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韻和尉遲冰雪這兩天的心情,不約而同的好,海韻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幸福裡,沒有細想素來和她唱反調的尉遲冰雪,此次和她同樣開懷的原因。
三天的時間,既長又短。長到海韻每一夜都是在煎熬,期待黎明結束一天的等待;而又短到她還想不出要穿什麼樣的衣服,梳什麼樣的髮型,那天要怎麼表現。
她給蕭逸的信還沒有想好寫什麼呢,第一個晚上,她癡癡地在一張草稿紙上寫滿了兩個人的名字。蕭逸,海韻……海韻,蕭逸……重複了大概一百多遍,越寫越感動,突然覺得他們的名字都是這麼的般配。於是,因爲這個名字,她也想出要給蕭逸寫什麼內容的信了。她是年級有名的才女,每次考試的作文都是老師用來在各個班級巡迴朗讀的範文。她要在這封信裡充分展示出自己的才華,寫的太長了不好,怕蕭逸沒有耐心看下去。短短的一句意味深長的話,更能表現出自己的與衆不同,甚至讓他回味無窮。
想到這些,她提筆在粉色的信箋上寫下一句話,他能體會到這句話裡的意思嗎?
接下來失眠了三個晚上,幾乎沒有人能想象,一個女孩子在這三個夜晚,都幻想了些什麼。她想生日那夜二人會有怎樣的交集,或許是會跳舞,或許會激情相擁,再好一點,私定終身,然後她這輩子都會對蕭逸死心塌地。他那樣的家庭,是不需要她工作的吧?無所謂,她願意當他的賢內助,爲他生很多的孩子,男孩像他,女孩像她。【蕭】這個姓很好聽,起什麼名字都會很有味道吧,叫什麼好呢?女孩就叫蕭湘吧?男孩子叫蕭瀟,蕭灑會不會太俗了點……
每個晚上這樣的失眠,是痛並快樂着的,就如同前幾個晚上她在被窩裡打着手電筒疊紙鶴一樣的快樂。
蕭逸送她回家的事情,第二天就傳遍了整個班級,正以每分鐘一個人的速度傳播到全校每個人的耳朵裡。海韻對這樣的流言是喜多過於羞的,和蕭逸有緋聞,是多少女生求之不得的榮幸啊!被人纏着追問關蕭逸的消息,是一件讓她驕傲的事,這表明在這個校園裡,蕭逸最親近的人就是她了。流言越傳越誇張,等到週六這一天,海韻已經被流言薰得暈陶陶,儼然以蕭逸女朋友的身份去參加生日派對。
即使是灰姑娘,也會在王子的舞會前,穿上仙女幫她變出的華服,馬車馬伕一應俱全。可惜她不是童話裡的辛德瑞拉,即使揀一個晚上的豆子,也不會有仙女來拯救她。
仙女沒有,巫女倒是有一個——尉遲冰雪。這個巫女有美輪美奐的衣服,足以讓她在舞會上大放光彩。
她再一次潛入了尉遲冰雪的臥室,打開每看一次就感動一次的衣櫥,一條胸前鑲嵌着水鑽的白色蓬蓬裙吸引住了她的視線,急急地拿出來,看到掛着吊牌,知道尉遲冰雪沒有穿過,猶豫了一下,依然決定穿上它。這是她人生中多重要的一個晚上啊,她怎麼能不全力以赴呢?就算尉遲冰雪再給她一個巴掌,她也心甘情願,何況尉遲冰雪此刻不在家,她不摘掉吊牌,派對結束就偷偷放回衣櫥,也許不會被察覺。
幾個晚上的失眠,讓她原本就黯淡的膚色更加灰沉,尤其是在穿上這件雪白的衣裙後。這纔想起應該去林憫容的房間找些粉擦擦的,可惜時間已經來不及,因爲去戴斯酒店必須要坐一個小時的公車,而她沒有錢打計程車去了,又不甘心這樣簡單地出門,看到尉遲冰雪梳妝檯上那瓶水藍色的安娜蘇香水,瓶口的透明小精靈振翅欲飛,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好吧,沒有仙女,她只好偷用女巫的衣服。而這瓶香水名叫許願精靈,也許這隻小精靈就是她的福星呢?用這個給自己帶來好運吧!她帶着和香水一樣甜美的心情,乘上通往王子城堡的馬車。
她不知道,自己不但沒有仙女的幫助,反而被女巫陷害。
當她滿懷憧憬出現在王子的舞會上時,除了看到邀請她的王子,還有滿臉詭異笑容的女巫。
她驚訝地看着尉遲冰雪站在蕭逸的身邊,身上居然穿着和她這條白色連衣裙款式相仿的小禮服!可是,尉遲冰雪的那條是如此精緻,同她的相比,海韻的是徹底的地攤貨!爲什麼尉遲冰雪會有兩條款式相仿的裙子,剛還一條是正版,一條是仿版?爲什麼在臥室看到的時候,她覺得裙子是那麼美麗?而此刻在尉遲冰雪面前,又產生了如此大的差距?是不是隻要她們兩放在一起,就一定要分個高低勝負?
她想不出來尉遲冰雪出現在這裡的原因,只是懇求老天爺讓她好命一點,希望她的王子不要被邪惡的女巫勾引到。
【你也來了嗎?】蕭逸走向她,依舊是不變的笑臉。她的王子此刻沒有西裝革履,簡單的T恤牛仔仍不減他非凡的氣質。
【生日快樂!】海韻沒有什麼底氣地說,隱隱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
【咦,蕭逸,你也邀請了海韻呀?怎麼沒聽你說過?以爲你只請了我們這些朋友呢!】一位同樣家境富裕的女同學走到蕭逸身邊,不屑地望着海韻。
海韻臉上如同被抽了一個巴掌,火辣辣地發燙,期待地看着蕭逸,希望他能解釋,是他邀請自己來的。
【無所謂,多一個人更熱鬧。】蕭逸的解釋非常含糊,旁人聽了,一定會誤會是海韻不請自來。
【尉遲冰雪,你怎麼沒有和你表姐一起來呢?】好事的女生繼續問尉遲冰雪,一定要將這件事情刨根問底。
尉遲冰雪聽了笑笑地走過來,對海韻道【是呀,雖然蕭逸沒有約你,但是你想見他的話,可以和我一起呀,自己坐公車來不是很麻煩嗎?】
海韻瞪目結舌,一度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幻覺。
【沒有關係,既然來了,都是我的客人,大家玩得開心一點!】蕭逸的勸解無疑默認了她們的話,他難道不記得那日是他主動邀請她的嗎?
【怪不得最近傳聞說蕭逸和你走的很近,我還以爲是蕭逸看上你了呢,原來是你主動追他呀!】富家女繼續調侃。
【你不無聊嗎?】被誣陷的海韻無法壓抑自己的羞憤,顫聲反問她。
【好了表姐,我們問心無愧就好,就算是主動追求蕭逸,也不關別人的事呀!】尉遲冰雪拿起一杯橙汁遞給海韻。【你最愛喝的,來,消消氣。】
什麼時候她變成了有口難辯的人?而那個晚上被她【無意】供出【早戀】和【作弊】的尉遲冰雪,和她互換了角色?
本能地推開橙汁,原本就不穩的玻璃杯輕易掉在了地上,黃橙橙的果汁濺到了尉遲冰雪珠光色的漆皮鞋上。
隨着那一聲玻璃杯碎裂的脆響,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引了過來,蕭逸看了一眼渾身發抖的海韻,和麪無表情的尉遲冰雪,默默從口袋裡掏出一條潔白的手絹,蹲下身子,爲尉遲冰雪擦掉皮鞋上的果汁。
那條手絹……是她送給蕭逸的。她還記得蕭逸說,用來擦汗多可惜……她以爲他會貼心收藏,見物如見人,沒想到,手絹真正的用途,是擦皮鞋……
她的心,生來是給他踐踏的。
唯一能做的,就是轉身離開這個讓她尷尬到恨不得死去的地方,卻被尉遲冰雪拉住了手腕。【表姐,怎麼說也要把禮物送給壽星再走吧?】說着,已經奪過海韻手中的手提袋,掏出那個裝了一千隻紙鶴的大罐子,看到上面繫着的粉紅色絲帶,不禁笑了,果然在這裡。
袋子中還有她消失的信紙,同樣疊成桃心狀,尉遲冰雪拿在手中猶豫了一下,覺得今天晚上的行爲應該夠過份了,正要把信紙放回去,就被女同學搶走,三下兩下拆開,看了兩秒鐘後哈哈大笑。【你是海嘯過境……哈哈,這是什麼呀?印尼海嘯和你有什麼關係,有人這樣表白的嗎?】
尉遲冰雪心下一震……看來海韻是真的很喜歡蕭逸了。她看懂了這句話的意思,海韻將自己和蕭逸的名字組合起來,表達對蕭逸的感情,轟轟烈烈,勢不可擋。當她面對蕭逸,如同遭遇一場海嘯,毫無招架之力。
【還給我!】海韻惱羞成怒地去搶。
【這已經是蕭逸的東西了,我憑什麼給你?】女生蠻狠地同她爭搶,二人一拉一扯之間,海韻的衣領被她從背後撕扯開,衣服的吊牌也露了出來。
【呀,你這是哪裡來的衣服?連吊牌都在?】
【尉遲冰雪,她的衣服和你的好像哦!不過怎麼看着如此廉價?是刻意在模仿你嗎?】
【醜小鴨想變天鵝,也不是這樣的吧?】
【她不是想變天鵝的醜小鴨,她是想吃天鵝肉的癩蛤蟆!】
放肆的嘲笑聲中,海韻拔腿就跑,跌跌撞撞衝出這個噩夢一般可怕的戴斯酒店。她沒有水晶鞋可以遺失,而她的王子,早就不知去向。她也不敢在一張張嘲笑的面孔中尋找蕭逸,她絕望地知道他是不會救她的。
公車上的她引來不少人的矚目,她才發現自己居然已經淚流滿面。對比來時公車上傻笑不止的她,簡直是個天大的諷刺。