不回答他的問題,反問道【你怎麼會來?】
這個問題問的好,當然是來看她,他難道是探望林沐風的嗎?他不語。
【不會是來要債的吧?】她心情惡劣至極,非要出口傷人才痛快。
【那你要肉償給我嗎?】想要逗她開心的蕭逸,很不識趣地同她開起了玩笑,嬉皮笑臉地說,換來她的白眼。
她冷笑,【除了這個我也沒別的可以給你了,你什麼時候要,我給你,我們就此兩清。】
他該高興嗎?她這麼幹脆地開口兌現諾言,是急着獻身給他,還是剛纔海韻握着林沐風的手痛哭的一幕刺激到了她?他一點也不想做她麻痹自己的工具。
心裡又被她刺痛了一下,他說【我不想勉強你。】
【我也不想虧欠你。】
不是花他的錢心有愧疚,只是不想同他再有瓜葛吧?看着她一副想和自己早點劃清界限的模樣,他選擇裝傻,就這樣欠着吧,如果他們之間實在沒有什麼關係可以給他當成見她的藉口,債務關係也好。
【可是我不願意用這種方式,好像在用身體做交易。】難爲情的人反而是他。
【隨你吧,反正我沒有什麼好失去的了……】除了林沐風……【蕭逸,你說,我怎麼就那麼討厭海韻呢?從來沒有喜歡過她,一分鐘都沒有。】她坐在樓梯的最末一節,低頭不看他,像是自言自語。
【何必呢?他現在醒了,正是需要人照顧的時候,多一個人在這裡幫你,你就不用這麼辛苦了。】見鬼,他竟然勸起她來了。
【她多在這裡一天,我的不安就與日俱增。】真希望有個黑洞或者消失點,可以把海韻塞進去,再也不要出來。
這是……希望她死嗎?
被自己這個可怕的念頭嚇了一跳,她直起身子,擡頭對蕭逸說【蕭逸,你再幫我個忙吧,雖然……我沒有什麼可以再給你的了。】
【什麼?】他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你讓海韻從我眼前消失好不好?我不想再見到她,讓她離開我的生活,不管用什麼方法。】她不想傷害海韻,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的想法。
【這個要求好難,尉遲,我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神通廣大。】他自嘲地一笑,坐在她身邊。【除了有個有錢的老爸,我一無是處。】
她淡淡一笑【至少還有個爸爸,比我強。】
意識到自己又無意傷了敏感的她,他頓覺抱歉。
【不用道歉了,我不難過。他死了,其實我反而覺得對他是一件好事,與其後半生都做平陽虎,我想他寧願早點結束生命,最起碼他風光過。】她平靜地說,化解他的尷尬。
【尉遲,雖然你偶爾還是會任性一下,但是不得不說,你長大了。】開始在意別人的感受,這是她過去不會做到的吧?
她苦笑。【我寧願聽見別人說,你還是個孩子。】最起碼代表她不曾受過傷。起身拍拍褲子,她自言自語道【我想他們抱頭痛哭也該結束了吧。】說着走回病房。
蕭逸沒有跟進去,他本來就不是來看林沐風的,只是百忙中經過這裡時,就忍不住想看看她過的怎麼樣。
走到停車場發動汽車,意外發現一輛眼熟的轎車開進停車場停在他身邊,他搖下車窗,禮貌地打招呼。【楚大哥,好久不見。】
楚天舒笑道【怎麼會在這裡見到你?】
【來看……一個朋友……的朋友。】他說的很不自然。
【住哪一科?要不要我幫忙?】
【神經外科。】他回答的並不熱心。
楚天舒蹙眉片刻道【急救中心的神外科並不是最好的,C醫大附屬二院的神外科全國聞名,C城離這裡不遠,爲什麼不轉院呢?】
蕭逸笑道【說的是,謝謝提醒。你怎麼來這裡?】他不是在B城醫院工作?
【參加一個會議,你忙你的,改天有空去你家。】楚天舒見他早已發動了車子,知道他欲走,並不多與他交談。
蕭逸微笑告別。
轉院……他心裡一緊,是個好方法嗎?
他並沒有開回自己的別墅,而是到了他幾乎從不踏入的蕭氏集團辦公大樓。
乘坐私人電梯達頂樓,正欲直闖董事長辦公室,猶豫了一下,微笑地對前臺的接待笑道【美人,幫我通知一下老闆,我想見他。】
小美人心花怒放地幫他接通了內線,很快被請入辦公室。
紅木爲材質的辦公傢俱使辦公室看起來暗沉嚴肅,他並不喜歡這樣沉悶的色調,也更不喜歡靠坐在辦公椅上,翹腿看着他的小鬍子男人。
【坐。】見蕭逸站着不動,蕭遠開口道。
他依言坐下,想要等蕭遠先問他此行目的,對方卻更有耐心地等他主動發言。
過了一會兒,他認輸。【不問我爲什麼來?】
【我想你總不至於來問我要錢吧?記得你說成年之後就不再花我的錢。】年近50的男子,說這些話竟然有些醋意,頗爲有趣。
【的確不是。】
蕭遠不悅地瞪了他一眼。【我的收入都是非法所得,你自然不想要。】
蕭逸笑道【我只是覺得自己可以養活自己,錢夠花就好。】
【吃青春飯那是沒腦子的人做的。】最不屑自己的兒子同旗下的演員一樣出賣色相。
【沒錯,所以我今天來找你。我想我該學習經營公司了。】蕭逸淡淡地說,並不興奮激動,也不嫌惡。
【不是說要等到30歲以後?】蕭遠眼前一亮,挑眉望着他。
他笑。【等不及了。】
蕭遠大笑。【好小子!】口吻中滿是讚賞。
他亦呵呵陪笑。
他真的等不到30歲的那一天了,原來錢和權,不是隻用在自己身上夠了便好的。
他有了愛的人,有了無法得到的東西,想要滿足這些慾望,他就要有足夠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